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冬在厨房门口迟疑地前进一步，倒退两步，再前进三步，又倒退一步。
她的目光跟着时钟上的指针走了一格。
又一格，再一格。
拳头一握，毅然决然地冲进厨房。
吃夜宵！
舒何也下楼来了，他自觉地系上围裙：“你吃夜宵？面条？”
“冰箱冷冻格里有速冻的饺子。”沈越冬心情大好。
让舒何过来住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低下身打开冰箱冷冻层：“要二十个？”
沈越冬：“好，下次我饿了就敲着碗等你。”
舒何眉毛扬了扬，没有提出异议，问起了另一个人：“沈随呢？”
“他去换衣服了，”她想起来还觉得好笑，“他衣服穿反了。”
或许是她语气里的笑意让他感到不舒服，他的话头断了片刻。
他拧开火，盯着蓝色的火苗好几秒，差点忘记开油烟机，意识到后连忙抬手打开油烟机。
“不要一直聊别人。”他说。
说完，他自己都后悔了。
才聊了一句，还是他自己提起来的。
他看了她一眼：她没有认真听，似乎正在处理手机储存中的垃圾文件。
他松了一口气，假装什么话都没说过，忙碌地环顾四周。
锅里的水还在安静地冒着小泡泡。
沈越冬清理完手机，手支着脸颊，露出了打工人的疲惫表情。
舒何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扁扁的小机器递给她：“从行李里找出来的小纸条机，觉得好玩买回来的。”
她提起了精神，接过小纸条机，摆弄着后面接着的线：“是有线的？都有线了还怎么传小纸条，老师上课不得一抓一个准？”
这个机器像古早按键手机，只是两台机器用线连接着，大约功能只有把输入内容从这个机传到那个机而已。
“那纸杯电话怎么说？都面对面了为什么还要拿个纸杯说话？”舒何笑着反驳道。
“纸杯电话是小孩子玩的把戏——当然，我看这个也是。”
她一边鄙夷地说着“小孩子把戏”，一边在小纸条机键盘上手指翻飞打字，发出了第一张小纸条。
冬：[小孩子把戏，略略略。]
舒何看到屏幕上的字，抬头看到她表情不屑，笑了一声。
舒：[那你还用？把机器还给我。]
冬：[得了得了吧，先不说别的，我帮你拿到工资了。]
舒何走了两步，从她手中接过那个塑封袋，看到里面斑驳的纸币时愣了一下，轻声问：“血是怎么回事？”
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在小纸条机上打字。
冬：[别人的血，不是我揍的，我洗过一点点了。]
舒何哭笑不得：[谁说是你揍的了？还有洗过一点点是什么意思？洗得半途而废是不是？]
冬：[管我什么意思。今天行李已经都拿了吧？]
舒：[重要的搬过来了，其他可疑的痕迹都销毁了，你应该相信我的业务能力。]
阳汤97号，舒何之前的那个住所。
作为秘密基地之一，现在起正式废弃了。
冬：[好，总之这几天先不要回去。]
舒何看她：[怎么了？]
冬：[我揍了人(*=*)]
舒何总算知道她刚才为什么要写“不是我揍的”那句了。
他无奈：[你这个德性……]
沈越冬指了指锅：“水开了。”
虽然很不厚道，但沈越冬猜想，陈鄢从足球酒吧这条线索开始查，首先肯定是查到舒何头上，线索到这里会断——接下去就看他怎么处理了。
一句话：相信主角光环，无论是陈鄢还是舒何。
不同剧本的主角们互相掐起来，谁的光环更强一点呢？
她很好奇。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唱着歌，不一会儿，饺子也浮了起来。
她举起碗碟：“你要吃吗？”
他摇头：“不用了。”
她：“那我不客气了。”
舒何低头清空了小纸条机上所有的纸条记录。
犹疑之间，手指在按键上按下一行字：
[我们也有除了工作以外的事可以聊，不要一直聊工作。]
厨房里安静的热雾腾腾地上升，窗户上有分明的雪粒敲打声音。
他按下退格键，一点点删掉那行字，小纸条机上的电子油墨逐渐褪去。
了无痕迹。
“吃完了，晚安！”她一副胜利的样子放下筷子，又把小纸条机还给他：“这个还给你，很不错，下次再玩小孩把戏。”
舒何笑：“晚安。”
**
晚安不是一句好话——对于叶知来说。
因为那意味着这天晚上他值班。
“饭给你放在这里了，晚安，值班加油！”特勤处第三队的队长向来都是这样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来说这句话。
叶知提不起精神来，懒洋洋地靠在梆硬的椅子靠背上，一张案件现场照片松松地捏在手指间：“哦。”
什么时候才能废掉值班这个制度。
管制特勤处三队向来是负责区内的公共安全管制，不仅管制/枪/支、爆/炸品等危险物品，因为其名称中的“特勤”，也会负责一些重大危害社会安全案件的调查。
“你还在看联安局副局那个案子？”队长走近看了一眼。“这可不归我们查。”
叶知把手里的照片扔到桌上：“我认为这个案子也和她有关。”
队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哈哈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案子也是沈越冬做的，那个案子也是她做的，她是有三头六臂吧？”
“和她有关，不一定是她做的。”叶知纠正道。
“世界上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做就去犯个案子，总得有动机。”队长笑着在叶知的一侧肩膀上拍了拍：“说实话，你这几天有点着魔了，张嘴沈越冬闭嘴沈越冬，小心误入歧途啊。”
队长拿了东西就走了，特勤处第三队办公室只剩下叶知一个人，窗户外的天色早已黑沉沉的了。
叶知不认同队长刚才那句话，冷哼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张嘴沈越冬闭嘴沈越冬了。
桌上放着的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移了分寸。
新信息：【奖金从明日起可领取，为保护证人安全，本局已安排联邦安全局在第四区的办公处接管该业务，请前往现场领取现金。地址如下：……】
举报间谍的奖金。
叶知对奖金没兴趣，也没时间去领钱，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研究案件。
等等……
叶知的动作停了停，脊背挺直，收起懒散的表情，盯着那条短信。
她会去。
作为举报间谍的五好市民，沈越冬也会去。
他把手里的案件现场照片扔到一边，双手交握，微微眯着眼睛思考：“她会什么时候去？”
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前几天才费劲查出了她的手机号码，存进了通讯录，还没有试过。
叶知正想拨通电话，手机上弹出了通话页面。
沈越冬。
他的心跳慢了一拍。
……
她也查了他的手机号码。
去哪里查的？
擅自侵入数据库查的？
叶知心情颇好地交叠双腿，正要按下接听键，电话挂掉了。
他眉头跳了一下，火速回拨过去。
为什么挂掉电话？
等着吧，沈越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