“我曾把无数人从一次次即将死亡中拉回来，前两年外出游历时在一个小国中碰到一次疫病，一个村的人，大半都感染了，当时正巧国君出游，于是为了避免感染，那位国君亲自下令要将整个村的人都困在村子里活活烧死。”
仿若是在听一个故事，风清越说这话时无波无澜，然而风清颜却听的莫名安静，好像就想听他把这个故事讲完。
风清越说：“哥哥当时啊，就正巧路过那里，但你知道吗？哥哥不是一个好大夫，有时候看着病人甚至于会无动于衷，心像石头一样硬。可后来有个小姑娘他抓着我，让我救救她……”
他还能清楚地记住那一幕，那时候小姑娘跟几个村里人一起偷跑了出来，因为被追杀，其他人都死了，也就剩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使劲地抱住他的腿，仰起一张脏乱的小脸，眼里蓄满了泪水，恳求他：“求求你，救救我们，我见到过你给别人治病，我知道你医术高超，所以求求你，救救我们。”
小姑娘虽然脏乱，但是那双眼睛很干净，清澈得好似不染世俗，倒映出一抹亮光，又如满天繁星在被点亮。
他记得，自己的妹妹也有这样一双眼睛，点点星光璀璨，熠熠生辉。
苦笑一声，风清越继续说：“所以我那时便动了恻隐之心，我看着他们因疫病痛苦挣扎，就好像看到你每次心疾发作时，都会疼得差点没命一样。”
“后来，我治好了他们，虽然费了一些精力，但看着他们平安无事地笑着跟我道谢，我却又觉得是值得的。”说到这里时，风清越还朝风清颜笑了笑，似乎是想要跟她分享一下当时的喜悦。
“每当我治好一个病人，我都会想，既然我能治好他们，那么我也一定能治好自己的妹妹，可事实是每当我回到家面对你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老天爷给我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他抬头，仰望着那渐渐昏暗下去的天空，此刻黑夜即将来临，却不见一颗星辰，都被掩在了那层层阴云后。
他的情绪莫名地让人感到悲凉。
“哥哥，谢谢你。”风清颜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他来说，一切的安慰都是空的，事实的真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十年，如今算是近十年过去了，我为你学了十年的医术，寻了十年的解药，但十年并不是一个期限，而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我会一直走下去，直到你完全康复，永不再需要哥哥为止。”
没人知道，他为自己妹妹的病奔波了近十年，而这十年来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是在怎样一次次的绝望过后再次站起来，满怀悲凉却又要面带微笑。
风清颜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像个小姑娘般窝在他怀里，“哥哥，阿颜说过，阿颜永远不会抛下哥哥，哪怕终有一天逃不过生死，却也愿逆天一试。”
风清越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顺势问了句：“那你还去上京吗？”
一时之间，风清颜沉默了。
“阿颜，哥哥医术有限，护不了你一辈子，你每次都毫不畏惧而去，但却每次都满身伤痕而归。哥哥可以救你第一次，可以救你第二次，甚至可以救你第三次，但，却救不了你无数次。”
“哥哥很害怕，害怕你哪一天会满身浴血归来，然后朝哥哥伸出手，却在哥哥还没触碰到你时突然倒下，这一倒下后，就再也，再也，醒不过来了。”
“或者，会像爹爹和娘亲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多年不知死活。”
说到这里，在外人眼中冷漠无情的风清越，此刻竟是也渐渐湿润了眼眶，眼中有泪水在打转，但他害怕被自己的妹妹看到，又立马抬起衣袖擦了擦。
风清颜抬起头时，就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突然明白，她有夜云深，有哥哥，有幻幻，有流萤，还有其他在意的人，但是哥哥，却只有她一个人了。
“好，阿颜不去了，阿颜听哥哥的话，就陪哥哥待在这里，好好养伤。”
两难之时终要选择一个，那就选择一个大家都希望的结果吧。
擦干了眼泪，风清越又继续领着她往前走，边走他还边说：“你也别怪夜云深，他都是为了你好，一如你为了他好一样。在去死亡之地时你不想我们跟着所以偷偷跑掉，因为你知道那里有危险，不想连累我们。而夜云深如今也是一样的，所以阿颜要懂得站在他那一方面想一想，不然对你们各自都不好。”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风清颜深陷其中，有些事难免转不过弯来，而身为他的哥哥，一个旁观者，夜云深对她怎样的好，风清越自是看得清的。
风清颜脑子想着之前的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发出鼻音应了一声。
这时，风清越停下来，笑问着她：“那你刚刚是不是和他闹别扭了？”
风清颜被迫拉回思绪，忽然干笑了一下，又保证说：“一会儿回去我就去跟他道歉，放心哥哥，阿颜知道的。”
“真乖。”风清越笑着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头，随后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一间药铺前，风清越领着风清颜进去，药铺老板立马笑着迎了上来，“两位抓药还是看病？”
“抓药。”风清越伸手，将一张纸递给了老板，又平淡地说：“你按照上面写的抓就行，份量一点不能少。”
老板一边看着纸上写的药材一边应了声，都是些较为普通的药材，虽然如今已深冬，甚至近年关，但还是有的。
而早在他们进药铺之前，一直尾随着风清颜兄妹而来的一伙人也早已悄悄埋伏在了门外，此刻没人发现他们。
没过多久，风清越就带着风清颜出来了，他的手中还拎了一小袋药材。
暗处，有人缓缓眯了一双眸子，目光落在走出药铺的两个人身上，由于角度问题，那个人能看到的只有两人的身侧，并不能完全看到两人的正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