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上旬，气温骤降。
穿着长裙拍完今夜的最后一场戏，童晚披着助理小蓝递过来的大衣，顶着冷风上了保姆车。
看到经纪人陈黎在车上，童晚愣了一瞬：“你不是说最近不来片场吗？临时有事？”
陈黎叹了口气：“你上热搜了。”
童晚是一线女演员，正当红，上热搜是家常便饭。只是能让陈黎专程找她一趟的，多半不是什么正面热搜。
她最近在播的那部电视剧收视率很稳，网播热度也很好，没什么好黑的。
童晚想了想，问道：“跟今晚开播的网综有关？”
“是啊。”陈黎恨铁不成钢，“你这么聪明，怎么偏偏在《恋恋不忘》主持人问你问题的时候，没用提前准备的答案，说了别的？”
《恋恋不忘》就是童晚提到的网综，一档恋爱综艺，参与录制的素人嘉宾全是已经分手的初恋情侣。
看点是猜嘉宾中谁和谁是初恋，他们会复合，还是会在节目录制的过程里对其他人动心。
童晚作为演播厅的常驻嘉宾，曾在录制第一期的时候被主持人问了有关初恋的几个问题。
主持人没有坑她，问的每个问题都是事先和童晚团队通过气的，只是当时氛围太好，童晚较了真，不想说谎。
再加上提前准备的谎言并不合适，童晚才临时改口。
现在想起，童晚依旧不觉得她当时的选择有什么不好：“提前准备的答案跟牧意撞人设了，录制当天他正好官宣恋情，我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行，只能说你注定要在今天上热搜。”陈黎打开微博，把手机递给童晚，“看看，有什么想公关掉的？”
“黑热搜当然是越少越好……”童晚垂眼扫了眼手机屏幕，“不全是黑的啊？”
#童晚初恋#
#童晚喜欢一个男人五年#
#童晚恋爱脑#
#童晚坦言对初恋恋恋不忘#
……
看完热搜和文娱类热搜，童晚乐了：“有几个看起来像平台买的。”
童晚一笑，坐在她旁边的小蓝也跟着笑，只有坐在她们前面的陈黎黑着脸。
“呃……恋恋不忘那个确实是平台买的，你点进去……”陈黎说，“保证你看到的每一句话都是纯黑的。”
能有多黑？
司机老张开车开得很稳，童晚打了个哈欠，看到网友在热搜里发的内容后，困意全无，精神了不少。
“姐，有人登月碰瓷。”陈黎还未回头，童晚伸着胳膊把手机递到陈黎眼前，“把我初恋套在了林辰身上，说我喜欢他喜欢了整整五年，是《恋恋不忘》照进现实。”
陈黎有点无语：“黑你的人那么多，你就只看到这条？”
“嗯。”童晚语调微扬。
陈黎对童晚那双猫一样的圆眼睛没有任何抵抗力，一脸认命地接了手机。
连着翻了几条微博，陈黎严肃道：“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这个，林辰团队看到你在综艺里提到初恋，又让职粉贴着你炒西皮了。你们的西皮粉眼看着已经磕起来了，等成了气候，要么半夜，最迟明天，你们两个的名字就要上热搜了。”
林辰是一线小生，演过童晚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的男主角。长得挺帅，演技也过得去，就是和大部分女演员都没什么西皮感，只有和童晚演的荧幕情侣火了。
经历大男主剧和电影双滑铁卢后，林辰团队做梦想让他和童晚二搭，再吃一次偶像剧的西皮红利，得知童晚这边没意向，脸都不要了，见缝插针地炒起了真人西皮。
“其他热闹都是散沙，不用管，天一亮就散了。”童晚靠向椅背，“我初恋不能和他扯上关系。”
“我也觉得不能。”陈黎听了来劲了，“那我们丘大明星能不能动动手，给你初恋拍张照，让他在粉丝面前露个脸？只要他露了脸，所有误会都没了。”
小蓝一脸震惊：“怎么拍？把晚晚姐初恋喊过来拍吗？万一人家不愿意来怎么办？”
陈黎：“不用他同意，强买强卖。”
小蓝：“……靠。”
“乱说。”童晚抬脚踢了下陈黎的座椅，没用力，再次开口时，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就算我真的把他买回来，也是合法的自由买卖。”
小蓝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惊恐：“你们在开玩笑吧？我们国家什么时候允许买卖人口了？”
“人口当然不行，但纸片人可以。”披在身上的大衣就快滑下去了，童晚动手拉了拉，看向窗外，“我初恋是……纸片人，一本书里的男主角。”
此时保姆车正好经过公交车站，昏暗的光隔着窗户照在童晚的脸上，小蓝睁大眼睛看着，本能地“啊”了一声。
童晚偏头看过来：“我喜欢纸片人很奇怪？”
小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我是因为晚晚姐刚刚的样子太好看了，才喊出来的。”
想明白她们刚刚说的强买强卖指的是书，那拍照露脸多半说的也是书，小蓝拿起手机打开某红色软件：“晚晚姐，那本书的书名叫什么，我买一本，明天上午就能到。”
童晚：“……不知道。”
小蓝：“忘了啊？”
童晚：“嗯。”
童晚语气含糊，撒了谎。
其实她从未知道过那本书的名字，也没有看过那本书。
她只是跟作者一起为那本书奔波了好多天，从他那里听到了大半故事。
而后牵挂结局至今。
“忘了挺正常的，我看书经常忘书名。”小蓝打开微博，“晚晚姐，最近微博有个帮忙找书的博主很火，粉丝特别多，你把那本书的人设和大概剧情发给我，我匿名发给她，有她和她的粉丝帮忙，肯定很快就能找到。”
陈黎双手合十：“希望真的能找到，晚晚找这本书找了蛮久，从你来给她当助理之前就开始找了，一直没找到。”
小蓝放下手机，闭着眼睛祈祷。
很快，手机震了一下，是童晚发给她的消息。
小蓝打开微信看了眼：“这么多内容，晚晚姐打字好快。”
童晚：“我打字一直很快。”
陈黎刚刚没闭眼，她看到童晚根本没怎么动手，猜出内容多半是童晚复制粘贴发过去的，但没有拆穿。
找书找了那么久，记挂的到底是故事的结局还是写故事的人，她作为旁观者都看不清，想必童晚多半也不清楚。
大半夜的，小蓝推荐的寻书博主就把童晚想找的书发出去了，童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小蓝告诉她微博下的评论已经有三百多条。
童晚没麻烦小蓝，打开微博用小号搜了寻书博主的账号，点进她的主页。
这会微博下的评论快到五百条了，除了前排有十几条说没看过这本书，剩下的评论发的不是“同求”、“想看”，就是在艾特一个童晚听过笔名，但没看过书的作者冷舟。
@冷舟_ 好家伙，看到男主人设的时候，我想这不是和冷舟的风格差不多吗？一看女主人设和感情线，呵呵，是冷舟不配了。（点赞1011）
@冷舟_ 谁懂？想把这本书买一百本快递给冷舟，让他学学怎么写感情线。（点赞820）
@冷舟_ 信不信只要这个作者被八出来，冷舟的读者立马跑一半。（点赞789）
@冷舟_ 冷舟刀我千百遍，我刀冷舟一万遍。他但凡善良点，对主角有这个作者十分之一好，我也不至于每次看冷舟的书都气得哭湿枕头。（点赞750）
@冷舟_ 为什么其他作者能想出来这么正常的人设和感情线，冷舟就不行？从三年前开始看冷舟的书起，所有老朋友见我第一句话问的都是你怎么不爱笑了。是我不想笑吗？谁特么看冷舟的书能笑出来！（点赞725）
@冷舟_ @冷舟_ @冷舟_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看到别的作者是怎么设定感情线的了吗？（点赞600）
……
冷舟的微博艾特提醒功能八百年前就关了，无论网友艾特他多少遍，他都看不到。
他能很快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有一个喜欢在网上高强度冲浪还熬夜的编辑。
编辑姓刘名博济，他与冷舟认识多年，平日从不在别人面前提冷舟的名字，只有在给冷舟本人发消息的时候会喊他真名。
刘编辑：晏池！晏池你睡了吗？
某高档小区的大平层里，坐在电脑前的晏池瞥了眼刘博济发来的消息，不是很想回。
直到从音响里传出的白噪音从虫鸣声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晏池的心情好了一点，想着刘博济人虽然无聊，但也没无聊到没事半夜给他发垃圾消息的程度，就按键盘回了个句号 。
于是，他收到了刘编辑发来的十几张图片。
明显是微博上那群人又在发疯玩梗了，晏池扫了一眼就知道刘博济发来的是什么玩意。
晏池：你很闲？
刘编辑：看这个，就第一张图。
晏池点屏幕看了眼刘博济引用的图片。
平常不屑看他发来的任何微博截图的晏池，把图片里寻书博主发的微博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比他校对自己的书时都认真。
刘编辑：虽然女主人设不太对，但内容说的确实是你当年要出版，最后又决定不出的书吧？
刘编辑：怎么被人知道了，还发给了寻书博主？
刘编辑：难道你还给其它出版社的编辑看过这本书？他就这样把书里的内容发出来，算侵权了吧？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告他？
“淅沥沥——”
雨声还在继续。
晏池第一次觉得短短十几分钟的雨声太过漫长，冷着脸打字回复。
晏池：告不了。
刘编辑：啊？你干什么了？
晏池没干什么。
他告不了，是因为那个找书的人，只可能是书里的女主角。
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他前女友的女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