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制作精良的金币,在福康安的手里滴溜溜的转,这是安南人,哦不对,现在该叫交趾人了,这是他们用什么蒸汽冲压机制作的。
一枚金币的大小比铜钱大约大上了四分之一左右,在金币的下面还有银币和铜币,
金币称金元,银币就称银元,铜币就叫铜元,一百铜元换取一银元,十银元换取一金元。
按照交趾人建立的大宋钱庄的说法,一金元约等于十一两银子左右,一银元等于一两一钱白银,一铜元也差不多跟清朝这边的十五文钱差不多,铜元下面,还有小面额一铜角和五铜角。
刚开始发行这个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嗤之以鼻的,都觉得安交趾人肯定是疯了。
一枚小小的银元,含银量不知道有没有三钱,竟然就相当一两银子用,当别人是傻子吗?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惊掉了眼镜,这交趾的金银铜币,竟然真能当足额银子用。
因为这种有严格兑换比的钱币,用起来实在太方便了,而且安南的大宋钱庄发行这些金银铜币的时候,据说还经过什么严格的计算。
如果没有经过核算的话,就算是宋王殿下也不能随便乱发,同时这些钱币制作精美也很难进行仿制,不存在有假钱一说。
在这个时代的清朝,或者说整个中国古代王朝,小额的交易还好点,几文钱的买卖用铜板就行。
可是交易额大一点就没办法了,你总不能在随时背着几十斤的铜钱吧,这就得用到银子。
但用银子,可是一件相对很麻烦的事情了,你付给别人银子,人家要拿一个专门的小秤来称,多一点少一点都要用一种特质的小剪刀来剪。
剪完后肯定会掉下一点点的碎屑,所以还得把碎屑小心的用镊子夹起来,然后用放到蜡烛上融软后给人粘回去。
这简直就是自找苦吃,而且还要涉及到损耗,秤准不准,动没动手脚,更还要小心银子的成色足不足。
有时候同是一样重量的银子,因为成色不同的问题,还得经过一番兑换,要多麻烦就有多麻烦。
也别相信电视剧中随时出现的大银锭,那玩意相当于是大额支票,平常就算用银子,也没人直接用银锭的,都是一些很小的银角子。
但再麻烦,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当交趾发行这一套金银铜币传到广州后,很长时间是没人理会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广州城的洪门兄弟,开始在内部用这种金银铜币交易。
而且有人去交趾的话,会发现交趾那边都认这个钱,要想买上好的交趾煤和交趾蜂窝煤,往往用金银铜币的都可以优先拿货,还会有一个小小的折扣。
慢慢地,从去年年底到现在,这种被两广人称为宋王钱或者日月钱的金银铜币组合,在两广地方忽然就多了起来。
特别是在广州城,满清发行的铜钱倒是还在流通,但用银角子的急剧减少了。
没有办法,这玩意换算太方便了,开始不敢用,是怕银元不值钱,但当大家都开始把他当成一两一钱银子用了之后,这信用就建立起来了。
到现在甚至某些商人在标注大宗商品的时候,不再标注价值多少两银子,而是直接标注值多少银元。
福康安放下手里的金元,随后又换上了一枚银元,他现在觉得很不对劲,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光是银币这一项上面,交趾人那边就能白赚五成以上。
因为这银币中含银最多有三钱多,而自己这边的银角子或者银锭,几乎成以上都是白银的足两,要在这样下去的话,交趾人就可以在无声无息间将白银都吸走。
而且,福康安冷笑一声,看着银元正面的太阳和背面的月亮,日月钱,日月钱,这日月代表什么,当他福康安不懂?这算不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福康安抬起头一看,幕僚宋先生和戈什哈头子进来了。
“制台大人,果然这些交趾的宋王钱都是伍秉鉴那些外洋行的奸商在承销,叶上林更是斯文扫地的亲自推销。
广州城中的会党分子同时也在推波助澜,他们四处游街查探,一碰到哪家小商户、商贩用银角子不用宋王银元的话,轻则殴打户主,重则连商铺也给砸了!”
“这些国之蠹虫!”福康安低喝一声,一拳锤到了身边的茶几上。
他就知道这宋王钱这么快就铺满了整个广州,肯定是有内鬼的,没想到竟然是外洋行的商贾和底层的会党分子一起发力的结果。
想了一会,福康安心里有了决断,那些外洋行的奸商,国库还要他们报效,而且他们赚的钱,实际上是给各个北京的王公大臣赚的,就是福康安自己也有份。
他们人人都是‘借’了王公大臣的本来做生意的,暂时还动不得,但这广州城的会党分子,福大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正好可以杀一批!
“那尚维昇怎么说,还是不肯认?”
下决心要惩治广州城内的天地会会党的福康安,轻声的问了一句。
因为筹办安南国王进京有功,尚维昇顺利的官复原职,随后又调往惠州升任广东提督。
但福康安却在上月,将尚维昇招到广州城,随后就把他羁押了起来。
因为福康安已经觉察到进京的很可能不是叶开了,因为要是叶开去往了北京,这一两年来,整个复兴军不会有那么大的动作!
正牌的国王不在,下面的人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策划比如进攻琼州洞垒地区,以及和暹罗开战这样的行动。
而且暹罗也派了使者到广州城,控告进京的安南王是假,当然安南也遣使到了广州,说现在的暹罗王名叫昭披耶,根本不叫郑华也不是郑信的儿子,反而是篡位之逆贼!
这。。。。!这特么的!
感情这大清南边最大的两个藩臣,全是乱臣贼子当道?
福康安只能先把事情压下去,压根不敢往北京报,因为这两消息,估计能直接把还等着过八十大寿的乾隆给气死!
但事情还是要弄清楚吧,福康安一边派人往暹罗打听,一边果断的扣押了尚维昇。
不过审问了快十天了,尚维昇天天喊冤,拒不承认他跟安南王有什么勾结,一口咬死进京就是安南王,与他以前看到的安南王是同一人。
作为一个总督,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敢扣押一省提督,福康安已经是冒了天大的风险了,就算乾隆再宠爱他,知道后一顿申斥,夺官是免不了的,甚至还有可能下狱。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一起与尚维昇见过安南王的关成林已经去世快两年了,已经没人可以指正尚维昇在撒谎。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安南王正在京城,乾隆皇帝更是高兴的每顿饭都多吃了一碗,这个时候,就算是他福康安,也不敢去质疑安南王的真假,因为现在质疑,那就是去打乾隆的脸,这谁敢?
看着福康安沉默不语,幕僚宋先生挥手让屋内的笔帖式和戈什哈都出去。
他靠近福康安两步拱手说道:“制台大人公忠体国,一片赤心,可此事实在是风险太大了!
一地总督无令扣押一省军门,往大了说,这可是形同谋反啊!
制台大人虽然最得陛下宠信,但此事还是立刻收手为好!有陛下的信任,大人才能继续忠心为国,要是失了陛下的信任,谈何报国?”
这宋先生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虽然全天下都知道你很可能就是乾隆的儿子,但毕竟只是私生子不是嫡子。
就算是当今的储君,也没有敢这么行事的,还是不要把大清当你家的为好。
福康安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么做风险太大,但就是觉得这天南之地很可能要出事。
这交趾宋王看着就不怀好意,一个汉人,一个安南的明乡人(他以为的),一手握两万西式精锐的汉儿明乡人,他就不想恢复故国吗?就算不恢复故国,他不想夺取两广建立大越国吗?
他甚至想过要在交趾宋王路过广州回交趾的时候将其扣押,而且他也有把握说动满朝文武支持他。
可现在,这交趾宋王很可能是假的,这还扣押个毛线啊?
“制台大人!京城有红翎急使到。”门外的戈什哈高声喊道。
福康安忽的一下站了起来,难道是陛下看出安南国王有假了?
挥了挥手做了个手势,他的戈什哈头子打开门,一个穿着六品武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福制台,下官是八百里加急赶到的,天使估计刚过潮州府!”
“敢问,可是京城出了什么大事?”福康安满怀希望的问道。
“下官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陛下收到驻藏帮办大臣雅满泰,驻藏办事大臣保泰奏报,廓尔喀王沙阿再次入侵藏地,陛下应该是要招制台大人回京商议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