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加斯顿在等待着,他紧张的手心都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对付大象这种生物,燧发枪没什么多大的用处,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霰弹。
二两多重的炮弹铺天盖地的高速射出,就是大象再皮糙肉厚也不可能挡得住!
一头接近五吨的成年公象朝着加斯顿猛冲了过来,它屁股一甩,就把一堵胸强给推到了。
一个北河义民刚想用长矛去捅它的菊花,象背身上长矛手一下就把他捅翻了。
战象身后,跟着的西山军肉搏兵立马就冲了上来,他们拿着利于近战的长刀大斧,不一会就把正在射击的复兴军线列步兵给杀散了。
无甲的火铳手被有甲的肉搏兵冲到近前,基本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就算有刺刀也不行,刺刀怎么比得过大刀、斧头,也不能轻易捅穿敌人的扎甲。
叶开没想到,西山军真正有威胁的一波进攻,竟然是用战象做坦克,肉搏兵为步兵的进攻,这特么算不算动物版的步坦协同啊?
一时间,靠近富良江畔的这五百多米宽的防线,顿时就陷入了混乱,西山军则越杀越勇,仿佛要把火铳对射时受的窝囊气,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不过叶开倒不是很紧张,因为他看到路易加斯顿把青铜炮给调过去了。
他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盯着象背上的阮惠,或者叫疑似阮惠的人。
要是能阵斩甚至抓住阮惠,则越南就指日可下了,其他的,不管是阮福映还是中央皇帝阮岳,都不足为虑。
“轰!呜!”狂风暴雨般的霰弹从炮口激射而出,刚刚还耀武扬威、横冲直撞的战象顿时就委顿下去了。
那头快五吨重的公象被一门6磅炮直接射中,密集而狂暴的弹丸迅速击破了它的身体,五脏六腑、五颜六色,青黑色的还未消化完全的食糜,飞溅的到处都是。
公象竟然也还未死去,它瞪着硕大的眼睛,拼命回头去看自己背上的象奴,嘴里发出了轻轻的呜咽声,而象奴,早就被打成了一滩肉泥。
战象一倒,身后的西山军肉搏兵就失去了掩护,而且他们也有不少被霰弹扫中,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躺了一地。
军乐队奏起了激昂的音乐,刚刚被打的有点狼狈的复兴军士兵们缓过神来了,他们一个连队为结成一个小方阵,线列步兵与掷弹兵互相配合,迅速就把战场的局面给搬回来了。
死在霰弹下的战象起码有二十头,而且是冲在前面,杀伤力最强的公象。
没了这些公象,象群的战斗力立马就下去了一个档次。加上复兴军的士兵已经开始结阵而战,西山军好不容易鼓起的血勇又渐渐冷却,战场上开始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势。
大量的西山军士兵因为失去了指挥而四处乱跑,拼命的少,逃命的多。
叶开甚至有点不理解阮惠这个举动的意义所在,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突围,选的方向不对不说,还搞得虎头蛇尾的。
虽然战象背上的疑似阮惠已经换上了不知道哪弄来的马匹,正在卫兵的护卫下想要脱离战场,但这怎么可能跑得掉呢?
四处寻找目标的瓦连京等人,也注意到了那个显眼的目标,马背上的‘阮惠’就像是黑夜里指路的明灯,无数人向着他逃走的方向追去,抓住了阮惠,该是多大的功劳?
战场西南,大约三十几个穿着与普通士兵无异的人,正在清晨的微光下迅逃走。
但要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出端倪来,因为这群人的身材都要高大些,面色也要白皙和红润许多,不似普通士兵那么黑乎乎的。
他们虽然看着是在蒙头逃命,但都隐隐以人群中间的一个高瘦男子为首。
不过这会,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只有几丝亮光,混乱的战场上,双方四万多人跑的到处都是。
而哥萨克和翼骑兵又被‘阮惠’吸引了过去,没人在意这个需要用心分辨,才能看出端倪的人群。
他们只碰到了十几个失去编制的复兴军士兵,被打死、炸死七八人后,就顺利的脱离了战场!
“紫袍者,就是阮惠吗?”叶开把望远镜递给一个身穿扎甲的人,这个人是武文勇的族兄,见过阮惠的次数不算少。
他接过望远镜细细的观察了好一会才一拍大腿,兴奋的对叶开拱了拱手。
“恭喜郡公,此人正是阮惠!”
“传我军令!围住此山!勿使此贼走脱,生死不论,得阮惠者赏白银五千两,封侯爵!”
叶开也是大喜,多方确认这家伙就是阮惠了!
只是。。。!
叶开心里还是有点疑惑,这个阮惠专门站在显眼处指挥战斗,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似的。
“咚!”一听叶开开出的赏号,旁边武文勇的族兄,一把将手中的望远镜丢到地上,拿了一杆长矛,没命的朝着阮惠所在的山坡跑去。
呃。。。!至于嘛!
“得阮惠者!赏白银五千两,封侯爵!”
“得阮惠者!赏白银五千两,封侯爵!”
几个背插令旗的传令兵四处奔驰着大声的呼喊,他们的喊声就仿佛给热油锅中添了一碗水似的,整个战场上一下就沸腾起来了!
不管是白人还是华人,或者是北河、海阳等地的越南义民,纷纷嚎叫着往山坡冲过去,叶开甚至看见好几个奥地利炮兵拿着手铳、阔剑混在人群里。
和‘阮惠’呆在一起的西山军大约有四千人左右,他又退回到了小山包上,满脸绝望的在据守。
他们是阮惠的禁卫,人人都在西山朝得了大好处的,很多看起来三十多、四十岁的人,甚至是阮岳、阮惠从西山邑起兵时就参加了的,属于绝对不会投降的西山军老兄弟。
“父亲!伯父!你们在天之灵保佑,阿水今日为你们报仇了!”
已经马上满十六岁的李阿水身材快跟叶开差不多高了,他极度仇恨的看着山包上的阮惠。
幼年丧父,颠沛流离,吃顿饱饭都是奢望,连母亲都被自己的家奴霸占。
这些极端的刺激让李阿水的性情有些阴沉,或许是痛苦压抑的太久了的缘故!
而他这些苦难,都是拜山包上的阮惠所赐,阮家兄弟出卖盟友,背信弃义才导致了李才的战死,导致了李阿集被当时的两广总督李侍尧砍头,当然还有嘉定城的那一万余亡魂!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丝丝细雨,并且越下越大,叶开走到李阿水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李阿水的心情平复了些。
大雨之下燧发枪肯定就没用了,要吃掉山包上这四千人,只能用原始的肉搏,这对于惯用火铳优势的复兴军士兵来说,是个不小挑战。
但只有在这雨战用白刃战击溃了最坚定的西山军士兵,才能赋予复兴军士兵无上的荣光和自信!
这以后,他们就是自信的,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强军,才会可以被称为天南之地的主人!
叶开扯掉套在枪头上的布罩,枪口处的红缨,血红血红的引人注目。
不断有人汇集到了叶开身边,有拿着马枪下了马的翼骑兵。
有持着双刃斧还保持着一点射击军遗风的瓦连京。
拿着阔剑的奥地利炮兵。
化山堂的精锐们一手腰刀,一手藤牌,背上背着短短的标枪。
复兴公司的士兵端着闪亮的刺刀。
北河、海阳等地的义民拿着各式五花八门的兵器。
“杀光他们!”
叶开一声怒吼,仿佛是冲锋号角一样,黑压压的人群在雨中撞到了一起。
叶开一枪捅翻了一个西山军,枪头还没收回,一个带着笠盔,穿着扎甲的西山军该队,就翻滚了过来,手中的长刀对着叶开的腿砍了过去。
叶开身边的瓦连京一声怒吼,举起双刃斧就猛劈了下去,一下就把这个西山军的该队齐腰砍成了快两截,肠肠肚肚哗啦啦的一下就流了一地,该队并未立即死去,而是发出了渗人的惨嚎!
李阿水手中的长矛一下捅到了一个半蹲着的西山军眼睛上!
“妈妈呀!”这个西山军士兵立马捂着血如泉涌的眼眶满地乱滚。
李阿水刚把长矛收回来,旁边一个身材矮壮的西山军,一棍就打在了他的头盔上,顿时鲜血就从李阿水的额头上流了出来!
远处,一个西山军被梁文英扔出的标枪插在了地上,他拼命的伸出手,想要把插在肚子上的长枪拔出来。
在他旁边,一个嘴巴都被铁锤锤烂了的西山军士兵,在地上扭动的如同一条蚯蚓。
他青筋暴起的双手在稀泥地上,抓出了一条条的爪印,只抓得指甲脱落也不能缓解他的痛苦,想要嚎哭两声,但连嘴巴都已没有了。
惨烈的搏杀在四处上演着,直到叶开看到了穿着紫袍站在帐篷边的阮惠。
他还没动,身边无数的人影,如同看到了鲜肉的豺狼,几乎是飞着扑了过去,一群瞬间就把阮惠淹没了,紫色的衣袍四处飞扬。
“尼玛的!别杀了他啊!别弄死了啊!”李阿水哭嚎着拼命的往里面钻。
或许是他的呼喊起了一点作用,不一会,一个全身,鼻青脸肿,连耻毛都被抓掉不少的阮惠,被不知道多少双手扭着,押到了到了叶开面前。
李阿水哭嚎着不停扇他的耳光,叶开则在仰天大笑。
“万岁!万岁!”
狂热的欢呼,似乎连升龙城都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