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个老人看赫尔忒的那一眼,赫尔忒还真的没有发现他的破绽。
从始至终,他的表现都像是一个眼神寂寥的老人,让人觉得他或许是怀揣着什么伤心事,才来到这个城市,用音乐来慰藉。
赫尔忒不善于看人,但是此刻她能敏锐地感受到这种充满杀意的眼神,虽然这种杀意只显现了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估计是她老妈的仇家来寻仇,于是赫尔忒便出手了。
她的刀没有直接刺向那人的咽喉,此刻留了些情面,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那段鲜为人知的音乐。
不过这种心软不会有第二次,赫尔忒打算抓住对方问个清楚。于是在扔出刀的瞬间,她甩出另外一把念刀,用手握住,她脚下发力,闪过拥挤的人群,向着那老人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她速度快得堪比飞鹰,一时间广场上的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四周的空气仿佛被凝固住,就在赫尔忒快要到达对方面前的时候,她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了提示音,赫尔忒快速掏出并扫了一眼屏幕,就看到上面不断闪着一连串的加密文字:
快逃!
快逃!
快逃!
!!!
赫尔忒在看到文字的第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硬生生顿住了脚步,转身便向身后快速退去。
可退了几步,她便发现哪里不对了。
她起初还有这样的幻觉,那个老人的音乐竟会让人产生了一种割裂时空的孤独感,如今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原来这并不是一种幻觉。
幻觉变成了现实。
这应该是某种念能力,赫尔忒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所在的空间的确是被割裂开了。
这样的形容可能不太准确,准确的说,是赫尔忒所处的空间和现在广场上的空间分裂成了两个,她仍旧可以看到广场上熙攘的人群,有的在拍照,有的在喂鸽子,她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有风在流动,鸽子拍着翅膀在空中飞过,掉落的白色羽毛在空中轻飘飘的盘旋。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赫尔忒这边的异样。
『自己什么时候中招的?』赫尔忒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来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小心。
不管这是幻术还是念力,它的施展肯定是需要一个媒介,赫尔忒紧紧盯着老人,脑海中在快速回忆,她突然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一样东西。
是音乐。
在自己听到那段音乐的一瞬间,蜘蛛就开始结网,如今她仿佛是一只蝴蝶,已经悄无声息地被收入网中了。
她害怕吗?
显然是不会。
赫尔忒现在念力充沛,打起架来自然是不怂。
于是她重新甩出刀,向着那人就扔了过去。那人连忙躲开,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赫尔忒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向着他的脸就打出一拳。
男人被这一拳打出去一段距离,他的身体撞到了不远处的建筑,四周便升起一阵烟尘。尘土散尽,那人重新站了起来,嘴角有些破损,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至少这嘴巴没有什么事,因为赫尔忒听到这人说话还挺损。
“这就是失恋的力量?”
“偷听别人说话有意思吗?”
赫尔忒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那人挺直身板,他舒展了一下身体,不再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他的眼神如水一样沉静,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
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打破,广场上的人群闪了几下便彻底消失不见,周围是死一般的安静,除了仍旧让人心动的风景。
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原本不存在的无形念力突然出现在那人周围,并像软体动物一般缓慢地涌动、聚集,这不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显然此刻他必然是个念力充盈的年轻人。
赫尔忒认得那念。
永远都会记得。
“……库洛洛。”赫尔忒就听自己开口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竭力在抑制怒火。
“既然分手就要彻底,何必留着前男友的东西。”
赫尔忒知道库洛洛说的是自己身上的『念』。
“怎么着,你嫉妒?”赫尔忒嘲讽道,“我凭自己本事弄到手的念为什么要扔掉?”
库洛洛没有说话。
“第三次了。”赫尔忒咬牙,她看着面前那人的黑发,语气不善,“每次我一失恋你就出现,难不成你是什么诅咒别人恋情的瘟神么。”
“巧合而已。”库洛洛回答。他撕下伪装的面皮,单穿着黑衬衫,手插兜,语气很是平淡,可话语里分明是带着上位者的傲气,仿佛是一个赐予他人荣耀的君王,“正好你又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恭喜恭喜,有没有很开心。”
“呸,见到你我就恶心。”
话音刚落,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出手,空气中的火.药味早就太重,一场打斗在所难免。
赫尔忒以极快地速度向对方冲了过去,利落地一转身,一条腿扫向库洛洛的脖子,库洛洛自然也是实战的老手,对于赫尔忒的攻击,当然提前早有预判,他伸出胳膊,径直把攻击挡了下来。
赫尔忒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念力化作长刀瞬间出鞘,直接向对面的人砍了过去,库洛洛连忙侧身去躲,因为赫尔忒的速度太快,他不得不退后了几步。
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但库洛洛的呼吸完全没有乱,他看着赫尔忒,一脸的气定神闲。
赫尔忒蓝色的眼睛中满是怒火,她瞪着那个男人,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事实,“你当时说只要我替你杀一个人,你就帮我给老太婆带一个口信,可是不久之后,她就死了。”
“所以?”库洛洛问,脸上仍旧带着让赫尔忒感觉相当不爽的那份淡然。
“……我老妈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库洛洛!”
面对赫尔忒的质问,库洛洛并没有回答。
他从容地与赫尔忒拉开了距离,伴随着念力的施展,一本厚重的书在他手中浮现出来。
看到他的动作,赫尔忒马上停止了攻击的打算,她握住手中的妖刀『琥珀川』,站在原地,不作声色,紧紧盯着对面男人手中那本书。
那本书她看过几次,那是库洛洛的能力,似乎叫『盗贼的极义』,和她老妈的能力『无限阵置』一样,这种技能本身就是一个念能力的bug,两人都是满足制约条件之后将对方的念能力作为己用,不同的是库洛洛能把能力偷过来,而赫尔忒她老妈的,是直接复制过来的。
这样的能力以对手的角度来看必然是相当危险的,这种危险指的不是他可以释展出的能力强弱方面,而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可以有多少种能力施展出来。
就像是在剥洋葱,你剥了一层,下面一层又会冒出来,而且每一层都持续性的会对人造成伤害。
防不胜防,直接能从数量上把对方消耗死。
而对赫尔忒来说,她本身是最怕打这种消耗战的,和寻常念能力者不同的是,她的念力来源不是自身而是『他人』,如果长时间的持续放出念,那么她的念就会因为没办法及时补充而消耗完。
所以打架这种事,越拖到后期越吃亏,肯定是要速战速决!
手中的妖刀划出几个刀花,改守为攻,赫尔忒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向对方冲了过去,到达库洛洛面前之后,脚步在0.1秒瞬间停止,手腕一转,琥珀川直接向对方的头顶顺势劈下。
库洛洛当然也不是傻瓜,手中书页快速翻动,电光石火之间,他就抽出一样武器,直接挡住了赫尔忒的攻击。
兵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一击只是试探,赫尔忒当然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完全不会对库洛洛造成什么伤害。她咬牙怒视着对方,念游走全身,在『周』的作用下,通通向手中的妖刀流入,妖刀琥珀川发出森然白光,上面的念越来越多,聚集在一起,向空气中飘散,宛如点点萤火。
随着念的聚集,刀上念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由银白越发变的莹蓝,缠绕徘徊在整个妖刀,缓缓流动升腾,就像是永远不会覆灭的火焰。
说是火焰,却也不似寻常火焰那般灼热,冰冷,森然,仿佛幽冥之火,奏响着地狱中的亡灵战歌。
“雨——止!”
赫尔忒口中出声,妖刀仿佛感受到她的召唤,一瞬间龙火暴涨,如暴雨般就向对方劈下!疾风骤雨,带着骇人的压迫力,一时间,四周飞沙走石,仿佛风暴来袭,风暴眼之中,黑发的男人与黑发的女人,四目相对,仍旧维持着攻击与抵挡的姿势,衣裾翻飞,发丝在空中胡乱飘散,两人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慌乱,“你认真的?”库洛洛问。
他脸上的平静与冷漠看的赫尔忒心烦,“是你先要杀我的!”她冷声说,刚刚看到她的第一眼,那男人的眼神就看的她心惊,那分明就是要杀人的眼神。
——杀人不留情,事了拂衣去*。
既然这样,自己为什么不先出手?
赫尔忒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虽说她现在念力充足,但胜算仍旧很低,那人比她多活了五、六年,老奸巨猾、心似海深,念力、技巧、经验……没有一样是她能斗的过的。
想到这她不禁皱眉,眼中却是寒光冽冽,将更多的念注入刀中,刀上萤蓝念力高涨,仿佛远古巨兽降临于世间,咆哮嘶吼,带着让人难以抵挡的压迫感。
库洛洛放弃硬扛,眼前这刀的爆发力远比他手中的武器要强,他想要躲开,但赫尔忒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在他收手的片刻之间直接劈下,库洛洛勉强侧身去躲,这种动作已经达到人类不可能完成的程度,如果是个普通人,此刻又怎么会活着,分分钟被劈成两瓣。
刀尖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划过,库洛洛扭转身体,稳住重心,赫尔忒已抢先一步反应过来,她硬生生停住砍下的动作,一条腿直接扫向对方侧腰。
库洛洛没躲,接下攻击的同时一瞬间出手,直接向对方的后脑勺抓去,『流』将念力聚集在右手,借着惯性与念力,直接把赫尔忒的脸向着旁边的墙按了进去。
『轰隆』,墙面四分五裂。
力气之大,是个人都得鼻骨碎裂七窍流血。
打人不打脸,显然两人都没有这样的观念。
烟尘散尽,一个人影显现出来,赫尔忒坐在地上,发辫被打散,一头长发铺在背上,她用手捂住大半张脸,只有那双幽蓝的眼睛露在了外面。
库洛洛走过去,看着对方半天没有动作,他下手多狠心中自然有数,估计是自己打得不轻。
“鼻骨断了?”库洛洛问,理智告诉他,应该再去补个刀。
赫尔忒没有回答,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库洛洛。
库洛洛看着对方眼尾发红,努力忍着不哭的样子,估计是她鼻子有伤,他没必要怜香惜玉,架一打上,谁还管谁的死活。
那把长刀在之前就已经被甩出去几米远,库洛洛也不担心赫尔忒突然暴起继续砍人,他站在原地,选择平静地和她对视,既然伤的不轻那就缓缓,这点绅士风度他还是有的。
赫尔忒看着库洛洛停下不动,心中不免又多增了几分戒备,估计对方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小时候她姐教她的其中一招,就是打不过一个男人的时候,就用哭来骗人,但显然这种方法对库洛洛这种老阴比是完全没用的,放在电视剧里,这人绝对是一个能大满贯的影帝,就她这点演技,岂不是是分分钟被识破。
于是她不再拖延,抓准时间,一只手快速抓向库洛洛的脚踝,同时将念集中在手上,直接把这人向另外一堵墙上甩了过去,可怜的墙面遭到撞击,再一次四分五裂。
两人一个特质系一个具现化系,其实都不擅长肉搏,他们也算是把这项能力发挥到出色。
看到库洛洛被她甩飞,赫尔忒站了起来,脸上真的很痛,她的面部神经比普通人要敏感的多,刚才被库洛洛往墙里那么一按,就算用『坚』和『流』把防御全集中在脸上,但从那里传来的痛感还是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大爷的,弄的我真的很痛啊。”赫尔忒在那揉着脸骂,一张小脸却是清清白白。
“彼此彼此。”库洛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身黑衣也是奕然神采。
作者有话要说:*引自李白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