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春堡中,随着哇哇的婴儿哭声响起,屋内屋外的一群妇人都面带欢喜的开始叽叽喳喳,官府专门指派的稳婆,更是相当夸张的对着小山贼的父亲道喜。
“大爸,恭喜啊!赵四妹子替我白莲天国生了个带把的,看着粗胳膊粗腿的,以后一定是个跟他爹一样的勇士!”
“哈哈哈哈!好!这娃来的好,他一来他爹就打了大胜仗!”门外,等了半天急的团团转的小山贼父亲仰天大笑几声,拿着手里的腰刀就走了出去。
这个老家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投靠白莲教以前就是个老山贼,运气还不错,当了十几年山贼没少胳膊少腿,老了还能跟着白莲教到天府盆地享福,他们这样的人,就是对白莲天国最拥护的人,是这个四不像国家最坚实的基础。
祈春堡门口,老周带着钟老幺等几人手拿武器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祈春堡地处天府盆地边缘,这里汉人少,月即别人多,是整个天府盆地形势最危险的几个地区之一,就在薛棒槌他们走后不到三天,祈春堡外还在新建迎春堡就被一伙人给占据了,他们甚至公然打出了绿色新月旗。
“玛德,小山贼这贼东西命到好,老子一连得了两个闺女,他一下就得了个儿子!”老周一看老山贼那满脸红光就知道小山贼肯定得了个儿子,顿时就有些羡慕嫉妒恨。
老山贼兴奋的如同踩在云端上一样,也懒得计较老周又在叫他们一家贼东西,他晃了晃手里腰刀。
“新襄阳打赢了,咱们也该上了,不就二十来个贼子,灭了就是!”
“狗曰的,有了孙子胆子到大起来了!”老周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那是,大圣娘娘给了老子这么好的地,现在又有了孙子,就是死了也值了,谁他妈敢来打老子地的主意,老子就杀他全家!”
老山贼也不含糊,说话间就把一套皮甲穿上了,还示意堡中一个半大的小子来帮他套上锁子甲。
“对!咱们现在就杀过去,先一刀把薛棒槌的老丈人给砍了!”没啥主意,人也有点软弱的钟老幺一反常态的嚎叫了起来,平日里薛棒槌没少欺负和挤兑他,一想到能合理合法的砍了薛棒槌的老丈人,钟老幺都有点兴奋过头了。
钟老幺身后,老周的月即别大舅哥突然冒出了几颗冷汗,还好自己没听薛棒槌老丈人的,看这情况,这些桃花石人可不准备手软,自己要是起了歪心思,他这妹夫估计第一个就会把他捅死。
“奶娃,别说老子不照顾你们,今天就让你们这些怂货跟着咱老子去立点功劳,以后去了布哈拉也能当个老爷!”老周瞪着牛眼冲后面拿着粪叉、破刀的十几个月即别人一段数落。
奶娃是指他的大舅哥纳瓦尔,可老周从不叫他哥或者什么的,而是给他起了个奶娃的外号,在老周心里,月即别人就怂货,自己娶他妹子,那是看得起他,还想当哥,做梦呢?
不过呢,老周现在也要个奶娃这样会说本地话的‘亲戚’辅助,因为管理他们这十三个堡的镇长已经透露过了,现在大战打赢了,势必要把老周这样的老兵放出去到布哈拉和希瓦的地盘上当老爷。
同样的,老周身后的月即别人也点头哈腰的表着忠心,士气竟然还不错,桃花石人在新襄阳外把三汗国的联军都打败了,以后肯定可以拿下布哈拉和撒马尔罕,他们这些人最先投靠的人也能跟着混点好处了。
“什么人?给老子出来!”说话间,老周突然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尼玛的,再不出来老子开枪了啊!”
“别别别!周老弟,是我!是我!”堡垒外的墙角处,一个举着双手的老月即别人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竟然还能说一口蹩脚的汉话。
“狗曰的!是你!”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薛棒槌的老丈人,这个老帮菜以前是祈春堡一带的讲经人,跟中原的乡绅差不多,薛棒槌一走,他就跟外面山上流窜的月即别匪徒勾结上了,没想到这会竟然跑了回来。
“去你娘的,你还敢来!”确认没危险后,众人拉开了堡垒的大门,钟老幺公报私仇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只打的老家伙哭嚎着满地打滚。
“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奥马尔他们的落脚点,我带你们去!”
“哟!知道咱老子们的厉害了?不造反了?”老周一个飞腿拦住了还想继续殴打的钟老幺,朝着老头子调侃道。
“知道了,知道了,汗王的三个儿子都被你们打死了,我再也不敢了,周老弟看在我女婿的面上,还请饶我一命,我愿意戴罪立功!”
“狗东西,见风使舵倒是快!”被老周一脚蹬开的钟老幺悻悻的说道。
。。。。。
清晨,满天大雾中,一支骑兵队伍正在奔逃,四千多人的队伍竟然没发出多少多余的声音。
米哈伊尔.捷连季耶夫得意的一笑,看来哪怕就是这些还处于中世纪的浩罕人,在死亡的威胁下也能体现出相当不错的战斗素养,有了这几千人,就相当于在塞里斯人占据的费尔干纳和塔什干等地买下了一颗地雷。
突围是在今天早上发起的,等了两天等到所有人都开始有些承受不住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一个大雾天。
马迪尔王子率领的三千骑兵果然吸引走了大部分桃花石军队的注意力,等到桃花石骑兵大呼小叫的去追击马迪尔王子之后,米哈伊尔.捷连季耶夫才让爱里木可汗带人冲出包围圈。
而且他们突围的时候,还收拢了几千布哈拉败军,他们先向西南跑做出要回布哈拉的姿态,随后才直转向东北走。
突围途中,收拢的数千布哈拉骑兵因为准备和士气的原因不断掉队,成了送给追击桃花石骑兵的买路钱,等到布哈拉骑兵被即将消耗殆尽之后,米哈伊尔.捷连季耶夫终于带着爱里木可汗逃出了包围圈。
“特使大人,我们是要往塔什干去吗?”突出包围圈的爱里木可汗轻松了许多,他策马来到米哈伊尔身边问道。
米哈伊尔.捷连季耶夫摇了摇头,“不!我们直接沿着锡尔河往西北走,去克勒兹奥尔达要塞!”
“这路程可就太远了,我们的马匹和粮食都不足,最好是能去塔什干修整一下,顺便再带上一些部民!”
爱里木可汗明显的犹疑了一下,对于俄国人的作风,他也是知道一些的,桃花石人没来之前,河中地区最大的外部威胁就是这些信仰正教的俄国人。
如果自己就带着这么几千骑兵去投靠,最后的下场一定是队伍被分拆,自己在失去价值后,穷困潦倒的死在某个破烂的房间里。
所以爱里木可汗是很希望去一趟塔什干的,只要能带走两三万部民,他就可以要求俄国人给他划一片草场,这样即使是作为俄国人的狗,那也能过的相对舒服和自由一点。
米哈伊尔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甚至还假装思考了一下,随即在爱里木可汗征询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可汗殿下,如果出现在费尔干纳盆地的确实是塞里斯皇帝的近卫军的话,我相信塔什干现在即将或者已经陷落了。
可惜啊!可汗殿下如果没将塔什干的守军抽走一半的话,我相信桃花石人对这座石头城应该没什么办法,但只有一半守军的塔什干,坚持十五到二十天应该是极限了,我们现在应该继续赶路,避免撞上从塔什干来的桃花石军队。”
爱里木可汗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尴尬,这局面他确实是要负上很大的责任,但谁也想不到,十七万军围困苦盏(新襄阳)九个月,就在眼看就要破城的时候,会被突然翻盘。
不过他在心里更认为是米哈伊尔这个俄国人在捣鬼,故意不让他去塔什干,就是为了把他跟塔什干的部民切割开,这样就能更方便俄国人把他架空,只不过这两沙雕都没想到,塔什干别说十五到二十天,它仅仅坚持了一天就被攻陷了。
。。。。
奇尔奇克河口,这里是奇尔奇克河汇入锡尔河的地方,从塔什干出发已经七天的黄小北等人正在此地修整,经过几天的急行军之后,这支军队已经被分成了两部分,前军大约三千人左右,后军在四十几公里外,大约还有两千余人。
之所以会分成前后两部分那都是没办法的事,由于兵员身体素质上的诧异,一部分人渐渐的掉队了,为了尽快到达战场,黄小北和周小正商量了之后,就把还能坚持急行军的三千多人组织到了一起。
“黄将军,我看我们就守在这个河口吧!前面的俘虏们都是从新襄阳城外逃过来的,看来罗总督等不及我们已经发起了进攻,战果还不错!”
说这句话的周小正满脸的难受,本来按照约定,他们应该要在前天清晨就到达新襄阳城外五里处的,等他们到达之后,新襄阳城内的军队才会发动反击。
可是他们到现在还离新襄阳城有六十几公里呢,被击败的河中三汗国溃兵就已经逃到这里了,这说明新襄阳的战事就算没结束,也是大局已定。
“好!就地建立阵地吧,反正我的一部分任务就是掐住这个河口,阻击北上塔什干的敌人!”
黄小北也异常难受,他们翻越恰特卡尔山脉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最后竟然还是失期了,这让他怎么对得起牺牲在雪山草甸上的同袍?虽然还有攻占塔什干的功劳,但没赶上新襄阳的决战,几乎都等于白干了。
“汗王!前面有溃散下来的败兵,他们说有一支两三千的桃花石火枪兵堵住了河口!”
就在黄小北他们堵住奇尔奇克河口,击溃了几支溃兵之后,刚刚逃到河口几里外的爱里木可汗等人也得到了消息。
已经穿上了浩罕人军服的米哈伊尔摸了摸鼻子,他现在才真是有些震惊了,这些塞里斯人竟然来的这么快,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堵住了河口,一场战斗在所难免了,好在他们人数也不多。
“可汗,请赶紧派人搜罗附近的溃兵,桃花石人不过是两三千人,还都是步兵,想来也没什么野战炮,咱们一鼓作气冲过去!”
。。。。
河口阵地,黄小北和周小正也发现了逃过来爱里木可汗人,两人瞬间就兴奋起来了,虽然不知道来的是谁,但溃散之后还能旗帜招展、军容严整的几千骑兵中间肯定有大鱼。
“周兄弟,还请你带着一千人到左边山上去,你我兄弟就把这里堵死,要是能抓住一条大鱼,也算对得起牺牲的弟兄们了!”
黄小北拍了拍周小正的肩膀,周小正则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个河口阵地右边和他们身后就是奔腾的锡尔河以及锡尔河支流奇尔奇克河,左面则是一座不太高的无名山包,山包与河口之间只有一条小道。
要想从这过去,要么冲破河口的阻击,要么翻过这个不太高的山包,至于绕路,呵呵,这里可是没有桥的,需要绕路的话,那得绕到新襄阳城外去。
薛棒槌铁锹舞的飞快,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埋头苦干,他们只有三千多人,对面起码有五六千骑,不多设几道胸墙,对面骑兵一旦冲起来,那就麻烦了。
“滴滴滴!”清脆的通哨声响起,薛棒槌猛地丢下手中的铁锹拿上线膛枪就冲了出去,在他冲出去的瞬间,几个同样经验丰富的士兵也跑出了胸墙。
这三声短促的铜哨声是军中斥候专用的,一般能听到三声这样的铜哨声,就表示附近有斥候正在遭受猛烈攻击。
果然等到薛棒槌指挥着几人刚刚散开,一个身穿黑色便装的斥候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在斥候身后,马蹄阵阵,最少有七八骑河中轻骑兵追了过来,如果不是河道不利于战马奔驰,这个斥候早就归西了。
“滴滴答!”眼看情况紧急,薛棒槌立刻吹响了手中的铜号,还在奔逃的斥候听到铜号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直接翻到了一个大石头后面,这是薛棒槌他们要开火的信号。
铜号声一落,薛棒槌他们手中的线膛枪就打响了,六颗尖头弹飞驰射向了追得正上头的河中轻骑兵。
薛棒槌这些被放在第一堵胸墙的可都是百战精锐,枪法自然不必说,追过来的河中骑兵当即就被打死两人,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又是第二轮子弹袭来,一个包着白头巾的小军官被打翻之后,剩下的几骑轻骑兵又赶紧调转马头跑了回去。
“河中人来了,人数很多,差不多都是骑兵!”被扶回来的斥候焦急地大喊了一声,薛棒槌却摆了摆头,“不用你说,老子都看见咧!”
他跑到一块大石头上拿起望远镜向远处看去,就在一两里外的河滩附近,随着一声声牛角号角声响起,无边无际的黑白衣相间的河中骑兵瞬间塞满了整个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