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新州,北府港口的大铜钟被敲响了,码头上忙忙碌碌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伸长脖子向远方的海面上看去,一般只有非常重要的人莅临北府港的时候,港口的大钟才会被敲响。
果然,钟声未歇,一艘排水量最少在一千吨以上的巨型武装商船,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大船上挂着两面旗帜,一面是象征法兰西波旁王朝的蓝底金鸢尾花旗,一面是复兴海军的蓝底金日月旗。
“哟!鸢尾花旗,这是有富浪沙王族的人来了?”人群中有识货的,一个胖乎乎的商贾模样男子,垫着脚尖大声的喊道。
他身边一个跟他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么胖的年轻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爹,不能叫富浪沙了,得叫法兰西!”
呃。。富商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果然,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两,年轻人尬笑了两声,“法兰西,是法兰西的王族来了。”
“爹,你可得记住了,不能再把法兰西称为富浪沙,也不能把西班牙称为西坡崖,那是越人的称呼,我们是堂堂忠贞明乡人后裔,不管什么都要和大王保持一致!
我马上就要参加南洋大学的面试了,可千万不能让人把我们当成了越人。”
眼见人群渐渐散开,年轻人语重心长的开始跟自己老爹说了起来,他老爹则仿佛一个挨训的小学生一般点着头。
“清彦,你说的对,是要改,我一定好好改!”
老爹笑呵呵的向着儿子做保证,只是没想到他的话一出口,儿子又是白眼一翻,手抚额头一脸的无语。
“我的阿爹啊!跟您说了,我以后不叫潘清彦了,您叫潘清熠,我叫潘清彦,父子听着像兄弟,一看就是越人的习惯,成何体统!
连河中郡公都把名字改成了阮景,您可千万别再叫我清彦了,以后我就叫潘彦字伯如,您以后叫我阿彦就行!”
又说错话的潘清熠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嘴里开始自顾自的念叨着法兰西、西班牙等词,潘清彦,呃,不,潘彦则欣慰的点了点头。
他们家是明乡人出身,潘彦的四世祖潘文真是福建漳州人,曾在明郑政权中当知县。
1659年,国姓爷、延平王朱成功围攻南京失败,随即潘文真所在的闽北地区也被清军攻陷。
当时谣传国姓爷也战死军中,潘文真绝望之下带着家人远渡重洋,来到了明乡人聚居的嘉定附近做了一个异乡客,此后潘文真的子孙一直在此务农。
而等到叶开崛起,人数多达几万的广南明乡人瞬间就发达了!
明乡人的领头人鄚子泩晋封龙川侯、义信大学山长,吴仁静封平阳伯、礼兵部尚书,陈大力为汉儿效节军北军提督,封嘉阳伯。
郑怀德为男爵、广顺按察使兼顺化知府,鄚子泩的侄子鄚公柄为子爵,复兴军第三军第七师少将师长,等等大小官员数百位。
对于整个人口就几万人的广南明乡人来说,几乎每七八十人就有一个官,很多还是大官,绝对是得益最大的人群。
比如潘彦他们家,他们潘家原本聚居在广南省嘉定府永隆县世代务农。
但就在叶开崛起这短短几年中,潘家已经出了一个准将级别的复兴军将官,两个副将级别的汉儿效节军将官,以及一个知府,两个知县,曾经的乡下土豪,一跃而成了官宦豪族。
潘彦的父亲和祖父十分精明,他们从宋王钱庄借了本,开起了真腊矿工上百人的铜矿场,迅速成为了一方富豪。
潘彦自己也很争气,他十四岁才入小学,短短三年间学完了六年的课程,现在还通过了南洋大学的笔试,只等面试一过,他就是南洋大学机械工业学院的学生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阿笔现在应该生了,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顺利不顺利?”
潘彦向着广南的方向眺望着,眼神仿佛能够穿越重重高山大洋似的。
“肯定会给我们家生个大胖孙子的,黎稳婆接生过几百个孩童,走的时候她跟我保证过了,肯定是个男孩,阿笔的身子骨也好,没事的!”潘清熠也带着几分期待的看着儿子。
潘彦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一个十八岁少年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慈爱的表情。
“要是个男孩儿话,我就给他起名叫做潘简,上学、经商、或者做官都简简单单的。”
“褐底金日月旗,是褐底金日月旗,大王来了!大王来了!”两父子望着北边傻笑的时候,码头上突然人声鼎沸了起来。
潘彦也忙踮起脚尖看去,远远的一杆代表叶氏王族的褐底金日月旗,正从远处过来了。
北府港的衙役们敲着铜锣在前面开路,金盔金甲的銮仪卫士兵为前导,穿着飞鱼服的北镇抚司禁卫营侍卫,则在中间护卫者,看来确实是有法兰西王族的人来了,不然大王不会亲自来迎接。
“万岁!大王万岁!万岁!”狂热的欢呼声响起,北府港码头上的人个个兴高采烈、兴奋不已。
因为叶开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不但让他们当了官,赚了钱,更极大的提升了他们的地位。
现在在新州和兰芳,甚至整个南洋,唐人都是第一族群,以前那些耀武扬威的土王、土苏丹要么夹起尾巴做人,要么就不知道从哪整来了一些族谱,然后坚称自己是唐人之后,个个都说自己祖先是随三宝太监下南洋后,留在当地士兵的后代,感情这三宝太监率宝船南下,不是去弘扬天朝国威而是去给土着借种的吗?
叶开坐在他的六架天子马车上,冲着港口的人群挥手,人群狂热的回应着,随后集体跪下,而从他们做出的动作,就能很快的识别出他们的身份。
双手交叉弯腰下膝的都是有官身和爵位的,单膝跪地的基本都是有身份的唐人。
双膝跪地的,大多是原本新州等地的马来土着或者来这讨生活的泰族人等。
把头杵在地上,跪着如同一个鹌鹑一般的,就是形如奴工一般的爪哇、亚齐等地土着,他们的地位是最低的。
挂着波旁王朝和复兴海军旗帜的珍珠号武装商船终于靠岸了,护送它的几艘复兴海军快速护卫舰也开始靠岸。
北府港军务专用码头上,穿着深蓝色蟒袍头戴乌纱帽看起来相当帅气的陶公侯叶盛,还有穿着西式军服戴着大檐帽,看起来更英气逼人的定国公小团子叶明启,两人在銮仪卫卫士的簇拥下,专程在码头迎接。
来的不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更不可能是路易十六,因为他没逃脱宿命还是被砍头了!
所以叶开只会到港口迎接,而不会到码头上,到码头迎接的事情,就交给了弟弟叶盛和儿子小团子。
说起路易十六,叶开不得不感叹一下历史惯性的可怕之处,1794年,本来已经逃到布鲁塞尔的路易十六,轻信了布里索派(吉伦特派)的许诺,从鹿特丹回到法国。
但他回国后不久,布里索派的立场又发生了变化,他们开始倾向共和。
如此在此后的几年间,布里索派仿佛风中的野草一样,一会倾向这边,一会倾向那边,最后在山岳派的进攻下,二十几个布里索派的成员与国王一起上了断头台。
与历史上不同的是,路易十六虽然还是回到了巴黎,但玛丽王后没有回去,她带着孩子们留在了布鲁塞尔。
国王被处死的消息传来后,布鲁塞尔各地也爆发了反对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起义,玛丽王后于是带着孩子们回到了维也纳。
但她仍然感到了非常大的危险,于是悄悄的将次子路易夏尔(路易十七)和长女玛丽特蕾莎(昂古列姆公爵夫人)送上了开往远东的船,自己则和病情日渐严重的长子路易约瑟夫,留在了维也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