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殿的贵妃榻久无人用,上头虽铺着狐绒毯子,却终究比不得床上舒适。
唐棉下蜷缩着侧躺在毯子上,长而宽大的锦被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个脑袋出来。
暴君竟然不让自己同他一块儿睡,明明那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呀!
已是深夜,唐棉下又本就困倦,很快便在对暴君的不满中渐渐睡着了。
而寝床上的景砚南这一夜竟也睡得极为安稳,并很快入了梦。
梦中亦是在长明殿。
红木绘山水画屏风内的床榻上,景砚南身着玄黑色寝衣,墨发顺着宽肩倾泻,散乱地搭在胸前背后。
而他的怀中,还抱着个穿着淡烟粉色里衣的纤弱女子。
女子肩窄背薄,脖颈线条流畅,细白修长,小巧精致的下巴搁在男人肩窝里,轻缓的呼吸漫不经心一般扑在他皮肤上,灼得人心痒体烫。
景砚南一手被她枕在身下,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拍在女子后背上,哄小孩儿一般在哄她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在他怀中挣扎着动了几下,白皙柔软的指尖试探着推了推男人胸膛,但没能推开。
“怎么了?”景砚南垂首,将她抱得更紧。似是怕惊到了怀中女子一般,声音放得极轻。
“陛下,”女子没什么精神,无力地垂着眼皮,闷闷不乐道,“我还是睡不着……”
男人手臂僵了僵,声音也冷硬,“同孤睡在一起,便这样让你难受?”
不知她是不会看人眼色讨人欢心还是不会撒谎,只怯怯地眨了眨眼睛,点头说:“真的好难受,睡不着。”
尚未及笄的时候,她亲眼见过景砚南杀人,手起刀落,血流满地,令人只要想起便心生恐惧。
她是及笄后被景砚南接进宫的,还并未待多久,对他的恐惧依然根深蒂固。
只要看见他,当日虐杀之场景便会跃入脑海,更别说是被他抱在怀里睡觉。
她便是心再大,一闭上眼睛看到的也没什么好东西。
再加之男人浑身都硬邦邦的,抱着她很是硌人,根本无法入睡。
景砚南伸手将她两颊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拇指上移,压在因困倦而泛了层浅淡乌青的眼下,轻抚了抚。
虽心中不舍得放开她,却更不忍瞧她疲倦。
景砚南松了揽着女子的手臂,将人往被子中拥了拥,边边角角仔细塞好,而后起身,在她额角落下一吻。
妥协道:“那孤去睡小榻。”
他刚一起身,床上女子便迫不及待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钻进了床榻最里侧,整张脸都陷进柔软的枕头里,视线范围之内只留给他脑后披散着的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景砚南生得高大,那张小榻根本容不下他。
他倚在上头,目光紧紧锁着沉沉酣睡在自己床上的女子,直到后半夜才从小榻上回去,放轻了动作重新将她搂进怀里。
然而这时候才发现,女子浑身滚烫。
他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那张红扑扑的小脸。
女子细眉深深蹙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十分难受。
景砚南立时宣了太医。
他亲自用冷水洗帕,为她擦拭身子冰敷额头,因不熟练动作略显笨拙,却依然没假手于人,从深夜一直折腾到天明。
已经是上朝的时辰,景砚南刚给女子喂了药膳,复探了探她额头,不再像夜间那样滚烫,温度终于降了下去。
徐公公进来给他更衣,说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景砚南推了,只让他们将奏折呈上来,待他得空再逐次处理。
这是景砚南自登基以来唯一一次没去早朝,只是因为这女子生病,且还已经退烧。
她刚醒,退了烧后身上黏腻腻的,都是汗,很不舒服,很想去洗一洗。
景砚南怕冻着了再重新烧起来,哄着没让她洗。
可怀中女子薄薄的单衣已经被汗打湿,贴在身上,朦胧美好的曲线若隐若现,比不遮还要诱人。
男人喉间干涩,移开目光不再看那处。
抚了抚她后脑,低声道:“孤给你擦擦。”
并非是询问,更像只是告知她一声。
女子许也是烧得有些糊涂,不像夜里同他一起睡觉时那般排斥,也并未拒绝他。
只乖乖点了点头,小声催促道:“那陛下快些好不好,身上黏黏的,好脏。”
秀气挺直的鼻头微微皱着,很嫌弃自己的样子,语气又软乎乎的,像是在同他撒娇。
梦中景砚南本就对她无有不依,面对这一番央求更是败下阵来。
唤人备了温水进来,亲自为她擦洗。
又挑了套干净的寝衣过来给她换上。
女子就那般懒懒地靠在他怀里,浑身上下都软塌塌的,没骨头一般半闭着眼睛任由帝王伺候。
等换好新衣身上终于干爽之后,她坐在暴君腿上,轻轻拽了拽他领子,抬眼可怜巴巴看他,小心翼翼道:“陛下,我饿了……”
似乎亦是觉着自己事情是不是多了些,景砚南毕竟身为君王,伏跪在他身前的人数都数不清,却这般照顾她,任劳任怨。
女子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景砚南险些没听见那个“饿”字。
他存心要逗她,挑了挑眉问:“方才说的什么,孤没听清。”
女子鼓了鼓脸颊,在他怀里低下脑袋,眼睛紧盯着他外袍上的盘龙刺绣,红着脸不敢重复。
可嘴巴不敢再说,肚子却不满地咕叽咕叽叫了起来,响在安静至极的长明殿,清晰地钻进两人的耳朵里。
女子软若无骨的身子瞬时僵硬了起来,白皙的脖子迅速蹿了红,那抹鲜妍的绯色直延伸到她珍珠一般的小耳垂。
她懊恼地捂住脸,整个人埋在男人怀里,额头顶着他心跳跳动剧烈的坚硬胸膛,只觉着好丢脸好丢脸。
而后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景砚南手臂绕过女子纤细的腰肢,落在她柔软扁平的小腹,轻轻揉了揉。
声音里满是宠溺:“你倒是诚实。”
女子被他说得更加抬不起头来。
她自己不抬,他便垂首去蹭她额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底下勾住她细滑白腻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抬头,整张脸落在他眼皮子底下。
那双凤眸微微上挑,浓黑如墨,此刻却满目深情,只装着她一人倒影。
可惜女子看不懂,她还未从方才肚子咕咕叫的丢脸中缓过劲来。
满心皆是躲避他满含着笑意的眼睛,她只看得懂最直白的东西。
他笑,她便觉着好窘迫。
“笑话别人是不对的……”她极没底气地小声抗议。
景砚南眸中笑意更浓,只是瞧着她不满的别扭模样稍收敛了些,唇角未再上扬,尽力扯平。
“孤怎么敢笑话你?”
他声线本就低,此刻附在她耳边,轻缓的气流若有似无拂过耳廓,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带着磁感一般,让人心乱。
可女子却像是被这话吓到了一般,从他怀中退了些,抬手推推他贴自己极近的胸膛。
男子堂堂一国之君,且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却在这儿同她说什么不敢。
任谁听到都觉着惶恐。
她以为是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不该指责他笑话自己。
正想要道歉,便又被重新拉回他怀里。
“躲什么?”他捏了捏女子纤细的后颈,惹得她缩了缩脖子。
“不是饿了,”他问,“同孤说想吃什么,孤让御膳房去做。”
女子抿着唇想了半天,报出几个几个菜名来,本以为他既说了让她选,便定会满足。
哪知竟全被驳回。
“病还没好全,吃些清淡的好些。”景砚南随口吩咐下去几道粥菜,让御膳房去做。
女子一听便深深叹了口气,“那陛下还问别人想吃什么……”
害她抱有期待又转瞬落空了期待。
听她这样抱怨景砚南也不恼,耐心哄道:“今日先从清淡的中选你喜欢的吃,待病好了要什么孤都给你。”
女子心里也知道自己刚退了烧要忌口,便不再纠结,乖乖点头被抱去用膳。
不得不说,清粥小菜果然食之无味。
一餐下来毫无快乐可言,只是肚子被填饱了。
填饱了肚子便又到了吃药的时候,女子似乎是极厌恶吃药的。
皱着眉头躲得很远,“方才起床不是已经喝过药了么?怎么现在还要喝呀?”
那药味道冲得很,一闻便知是极苦的。
她从记事起便开始吃各种药,每回都得让人哄着骗着才勉强艰难地喝下去。
景砚南亦是知道她怕苦,向来对用药极为抗拒,因此备了许多蜜饯饴糖给她。
这种甜腻的东西平日里他控制着不让她多吃,如今为了哄她吃药便拿出作饵料。
他大掌中端着浓黑的汤药,垂首拿起瓷勺舀了吹冷,递到女子唇边。
“乖些,吃了饴糖便不苦了。”
女子听到饴糖果然态度松了些,狠了狠心捏着鼻子让他成功把药给喂了进去。
只是她嘴巴小,瓷勺大,那汤药又极苦,便有些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顺着下巴流至细长的颈子,没入她烟粉色的衣领里。
景砚南自上而下给她擦净药渍,挑开衣领时,美人骨正中的朱砂痣明晃晃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景砚南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看向床边小榻,榻上小姑娘正蜷缩成一团躺着,后背隐隐发抖,像是冻的。
入睡前盖好的被子早已落到地上,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寝衣。
景砚南鬼使神差般下床走了过去。
床上小姑娘面色潮红,伸手一触额头滚烫,与梦中别无二致。
他刚做了这样的梦,她便也发了烧,很是蹊跷。
景砚南皱着眉,折身去挑她衣领,依然同那日在承安侯府验证过的一样。
瓷白无瑕,未生红痣。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个废物,终于写完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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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暴君非常极其特别看不惯梦里自己那个恋爱脑的样子,再加上之前老和尚说的话,他一心想把命劫噶了。
但是棉棉没有红痣,反而对暴君的疼痛有缓解的作用,所以他现在对棉棉就没有杀心,只把棉棉当个小解药那种。
等棉棉红痣长出来的时候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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