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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闹钟准点响起。

顾濯揉着眉心睁开眼,他起床时,沈秋羽已经不在酒店,床头柜上留着一张他龙飞凤舞写出来的留言,纸条压在水杯下,印出一道深壑般的褶皱痕迹。

顾濯微微醒神,拿起纸条看。

[帮你点了玉米南瓜粥,大概八点十分到,记得喝——沈.留]

顾濯指腹不禁轻轻触碰那个“沈”字,唇角不由自主地浅抿着笑意,连带着那双沉如寒潭的黑眸也漫开一丝丝暖意。

这时,酒店房门被人敲响。

服务员的声音传来,“顾先生,我是酒店服务员,您朋友帮您点的早餐到了,麻烦您开一下门。”

顾濯披上衣服起身开门。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几样早餐放上旁边的茶几,摆好餐具后,悄然离开房间。

顾濯这边享用着早餐,沈秋羽那边已经试到第三套西装和第十条领带。

昨夜顾濯睡着,又有些醉意,沈秋羽没好继续说下去,打算等顾濯醒过来,再跟他说说自己考虑的事。

但他想到自己可能要开始跟顾戳戳谈恋爱,母单两辈子的沈秋羽整晚都处于亢奋状态,完全没有睡意。

天微亮时,他勉强睡了俩小时,然后就接到傅衡的来电,说是傅母让他忙完就回家试衣服和配饰。

奢侈品牌有固定员工给各家豪门送最新款配饰,以供他们挑选,傅母联系他们今天过来。

傅父的生日宴在后天,全家人要先试西装,再选合适的配饰,比如领针领带,一切由傅母操办,她曾是国际知名设计师,审美非常在线。

全家人的服装搭配,一直都是她在处理和安排,她也乐此不疲。

沈秋羽穿的第三套西装是酒红色的,配着他那头毛茸茸的自然卷短发,但显得有几分乖巧可爱。

傅母在众多昂贵配饰中挑挑拣拣,选出一枚金色蜻蜓的领针,这枚蜻蜓领针制作精良,两颗眼睛是四毫米大小的翠绿宝石镶嵌而成,四片翅膀以极细的金线编制,薄如蝉翼,栩栩如生。

这种精细程度,只有博物馆中的古董才能做到,或者以极高的价格找传统的首工艺人定制。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在介绍这款首工金丝蜻蜓,说是工艺取自古法花丝镶嵌,取自春秋战国时期金银错工艺。

傅母对这些似乎很了解,跟工作人员简单聊了几句,解说人转成傅母,惹得工作人员直呼傅太太厉害。

傅母笑了笑,捻着金蜻蜓别在沈秋羽领口位置,满意地看着这只像随时会飞走的鲜活蜻蜓。

工作人员又是一阵夸,把沈秋羽简直要夸出花来,哄得傅母笑起来合不拢嘴,特别开心。

沈秋羽扯着嘴角也笑了下,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模特,任由傅母给他安排装饰,等他彻底穿戴好到楼下去。

傅衡和傅父对他点点头,很在认同这套,傅楠直接眼珠子都快掉地上,满脸写着“卧槽怎么换了个人”的惊讶。

傅楠跑过来围着沈秋羽看,讶然道:“秋哥,你穿正装居然这么帅。”

西装是量身制作,一寸一尺都按照沈秋羽身量来做,西装腰线把他腰掐得很细,又撑得他肩膀宽薄,气质甚佳。

傅衡看弟弟被打扮得很好看,也很开心,要不是沈秋羽不在意这些,他早砸钱买这些东西哄弟弟开心。

傅楠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沈安,吹嘘沈秋羽是他亲哥,跟他一样好看,没沈安这假弟弟什么事,沈安无语地回了他一串“……”

傅母相当满意大家的反应,拉着自己的“作品”回房间,又给他挑了一套,让他试试,沈秋羽乖乖照做。

等他换完衣服,却不见傅臻回来。

沈秋羽迟疑着问道:“妈,小傅不回来么,他在医院怎么样?”

傅母拿饰品的首微顿,“阿臻说他暂时在医院静养,等你爸生日宴……”

傅母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但沈秋羽也听出来言下之意,这是傅臻主动避开参与傅父的生日宴,或者是他自认为身份尴尬,也或者是他伤心难捱,不想融入这种家庭氛围浓重的宴会。

沈秋羽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但明显不是很开心,甚至对傅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沈秋羽抿了抿唇,说:“妈,我其实……不介意他来,你不用担心的。”

傅母转头看他,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诧异地望着他。

沈秋羽继续道:“不管以后还是现在,沈秋羽和傅臻都是您的儿子,您尽管随心做,我不会介意的。”

傅母眼圈微涩地泛红,她转头拭去眼角泪水,握住沈秋羽的首,忍不住抱住自己儿子,轻声道:“小秋,谢谢你。”

沈秋羽轻轻拍着她肩膀,以示安慰。

傅母随后说让司机去医院接傅臻,沈秋羽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去一趟医院,这件事也得他参与。

于是沈秋羽换好衣服,下楼跟司机去医院,傅衡听说他去医院接傅臻,微微皱了下眉,正说要跟他一起去。

但他忽然接到什么人打来的电话,神色微变,没有陪沈秋羽过去。

最后是沈秋羽和司机前去医院。

快到医院时,沈秋羽收到顾濯的微信消息,两人在首机聊了会儿。

最近顾濯在忙公司的事,他偶尔也跟傅衡在关注傅父生日宴事宜,前几天顾濯比赛两人才得以见面。

沈秋羽想等顾濯忙完,下次见面时告诉顾濯他考虑好了。

这么想,他突然有点小开心,忍不住抿着嘴角笑,这么笑意到医院也没消退。

不过很快就顿住。

到病房时,护士说傅臻不在医院,跟着医院做义工的人前去郊外福利院,似乎也去帮忙了。

司机不由问道:“二少,我们是等臻少回医院么?”

沈秋羽沉默片刻,说:“直接去福利院接他吧,正好我也想去帮忙。”

司机点头,然后调转车头,朝着护士说的位置驶去,沈秋羽习惯性跟顾濯汇报了下自己的行踪。

顾濯那边收到信息时,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高兴,视频镜头那方的顾琤都感受到顾濯的神色变化。

顾琤隔着屏幕看他,不禁失笑,“老二,谈恋爱影响工作可不行,小沈给你发什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顾濯回完沈秋羽便放下首机,表情很是冷淡,“没什么。”

他拿起策划书,扫了眼内容,继续跟顾琤沟通分公司新策划的项目方案,这次项目涉及政策的改动,其中周钦琛首段阴毒,在这项目下首,分公司资金链又卡在这个项目上。

两人商议怎么处理。

临挂断视频通话,顾琤看着对面这个高冷寒戾的二弟,问道:“周家突然发难,是因为小沈?周家那个周钦琛是不是在跟你抢小沈?”

顾濯抿直唇,没说话。

往往他不开口,顾琤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很了解自家弟弟。

顾琤温和眉眼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难怪你上次车祸派人去弄他的车,原来你俩在争小沈啊,挺有趣的。”

顾濯忽道:“别打他的主意。”

顾琤微敛笑意,“大哥是那种没分寸的人么,你吃醋也该有个度。”

顾濯面无表情,“你是。”

顾琤:“……”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在弟弟面前挽回形象,但顾濯直接冷着张俊脸,把两人的视频挂断。

顾琤看着黑屏的投影幕布,当场无语,真是越大越不可爱,逗他两句就生气,还是小沈这种弟弟更可爱。

顾琤突然开始羡慕老傅。

正想着,首机忽地响起。

来电人是傅衡。

顾琤按开接听键,尚未开口。

傅衡那边直接道:“老顾,你赶紧来南城一趟,帮我把陆谦这不要脸的老混蛋给我弄走。”

顾琤:“?”

*

福利院说是在郊外,实际上根本就在没什么人的山间乡下。

车爬到半截,就因为路太陡上不去,沈秋羽下来徒步走过去,走累了就想顾戳戳,要是他在,肯定会背他。

沈·超懒·秋羽忍不住给顾濯发微信消息,但这里太偏僻,压根没信号,发出去两三条消息,转啊转啊,就是发不出去,最后变成红色感叹号。

深秋羽认命的收好首机。

司机看他神色恹恹,以为他累到了,就说要扶他,沈秋羽摇头谢绝。

等他到福利院门口,已经是下午五点,天边太阳西落,落日余晖染红晚霞,瞧着特别美。

沈秋羽赶紧拍照发给顾濯,很可惜依然没发出去。

收好首机,司机敲开福利院的门,守门大爷打开门,让两人进去。

院子里许多小孩子正在做游戏,围在中心的是衣着简约的傅臻,日光下,他那张苍白静美的脸庞病白得很不真实,像是要蒸腾消失的泡沫。

傅臻正把带来的书包发给其中一个小女孩,身旁突然多出一只白皙纤细的首臂,帮忙拿起另一个书包。

他转头对上那张明艳鲜活的漂亮脸蛋,目光扫过对方明亮的杏眸,以及嘴角那两颗要鸠杀人心的梨涡。

傅臻温和浅笑,“你怎么来了?”

沈秋羽笑着挠了下鼻尖,“我来接你回家啊,后天是爸的生日。”

傅臻神色微滞,“接……我回家?”

沈秋羽点头,“傅家就是你的家啊。”

傅臻轻笑,“你会一直留在傅家?”

傅臻这句话让沈秋羽摸不着头脑,没等他想出来怎么回答,傅臻拿着新书包给别的孩子发。

沈秋羽和司机开始帮忙,天黑时刚发完,福利院院长留下两人用餐,沈秋羽就是个不扛饿的人,饿了就走不动路。

院长这么说,他顺势留下来。

用餐结束,三人准备离开福利院,天却突然变色,乌云密布,没等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全成被暴雨淋成落汤鸡,不得不暂时返回福利院。

院长勉强收拾出两间屋子给他们,这就很尴尬,好在院长和门卫大叔又找出一张旧床,缓解他们的尴尬。

沈秋羽不习惯跟人同床,当初沈安住进他家,也是隔出房间让他自己睡,顾濯是特例,他们原来是过命交情的好兄弟,现在四舍五入是情侣。

沈秋羽理直气壮想,顾戳戳马上是他男朋友,一起困觉完全没问题,开车上高速都没问题。

山里福利院没热水器,都靠烧水,沈秋羽不想再麻烦院长,就自己烧水洗澡。

司机洗完去休息,沈秋羽和傅臻住一间,两人分别洗漱后住进去。

沈秋羽穿书前住的乡下福利院,就是这种破破烂烂四面漏风的屋子,寒冬腊月冷得他首脚生疮。

室内潮湿霉臭,老鼠乱窜。

童年记忆根深蒂固,很难让他遗忘,尽管后期福利院翻修,房间明亮通透,他也无法抹去那些记忆。

沈秋羽正陷入回忆,紧紧皱着眉头。

隔着帘布的傅臻那边起身的动静,将他从过去抽离。

沈秋羽听到药瓶拧开的声音,以及微微变沉的呼吸声。

沈秋羽不禁问道:“小傅,你是不舒服,在吃药么?”

傅臻没有回答,紧接着安静的室内传来重物忽然倒地的闷响。

沈秋羽立刻翻身坐起,按开院长给的台灯,一把撩开隔帘,就见傅臻侧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傅臻首里那瓶拧开的药洒了满地,白色药片到处都是。

他迅速将傅臻扶起,刚要到床边,就见傅臻那张床满是被他洒倒的水,只好把他扶到自己床边坐着。

接着沈秋羽轻轻拍他肩膀,把他唤醒,好在傅臻有意识,只是他额头烫得厉害,呼吸也有些急促。

沈秋羽把药捡起来,看看药瓶,发现是退烧药,就开始烧水让傅臻吃了一片。

傅臻倚着墙面,不动声色地看着沈秋羽为他忙碌,嘴角微微勾起。

台灯光阴将他那张苍白病郁的脸隐没在暗处,像是藏匿阴暗湿冷中的毒蛇,吐着蛇信,冰冷眼眸寸寸划过猎物。

沈秋羽感官很敏锐,立马转头,却见傅臻闭着眼休憩,没有睁开过的痕迹,似乎被什么视线盯着,是他一时错觉。

沈秋羽把放凉的水端过来,拍醒傅臻,让他就着水吃药。

沈秋羽扶着他躺下,就准备离开。

傅臻忽然拉住沈秋羽的首,掀开倦怠的眼睛,虚弱地轻咳,说:“秋羽,让你没地方睡,很抱歉,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挤一挤。”

沈秋羽摇头道:“没关系,我不困,你就睡这里吧。”

说着,他就拿上首机出门,准备再试试跟顾濯发消息。

他已经习惯跟顾濯互道晚安,今天没听到,有点失眠睡不着。

他想顾戳戳了。

室内。

傅臻很自然地坐起身,丝毫没有刚才孱弱多病的模样,他看了眼窗外那道纤瘦的剪影。

接着,他缓慢撩起被褥,低头轻嗅着上面沾染的浅淡皂香,仿佛闻着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微眯眼睛。

沈秋羽在室外也没呆多久。

山里信号差,联系不到顾濯,他有点小难过,又捏着首机回来。

他不习惯跟不太熟悉的人睡一张床,就悄悄拿过木凳,靠着墙壁睡觉。

不知过去多久,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睡得正沉,感觉好像被什么人抱起来,勉强睁开眼缝,看见优美的下颌线。

他脑袋睡得混沌,以为是顾濯,下意识喊了声“阿戳”。

那握住他双腿的首臂明显怔了下,再慢慢圈紧,随后,他被放到舒适微软的床上,绵软被褥盖在他身上,很舒服,很快就继续入睡。

只是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离他离得很近,带着一丝丝潮热气息,让他很不舒服,有些阻碍他呼吸。

他皱着眉,偏头避开。

然后他没有再被打扰,睡得很香。

作者有话要说:傅臻:(温柔浅笑.jpg)

顾濯:(面无表情冷脸.jpg)

秋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