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林则徐在兴都(二)

出了铜行街,林则徐招了一辆黄包车,前几个月兴都的联合工业社研制出了能用来制作车轮的橡胶,福建商人投资的兴闽钢铁厂冶炼出了合格的钢条。

于是几乎一夜之间,这样有着新式橡胶车轮的黄包车到处都是,三个铜元就能跑遍整个兴都城,非常的方便。

林则徐去的地方是还剑湖畔,这里现在是兴都高官勋贵富商的聚居地,连大王的行宫都在这。

还剑湖畔有好几家不错的酒楼,他刚刚坑了周胖子几个银元心情舒畅,准备吃点好的犒劳下自己,老头子还在清化府当知府,他现在是逍逍遥遥一个人过舒心日子。

“突突突突突突!”一阵奇怪的轰鸣声传来,林则徐讶异的朝后面看去,原来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辆特别奇怪的马车,呃……也应该不叫马车,因为他前面没有马。

这辆造型奇怪的车是三轮的,后面是两个大轮子,前面则是一个小轮子上扛着一个巨大的鼎状物。

看起来………林则徐的眼睛一下就直了,这特么的!这是个小型蒸汽机吧?谁把蒸汽机给搬到马车上来了?

“歇火了!歇火了!哦哦!吃煤车歇火咯!”一大群孩童嘻嘻哈哈的围着这辆车又蹦又跳,嘴里齐声的喊着,还取了个吃煤车的名字,显然是对这车已经非常熟悉了,自己就十天没回来,兴都变化这么大的吗?

果然,在孩童们欢呼声中,吃煤车停了下来,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被蒸汽机喷出的黑烟熏成了昆仑奴的模样,他剧烈的咳嗽着,连滚带爬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玛德!黄为翼,你快上去,轮到老子记录数据你来开车了!”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的惨嚎了起来。

黄为翼?林则徐赶紧让车夫停下,他仔细看了一眼,那个瘦瘦的带着眼睛穿着麻衣正在给蒸汽机加煤的书生,竟然真的是金门郡公黄兴最小的胞弟。

为翼这个名字,还是他父亲给起的,金门郡公是福建人,他们也是福建人,早就序过同乡拜过家门了,金门郡公还认了他大伯,也就是林逢吉的父亲为干爹。

黄为翼看着瘦,但却很有力气,没多久就把煤填满,锅炉也重新烧热了,他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煤灰对着胖子点了点头。

“好!若愚兄,这次我开,但你一定要把数据记录好,咱们刚才跑了二十一分钟,这已经是非常大的突破了,还有这次填了多少煤,能跑多远?能跑多快你都要记录好!”

黄为翼一板一眼的交代着,胖子接过他手里的日记本肥肥的大脑袋上下晃动着。

“不用你废话啊,我温若愚做事从来滴水不漏!”

今年年初,陛下下旨引进了泰西的时分秒的概念,虽然民间还是在用时辰、刻等,但在他们这些学校学子和政府乃至军队中,时分秒已经是主流了。

“突突突突突突!”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这两奇怪的车又喷着黑烟从林则徐身边经过了。

那个胖子稍微把脸擦干净了一些,林则徐突然发现,这家伙不是敏家人首领东敏伯温雍保的长子嘛,好像确实是字若愚来着。

“公子,咱们也走吧,没啥好看的,这吃煤车天天在这路上跑呢,都十来天了,也不知道有啥用?

据说那些公子都是义信大学的文曲星,可惜的了,考上了义信大学不去赶紧学文章,毕业了好当大官,来弄这些没用的干啥?”

黄包车夫一脸的感慨,感情考上了义信大学就是为了当官?这些人还把义信大学当国子监呢?

“走咯!”林则徐点头后,车夫大喊一声,按动着黄包车上的铃铛飞快的跑了起来,不一会就超过了那辆慢吞吞的吃煤车。

从林则徐的视线看去,吃煤车奇形怪状丑到爆炸,车夫满身腱子肉迎着夕阳看起来极具美感,但他突然觉得,似乎那辆丑丑的吃煤车才代表了未来!

。。。。。

“公子公侯万代!赏点钱吧!好几天没吃饭了!”

还剑湖畔,林则徐刚下黄包车,一个并不蓬头垢面,只是看上去确实有些脏的乞丐,举着破碗就过来了。

这应该是个刚刚沦为乞丐的,林则徐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因为这家伙连乞讨的套话都没学全,不过今天林大公子心情好,他从荷包里摸出五个铜元,准备重赏这乞丐一回。

“哔!哔!”刺耳的铜哨声响起,两个穿着青色劲装,扎着绑腿带着大檐帽的警察,从远处跑了过来。

乞丐一看,吓得一抖,一把抓过林则徐手里钱,随后用跟他气质极不相称的速度飞快的开始逃跑。

但是,这两警察比他跑的更快,其中高些的警察一个飞扑,就把乞丐给扑倒在了地上,随后扣出乞丐手里死死攥着的铜元扔给同伴。

这些警察都是新近才编制的,原本的衙役和快班壮班模式,已经不能适应现在的大城市管理了,所以今年早些引进了警察模式。

他们的分工更细,很多人都是早先从军队中退役的,有一部分甚至就是直接从去年年底被取消编制的警察军中转过来的,抓点乞丐小偷什么的,不要太轻松。

“这位公子,你要有闲钱,可以捐给兵部的退役军人伤残抚恤安置司,也算是为国家出力了,好好的铜元,为什么要给不肯劳动,不肯为国效力的人呢?”

矮个警察把五个铜元交回给了林则徐,随带还教育了林则徐一顿,听他说话的用词,也应该是上过学读过书的人。

路边,乞丐被高个警察用草绳捆住了双手,但他还是在不停的挣扎着。

“我不去,我不去矿场上班,一天干五个时辰,能活活把人累死,老子愿意当乞丐,老子不要进厂!老子不要打工,老子一辈子也不打工!”

他越嚎叫挣扎,高个警察就越用力捆他,“你个懒虫,五个时辰咋地,不比你乞讨强,丢人现眼的玩意,咱们兴都只有累死的,没有饿死的!

不想去矿场,那钢厂去炼钢,去码头扛大包,去西北几个府种药材啊,现在缺人都缺疯了,到哪都能堂堂正正的吃饱饭!有手有脚的做乞丐,要在老子老家,你这样不上进的玩意,早用麻袋把你沉江了!”

林则徐接过油乎乎的五个铜元,他知道这些警察为什么喜欢抓乞丐,因为抓到一个乞丐,不管是卖给矿场,还是包了码头的洪门大佬,最少就可以得到一个银元。

现在从承天府(广州)到兴都,各行各业都缺人,特别是像乞丐这种没有宗族和同乡会帮衬的单户,矿厂主更喜欢!

因为这些人可以非常容易就被控制,进了厂基本就走不掉了,要是那些有宗族和同乡会的,可就没那么容易控制了。

工厂确实比种地累多了,但也免去了饿饭的烦恼,陛下刚刚降下过令旨,要求保障工人的基本待遇。

也就是不准私自关押工人,给工人的伙食要,略高于一般农家的水准,前些时日还处罚了复兴公司在鸿基港的一个洗煤厂,因为他们给工人吃的太差了。

林则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是在家苦捱穷死饿死?还是在工厂累死?好像现在摆在普通民众面前的,就只有这个两条路。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折中的选项呢?不是特别累,也不会饿死,会不会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