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女闻言,登时大惊失色。
未经圣上允准,明晃晃地擅自出宫,这要是被抓到,搞不好要掉脑袋。
再说了,这多危险呀,纸鸢哪能带着人飞往天上?一个弄不好,人和纸鸢都得粉身碎骨。
“娘娘,你不怕摔成肉泥吗?”冬藏着急,顾不上忌讳,语重心长劝道。
“不怕。”沈清檀坚定无比。
“娘娘,”秋收也来劝,“要是被禁卫军抓到,圣上恼了,娘娘是能免于责罚,可奴婢们都会没命的。”
“你们不要跟着我,试飞前,我会把你们送回太后那里,至于我,”沈清檀气鼓鼓道,“就算要掉脑袋,那就让它掉好了。”
几个宫女见状,劝是劝不住了,帮着她翻腾吧,实在没那个胆子。
因此,只能跟着贵妃娘娘走来走去,看着她一通乱找,凑齐了一大堆根本不足以做出一只正常纸鸢的材料来。
接下来,贵妃咕哝着,又要找一本做纸鸢的工具书。
这清檀殿里,从哪给她翻出那玩意来?
几个宫女对视一番,不约而同愁眉苦脸。
沈清檀对自己的想法很是有信心,她从话本子里看到过的,有人成功做出了纸鸢,她一定也能成功。
可事实大相径庭,她折腾了一通,对着自己拼出来的一堆鸡零狗碎,终于是彻底死了心。
沈清檀折腾完所有力气,身体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道:“你们说,圣上不让我出去,不肯开恩,是不是因为提出要求的人是我。”
几个听者皆是一顿。
沈清檀又叹气道:“如果要求圣上的那个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结果,会不会格外不一样?”
其他人想要说话,冬藏望了她们一眼,让她们止住话头。
这种时候,其实不去回应娘娘,才是最好的做法。
不过一会儿,娘娘那新奇的脑袋瓜里又会蹦出其他的想法来了,若是搭理,不论说什么,总会让娘娘格外记在心上,耿耿于怀。
冬藏又觉得,娘娘的脑子这种时候总是格外开窍一些,这么一想,好像真是,真亏得娘娘能想明白个中缘由。
沈清檀托着腮,苦恼道:“如果我和那个人装扮得再像一些,圣上能不能心悦我,能不能心软?”
她们几个哪里能知道,就算有五成把握,也不敢叫贵妃去赌。
再说了,要贵妃去扮作圣上的心上人,明明是委屈了她,贵妃当真能忍受吗?
“也不知道,哪里藏着那人的画像,”沈清檀咕哝道,“要是有,我就对着画像装扮,再去哄圣上,这样,就能回门了。”
好了,她们可算是看出来了。
娘娘是真心想回门,根本不在意圣上眼中有没有她呢。
得知了这个惊天噩耗,清檀殿的一众人都开始为了日后的日子发起愁来。
更深露重,朱全这时才来到惠妃的寝宫,将整件事情彻彻底底地处理妥当。
圣上说了,给她些面子,于是朱全领悟着,直到这时候才来,其他的人见不着惠妃的宫殿里发生的情景,算是给面子了吧。
惠妃伏跪在地,瑟瑟发抖,说道:“朱公公,她们两个是才跟在我身边的,这一切……不关我的事啊。”
朱全冷哼:“那惠妃的意思,是皇家拨给你的宫女没调教好?”
惠妃颤抖道:“不敢,我没有这个意思。”
原本贵为妃子,无需对一介奴才这样卑躬屈膝,连本宫的自称都忘记了。
可这奴才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更是服侍过先帝数十年的老人,连太后都需要敬重他三分,更别提手下人犯了大错的妃子。
惠妃想,自己不会被逐出宫吧,好不容易选上,进宫里来,还没多见圣上第二面呢,就被逐出宫,那样的话,不如吊死来的好。
朱全眯着眼,冷冷说道:“算惠妃明事理,老奴只是一介奴才,无需对老奴这样恐惧,惠妃,按圣上的意思,你手下的那两个嘴碎的宫女,是要被逐出宫的,而这宫殿里,恐怕是不需要再补充人进来了,惠妃就这样先将就着过,如何?”
惠妃哪里还敢有意见,只能唯唯诺诺道:“圣上的意思如何,那么就如何,我不敢有任何意见。”
朱全冷眼,觉得没了意思,这样唯唯诺诺的人,圣上看见了,定然不会喜欢的,定然心烦。
看来看去,还是沈清檀比较有意思,果然不愧是大家出生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既如此,惠妃因为管教不严,罚禁闭一个月,好好思过。”
惠妃颤声领旨。
回到圣上的寝宫,圣上已经补过一觉,朱全回去向他禀报这件事,圣上并无多大兴致,低低嗯了声,随后,问道:“朱全,朕是不是对她太严了些?”
朱全:“啊?”
这哪里严了?
明明只是罚禁闭一个月,圣上都觉得严,莫非,圣上也对惠妃有情,垂怜惠妃了?
季照临:“明明朕就算不陪同她回门,但是她自己可以回去,这样也能开心些,但是朕宁愿让她不如意,把她锁困在宫中。”
朱全:“……”
原来说的还是檀妃。
朱全想了想,说道:“圣上,这情情爱爱的事呢,老奴一个阉人,哪里能参得透?”
季照临冷哼一声,道:“也是,问你,白问了。”
朱全灰溜溜,心底里一片硬石下,某片格外柔软的地方被掀出来。
其实,在他还没有成为阉人的时候,倒是有过那么一桩姻缘,当时也像圣上这般,对那人不好,现在想起来,亏欠得她多了,也难怪,她一辈子都不愿意与他再见。
朱全回神,又掂量了下用词,说道:“老奴倒是觉得,圣上可以出去散散心,方才被贵妃气到,圣上直接回寝宫睡下了,都没好好逛,这民生的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还不如开拓下思路。”
“说得也是。”
两人出了寝宫,走着走着,朱全兀自笑起来:“圣上,这与初见檀妃的那一夜,是不是格外相像?”
一提到那两个字,季照临的心情瞬时不美妙了,冷道:“不准提她。”
“是是是,”朱全仍然话里带笑,“老奴自个儿掌嘴。”
一路默然不语,可没走多久,到了一大片冷宫前。
这片冷宫里住着几个先帝的妃子,可照样冷清得很,季照临终于知道朱全方才为什么要提及沈清檀了。
眼下,他也觉着这片地方熟悉。
冷宫往前,是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湖的右侧,是一片杂草丛生的野草地,再过去,就是元辉殿了。
熟悉的场景,不见当时的人,季照临都觉得晦气。
正想要绕过这一片行走,却不想朱全突然间停了下来,他手遥遥指着某座冷宫建筑的低矮屋檐,急急忙忙喊:“不好,有人要从那里跳下去!”
闻言,季照临定睛一看。
那里,的确有个人正要往下落。
他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再说离那里不远,用上轻功过去,将人从屋顶上救下来,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季照临过去用轻功攀上屋檐顶,第一时间搂住那人的臂膀,不准她往下跳。
一搂,才觉得那臂膀该死的熟悉,柔软而又纤细。
季照临登时心猿意马,借着洒落下来的一片皎洁月光,往那人的脸上看过去。
沈清檀猝不及防被人搂住,一开始还惊慌失措,而后余光注意到是圣上,旋即放心。
当圣上看过来,她定定回望着他,喃喃喊道:“圣上……”
季照临:“……”
他差点就被吓得放手了。
季照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搂住她的肩,把她带离屋檐,再是不满道:“不过是不让你回门,也不至于来跳屋檐。”
沈清檀:“……”
她哪里要跳啦?
她手里还攥着纸鸢呢,这番举动,不过是因为之后在清檀殿里找到一只小纸鸢,想要用它绑着棉絮娃娃,看看承重如何,能不能带着飞。
圣上这误会可大了。
沈清檀正想着要如何解释,俄顷灵光一闪,好像不需要解释也挺好,任由圣上这么误会着。
她眨巴了下眼睛,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抿着唇,任圣上如何盘问她,反正就是不说话。
任由你猜,猜得越来越过分更好。
沈清檀始终没吭声,朱公公倒是个好伙伴,圣上用轻功轻轻松松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满头大汗跑过来。
见到要跳屋檐的人竟然是她,痛心疾首,又添油加醋道:“檀妃,圣上只是一时没有答应你,并不见得明日不会改变主意,你可好,这犯的是什么傻啊?”
沈清檀竭力止住笑意,心道,朱公公说得好,再继续多说点。
“好了好了,”季照临不悦地打断喋喋不休的朱全,冷道,“朱全不必再说了。”
接着,望向沈清檀,道:“朕答应你,回门。”
“真的吗?”沈清檀的眼睛瞬时亮得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当然了,”季照临隐约察觉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咬牙道,“朕是怕你再度出意外,免得沈首辅找上门来,唯朕是问。”
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总之,沈清檀听见自己能回门了,当下高兴得不能再高兴。
当即蹦蹦跳跳回到清檀殿,让冬藏她们给她选了套最漂亮的衣裳,以及配套的首饰,准备明日回门穿戴。
而季照临怕她出现意外,和朱全陪同着她一道回去,再是像模像样地责骂了她宫里的宫女们一通,准备离开。
朱全迟疑再三道:“圣上,若是就此离开,恐怕檀妃深更半夜,还会干出傻事来……”
季照临转眼看他,寒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朕守在她身边吗?”
朱全笑道:“依老奴看,圣上来来回回,奔波也累,不如就在这里睡下。”
宫女们都附和着,沈清檀也看过来,望见那一双双希冀的眼睛,尤其是其中最明灿灿那一双,季照临终是不忍心打破她们的期待。
“最后一次。”他闭了闭眼,劝自己道。
“朕先说明,朕只是怕你再度寻死,没有其他的用意。”留下前,他再三解释。
沈清檀眼眸带笑,唇角上扬道:“知道知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圣上要歇下了。”
其他几人知趣地退下,偌大的殿中,只余下他们两人时,旁边那人火热的眸光投过来。
季照临甚是不自在,问道:“做什么?”
沈清檀一脸无辜,老实答道:“当然是,为圣上更衣呀。”
季照临:“……”
他又想出去透透气了,这清檀殿里到底设下了什么法阵,他一来,总感觉喘不上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