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的是,出去这么久,父母连个电话都没打来过。手机安静的像是她从未有过亲人。
既然没有人惦念她,她又有什么理由回家?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白父严厉的问道。
“我去找奶奶了,找不到她,我怕我回来也睡不安生。”小鱼儿惨笑了一下,道:“我不像你们,送走了她,还拿着属于她的钱,
还能高枕无忧,幸福的心安理得。”
“你!”
白父被她这句话指责的浑身发抖,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颤抖着嘴唇,半晌才问道:“你就是这样想我跟你妈
的?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们就是刽子手?”
小鱼儿嘴唇上的最后一抹颜色也消失了。
她直直的望着父亲,道:“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但是你脸上的表情,以及你眼睛里面的情绪,都是这个意思!你无时不刻不在告诉我们,你讨厌我们!你厌恶这个家!”
白母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门口,用她特有的高亢嗓音叫道。小鱼儿几天没听见她这么高的嗓门,乍一听见,立刻被炒得头痛。
于是她跟母亲商量道:“妈妈,您能不能声音小一点?”
“不能!”白母中气十足的喝道:“我声音小一点?你现在知道丢人了?那你吃我亲手做的饭、给你买的衣服时候怎么不嫌丢人?
你这么喜欢你奶奶,为什么不让她把你养大?”
“我对奶奶一直都是尊敬有加,而我认为你们也应该这么做!”小鱼儿听到母亲这话,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她忍不住也提高了嗓
门,“子女就应该赡养父母!这是传统中的美德!”
“好一个传统中的美德!”
白母说完这句话,突然扭身走出了门。小鱼儿正纳闷她去做什么了,不料一眨眼的功夫她又走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她把这
张纸狠狠摔在小鱼儿面前,尖声道:
“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然后你最好是把它装裱起来,放在床头,日日夜夜的看,好弄清楚你奶奶到底
去哪儿了!”
奶奶?
小鱼儿心里一惊,立刻将纸捧在手里认真看起来。
白母在一边摇头道:“可怜啊我,养大一个白眼狼,真是造孽啊!早知道就不应该要她!”
那张纸上写的清楚,奶奶于两日前又被父母送进了医院,仍然是她之前住的那间病房,上面还有护士和主治医师的签名。
小鱼儿拿着这张纸,一时觉得它万钧重。
“你还有什么话说?”白母拿眼睛斜着她,道:“你是不是还在想为什么找不到你奶奶?你从来都没想过我跟你爸已经把她送回去
了,是不是?”
“是。”
小鱼儿承认了,她的确就没往好的地方想过自己的父母。
白母看了白父一眼,冲他冷冷一笑,道:“看看你的好女儿!我那时候跟你说你还不相信!现在,你信不信?”
白父显得特别疲惫,看了小鱼儿一眼,那视线里全是失望。
他背过身,像是懒得再看她一眼似的,对白母说道:“你想说就说吧,我也累了。”
小鱼儿不解的看着他们,心想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觉得跟我们不亲吗?”白母忽然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不得不说,一向嗓门大爱嚷嚷的母亲平静下来后,罕见的心平气和跟她讲话,还是很难让人适应的。
小鱼儿张张嘴,觉得嗓子干涩。
她拿着那张纸,用道歉的目光看着母亲:“对不起,是我错了。不分青红皂白对你和爸爸一通指责,你们生气是应该的。”
“小鱼儿,我累了。”
白母在她床上坐下,伸手在床上摸了摸。这张床,是她花了挺多钱买的,当时家里面真的很拮据,可她仍旧给了小鱼儿一口饭
吃,一张床睡。
让她现在成长的健健康康、漂漂亮亮,一颗心却渐行渐远。
“你跟你奶奶更亲近,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几天我想了很多,难道是因为我太强势?太小气?太市侩?都不是。”
白母指着她手里那张纸,“问题出自你。你打心眼里讨厌我跟你爸,其他孩子觉得父母是自己的骄傲,你却恰恰相反。你认为,
父母是你的累赘,是你没法见光的对象。”
小鱼儿在摇头。
她没有!
“你不用否认,实话实说吧,自从你跟小金一起之后,好像你就觉得自己处处高人一等。你开始看不起我们,尤其是出了丑闻那
件事之后!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爸太给你脸上抹黑了?”
“我没有!”
小鱼儿将那张纸扔到桌子上,有些想不明白:“妈,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奶奶既然没有去养老院,为什么要骗我说去
了?”
“我们根本没骗你!是你自己先入为主!”白母恨恨的拍了下桌子,道:“你自己想想,你有给过我们讲话的机会吗?你是不是上
来就质问我们?”
“妈……”
“行了不用说了!”
白母突然抬起一只手制止她再讲话。
小鱼儿愕然。
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一切都有些不同寻常。母亲的一反常态也很蹊跷,还有父亲刚刚出去时那失望的眼神。她顿了顿,垂头
丧气的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是真的错了。”
“你没错。”
白母淡淡道:“错的是我们。”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巧的金坠子。上面有一只胖乎乎的小猪,它在笑,特别有富贵相。
要放在平时,小鱼儿看见了一定会忍不住将它捧在手里细细端详,可现在她却不敢,因为母亲的脸色很不好看。只有在接触到
这只小猪时,她的目光才会稍微变得柔和。
这只小猪是有什么故事?她暗暗猜测。
“这个金坠子,我本来是打算我的宝宝生下来之后,送给他。”白母声音放的很轻,很轻。
像是怕打扰了自己正在酣睡的宝贝。
“我那时比你大不了几岁,怀着孩子,每天晚上都能在梦里描绘他的样子。我猜测他会有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吹弹可破的
皮肤。是男孩子的话,应该能成为大英雄,女孩子的话,一定是小公主。”
她喃喃说道。
小鱼儿静静听着,却觉得不对劲。在她有记忆的所有时光里,可以肯定的是,母亲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公主。
“可是。”白母声音哀切,“我的孩子最后也没能生下来,他只不过在我肚子里待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离开了。”
“是我把他拿掉的。”
说这句话时,她的手紧紧捏着那个金坠子。
似乎要将自己的痛楚全部转移到小猪身上。小鱼儿看着,都能感到她有多痛苦。
时隔多年,这依然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痛。
“没人知道我有多痛苦!那是我的孩子!我真的!能够感受到他在我的肚子里,那么喜悦,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见面……他
是最乖的小孩,都舍不得让我疼,就算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的……”
眼泪顺着脸庞蜿蜒留下。
白母悲痛的连腰都挺不直。
小鱼儿慌得赶紧上前扶她,在她耳边小声又急切地问:“妈!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我不需要!”
狠狠的甩开她的手,白母看她的眼神前所未有过的阴冷,“你给我滚开!”
小鱼儿一脸惊讶。
让她滚开,为什么?
“你觉得我跟你奶奶很不对盘,是不是?”白母笑得很冷,她问,“那么现在,你听完了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