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潇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阴晴不定,纨绔放纵,暴戾恣睢……
世间所有负面的词语魏轻语觉得都可以放到她的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当她在隔间听到厕所门口传来的那声分外熟悉的声音时,才觉得分外诧异。
清凉的水从水龙头潺潺流出,不断冲刷过魏轻语玉节般的手指。
青绿色的眼眸目光涣散,水流擦过肌肤,在上面染上了浅浅的粉色。
她的脑海里都是方才季潇同那位同学对峙的声音。
她说Oga是令她敬佩的存在。
她说Oga不是Alpha的猎物与奴隶,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有着独立思想的人类。
她带着她特有的说话语气,正义凛然的呵斥着那个在厕所对Oga群体持轻蔑态度的女孩,每一句都站在Oga的角度,条理清晰,铿锵坚定,就像是一位淑人君子。
一片厚重的云彩被风推着缓缓的从太阳跟前飘过,阴影落在了厕所外间。
魏轻语望着视线里的昏暗,眼前又浮现出了在那间小黑屋里,季潇看着在发热期挣扎的自己时那居高临下的笑容。
少女的眉间攒起一座小山,这样的人怎么能说出方才那样的话。
魏轻语甚至觉得方才在外面的人只是一个跟季潇声音很像的同学罢了。
忽而,少女涣散的瞳仁一下收回了焦点。
在视线的中央安静的竖着一只长玻璃杯,银白的盖子上刻着一朵张扬猩红色的花。
魏轻语一下就认出来,那是季潇的杯子。
阳光从一侧干净的玻璃窗投入室内,在少女青绿色的眸子掀起一层波澜。
真的是她。
魏轻语犹豫了一下,拿起了季潇落在洗手台上的杯子走进了开水间。
透明的玻璃杯被放到了接水台上方的架子上,沉默着帮季潇抹除了她这个Alpha去过Oga厕所的证据。
“呦?这不是魏轻语吗?真巧啊。”
忽的一声尖锐的女声从魏轻语的背后传来,不算明亮的开水房被站在门口的那人挡去了大半光亮。
那女孩抄着口袋踩在门槛上,带着笑意的脸上写满了轻佻。
魏轻语心里不由得一惊,放杯子的手暗暗一顿,“刘美娜?”
这个刘美娜同季潇一样是个纨绔,欺负人手段却比季潇还要下作。
仗着自己大伯是教导处主任,经常在学校对同学进行校园暴力,很多同学都躲着她走。
“这么诧异干什么?二楼没水,我就不能来一楼接水了?”刘美娜笑着走进了开水房,一步一步朝魏轻语逼近着。
“可以。”魏轻语生冷的答道,握着季潇的杯子,左挪一步躲开了凑过来的刘美娜。
哪成想刘美娜早就预料到一样,伸手直直的握住了魏轻语的手臂,偏头看向她:“哎,别着急躲我嘛。”
“放手,”魏轻语警告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刘美娜。
即使发热期被季潇关在小黑屋里,她也不曾畏惧半分,更何况是刘美娜。
刘美娜冷笑了一声,将魏轻语的手腕紧紧攥着,讥讽道:“怎么,季潇碰得了你,我就不行?”
“谁都不行。”魏轻语冷冷的讲道。
“看来季潇这些日是忙于学习,没空折腾你,骨头都硬了。”刘美娜说着用轻浮的眼神在魏轻语的身上游走。
少女冷白的肌肤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是那样的晶莹剔透,手臂处因为被攥紧泛起的桃红粉嫩的惹人心动。
刘美娜轻舐了一下唇瓣,别有用心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有被季潇临时标记过?”
魏轻语看着刘美娜那双脏灰色的眼睛,心中腾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样吧,你让我尝一口你信息素的味道,这一个月我都罩着你,不让季潇欺负你,好不好?”刘美娜说着便朝魏轻语的耳垂吹了一口气。
裹着橘子味道的气息扑在魏轻语的耳廓,腐烂的味道在魏轻语的鼻腔铺展开。
这感觉跟就上次在餐桌上闻到季青云信息素时一样,恶心的让她皱起了眉头。
“你这什么表情!”刘美娜看到魏轻语皱眉,心情很不爽。
她那新鲜橘子的信息素被多少Oga夸好闻清新,怎么到魏轻语这里反而是这副表情!
魏轻语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哂笑一声,嘲讽道:“看不懂吗?你让我很恶心。”
“恶心?”刘美娜眼睛里有了些怒意。
否定一个Alpha信息素的味道,就像说一个人他不行一样。
刘美娜紧攥了魏轻语的手腕,将她强行朝自己拉近了些,“怕是你跟季潇在一起久了,分不出好赖了吧。本小姐今天就亲自帮你掰回来如何?”
魏轻语心道不好,一边后退着,一边用力挣脱刘美娜的钳制。
奈何这个Alpha的力气太大,魏轻语又被她的信息素干扰,根本挣脱不开。
空心的铁皮被少女的脚后跟踢到,发出一声闷闷的“咚”。
魏轻语的腰后猝不及防的抵在了接水台前上,无路可退。
空气中弥漫着的腐烂橘子的味道愈发浓重,魏轻语强撑着警告道:“刘美娜!我警告你,在学校里随意释放信息素,是会被留校察看的!”
刘美娜听罢,轻笑了一声。
安寂的开水房里回荡着她放纵轻蔑的笑。
“那我们就试试。”说着,她就俯下身子撩起了魏轻语后颈的长发,“看有我大伯在,我会不会被留校察看。”
魏轻语感觉到自己贴着抑制贴的腺体即将暴露,一直拿着季潇水杯的手紧了几分。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开水房响起,惊起了窗外停着的麻雀。
一树的麻雀叽喳着振翅高飞,藏在其他绿荫里的鸟像是连锁反应一样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
教室依旧安静,笔尖磨过纸页发出窸窣的沙沙声,没有人注意到远处开水房里发生的事情。
除了季潇。
少女在写下最后一个答案的时候丢下了笔,她看着窗外忽然飞起的大片鸟儿心里觉得奇怪。
她一边观察着鸟儿飞来的方向,一边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杯。
一伸手,却扑了个空。
季潇看着自己本该放着杯子的桌面,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
方才跟那个高一女孩对峙的时候,她好像是把杯子随手放在了女O厕所的洗手台上。
要是被别人发现自己一个Alpha去了Oga的厕所,会被当成变态,叫家长挨批的吧!
季潇看了眼挂在黑板上方的钟表,还有十分钟下课。
现在去拿回来,还来得及。
季潇脚步飞快,不消片刻就从最西边的实验班走到了东边的厕所。
即是快下了课每间教室里依旧响着老师们讲课的声音,只有在教学楼最东面的厕所与开水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风从远处的窗户吹过撩起少女的长发,疾走之中季潇似乎还闻到了一丝令她感到不适的味道。
自己走时还开着的开水房,分外突兀的关上了门。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敢拿玻璃瓶砸我!你信不信我让我大伯开除了你!”
闷沉的声音从紧闭大门的开水间传了出来,那令她不适的味道也在这一刻变得更浓了几分。
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这可不是学校里应该出现的味道。
季潇当即心中一紧,正义感让她一脚踹开了开水房反锁的门,吼道:“干什么呢!”
微蒙着亮光的开水房里瞬间被阳光涌进来。
在里面的两人纷纷朝季潇这边看去,四目中皆是诧异。
“季潇?”刘美娜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季潇懵了一下,面前这个人居然认识自己。
可是自己不认识她啊。
还来不及为这件事抓狂,下一秒季潇的目光挪到房间的另一边,心脏直接漏跳了一拍。
魏轻语正跪坐在一滩泛着红色的水渍之中,手里紧紧的握着半截儿碎掉的玻璃碴子,锋利的碎片直直的冲着面前这个Alpha。
她被这个Alpha的信息素压制,浑身颤抖,沾湿了的裙摆衬衣贴在她的身上,狼狈不堪。
只是她依旧脊背挺直着,浑身散发出那如恶鬼一般的可怖。
天空吹起一阵风,厚重的云彩遮住了太阳。
魏轻语眼瞳中的青绿褪去,墨绿的透不进一点光亮,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恨意。
畏惧与怜悯同时交织在季潇心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质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学校不允许Alpha擅自释放信息素吗!”
刘美娜觉得好笑,道:“几日不见,你季潇居然开始遵守校规了?”
她掸了掸自己肩上的碎玻璃碴,靠在一旁的水杯架子上,理直气壮道:“你家这个小贱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动你放这的杯子,我想帮你教育教育,谁知道她气性这么大,往我肩膀上砸了一杯子,疼死人了,你可待好好教训教训。”
魏轻语听着面前这个Alpha的颠倒是非,眼瞳里又加了几分恨意。
她声音喑哑:“我没有。”
只是这像是说给季潇听的话,魏轻语一眼都没有看向她。
她这话是陈述给公正听的。
而季潇从来都不是她的公正。
她甚至可以预料到,季潇会如何借着刘美娜的这个由头把自己关进小黑屋。
然后狠狠的折磨自己一通……
“我知道。”
一声格外出乎意料的声音从魏轻语的头顶传来。
季潇伸出了她的手,拉起了还坐在地上的心生绝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