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西院之后,陌子鸣一边缓步而行,一边观察着院中的环境。
院子并不大,但却布置得相当雅致。
书房位于院子正南,乃是一间独立的大厢房。
房屋三方皆为实墙,门、窗皆开在朝南方向。
来到书房门外,方孟停了下来,看着陌子鸣道:“陌兄,当时的情形有点奇怪,书房的门与窗户皆是从里面反锁的。”
“哦?”
陌子鸣不由皱了皱眉。
“既然门窗皆是反锁的,那又是如何发现周老先生出事的?”
“事情是这样据师母讲,先生当晚的情绪有点不好,似乎是在生闷气,也似乎装着什么心事。
师母再三追问,但先生却嫌她话多,还喝斥了她几句。
后来,先生独自喝了一壶酒,然后说去书房看书”
“等等!”
听到这里陌子鸣不由出声打断。
“方兄,周老先生平日晚上都喝酒么?还有他酒量如何?”
“先生喜欢喝酒,但平日里颇有节制,一般只喝几杯助个兴,那晚却难得地喝光了一整壶。
不过,师母说先生应该没醉。
当时她不放心,亲自送先生到了书院,说一路上先生脚步还算稳,并未失态。”
“嗯”陌子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周老先生当晚的确有心事。”
方孟也随之点了点头:“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可疑的,但想来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先生为何要选择走极端?
别说师母不信,连我们这些学生也万万不敢相信。”
“当时是谁先发现的?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现的?”
“是这样,当时先生进了书房之后,外面有两个人候着,一个是丫环小霜,另一个乃是府中的管家阿福。
根据二人所讲,先生进书房不久,便将窗户全都关上了。
对此,二人倒也没有在意,以为老爷嫌有风吹进去。
到了亥时初刻时分,阿福突然听到房中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有东西倒地的声音。
于是,阿福下意识走到门前唤了几声。
结果房中却没有回应。
阿福感觉有点不对劲,又重重拍了几下门,屋里依然还是没有回应。
这下,阿福有点慌了,吩咐小霜去唤老夫人过来,他则一边拍门一边唤着老爷。
久无回音,阿福只能用力推门,结果却发现连门也反锁了。
一着急,他便用力将门踹开冲了进去。
结果,进到屋子里方才惊恐地发现老爷双脚离地悬吊在半空中,脚边有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
于是乎,阿福一边大声吼着,一边手忙脚乱将先生放了下来。
这时候,府里的主人与下人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却发现先生早已没了气息”
听到这番话,陌子鸣问道:“这是阿福与小霜交待的?”
“嗯,因为当时只有他二人在场。事发之后,官府派人仔细查看了现场,也分别询问了阿福与小霜,以及相关人等,没发现什么疑点。
师母坚持说先生不可能自尽,一定是有人谋害。
但据官府的调查,并没有找到他杀的线索,认定是自尽。”
“嗯,我先看看现场。”
“陌兄请!”
方孟带着陌子鸣走进书房。
进去之后,陌子鸣抬眼观察着里面的环境。
的确,三方全是墙,唯一的进出口便是门和窗户。
不对还有房顶。
陌子鸣下意识抬头看向房顶。
眼光扫了一圈,否决了有人从房顶出入的可能。
因为这房修筑的相当结实,屋顶的瓦行与行之间很密实,在不破坏其结构的情况下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出入。
除非是修仙者也或是非人类。
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知陌兄是否看出了什么疑点?”
眼见着陌子鸣一脸专注的神态,方孟忍不住问了一句。
陌子鸣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我可以断定周老先生一定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哦?不知陌兄是依据什么判断的?”
陌子鸣想了想,道:“之前在祭奠周老先生之时,在下在灵堂中隐隐感觉到一缕凝而不散的怨气。”
听到此话,方孟有些讶然:“莫非陌兄对道学也有研究?”
“呵呵,略懂。”
“只是”方孟摇头叹息了一声:“就算如此,但此类玄学官府是不认可的,他们只认证据。
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找证据无疑难于难天。”
“方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间任何事都不可能无迹可循。
这样,我们先假设周老先生乃他杀。
在这样的假设之下,方兄可以仔细想一想,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这”方孟愣了愣,随之苦笑道:“这个真不好猜,毕竟小生也不是经常与先生在一起,对于先生的很多事也不甚了解。”
“不,方兄可能是当局者迷。
你想想,如若周老先生乃他杀,那就堪称是一个几近完美的密室杀人案,毕竟连官府都认定其为自杀。
想做到这一点,那可不是临时起意就能办到的,必然是经过精心谋划,而且对周老先生的行踪以及生活作息与规律了如指掌。
我想,这样的人应该不多吧?”
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到陌子鸣此番话,方孟不由失声惊呼:“陌公子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乃是”
说到这里,又猛然顿下,急步走到书房门口看了看四周。
随之又走了回去,小声道:“照陌兄这么一分析,凶手莫非是周府里的人?”
“十有八九。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外面的人动的手,周府也必然有内应。”
闻言,方孟沉吟了一会,道:“其实,我们几个同窗私下里也在怀疑一个人,如果说先生真是被人所害的话,那么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阿福。”
“你们有此怀疑也很正常,但是杀人动机呢?
他冒那么大的风险杀掉主子,最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就不清楚了,或许是受人指使?”
方孟有些不确定道。
“或者,我们还可以换一个角度来分析,周老先生离世之后,这个家里,谁的收益最大?”
“那当然是”
方孟开口说了几个字,却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方兄?想到了什么?”
“唉!”方孟叹了一口气:“情况说起来有点复杂”
听方孟介绍了一下周家的情况,陌子鸣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周仲新膝下有一子一女,哥哥周渊,妹妹周若若。
不过,周渊却非亲生。
当年周仲新成亲数年,夫人却一直未能怀上孩子。
恰逢一个同族堂弟因病去世,留下了一个年仅两岁的孩子无人照料。
周仲新见那孩子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再加上同宗同脉,便作主收养了那个孩子,当作亲生儿子养。
后来,或许是老天开了眼,夫妻俩终于有了自家的亲生孩子,也就是周若若。
待到周若若到了出阁之龄,周夫人却舍不得女儿嫁,毕竟女儿是她的心头肉。
于是便与丈夫商议了一番,说是让女儿招个上门女婿,这样一家人也就不用分开了。
一开始周仲新不同意,说老大渊已经成家立业了,没必要将女儿留在家里。
说白了,他已经将周渊当成了亲生儿子。
但周夫人可不这么想,周渊虽有周家的血脉,但与她有什么关系?
于是成日里在丈夫面前哭哭啼啼,说舍不得女儿离开。
周仲新终于心软了,同意让女儿招个上门女婿。
周夫人生怕丈夫反悔,当即委托媒人寻找合适的人选,还说男家有钱没钱不要紧,只要品行好就行了。
在周夫人积极的张罗之下,不到一个月便择定了人选。
此人名叫林义,乃是一家客栈的伙计。
周夫人之所以挑选林义有几点原因:一是林义长相不错。
二是家庭背景简单,孤儿一个,无牵无挂。
其三,经过一番交谈,感觉这小伙子还算实诚。
再加上周若若从小乖巧听话,婚姻大事任由父母张罗,于是乎,周夫人便择定了吉日举办了一个隆重的婚礼。
女儿成亲之后,周夫人曾与丈夫商议,说女儿毕竟是亲生的,说以后家产应当分一大半给女儿和女婿。
但,周仲新却不依。
他是一个相当讲原则之人,更珍惜自己的名声,不愿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在周仲新的理念中,儿子虽是收养的,但毕竟还是周家的血脉,与他同宗同脉。
重要的是,自收养儿子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没将儿子当成收养的,一直当亲生儿子对待。
如此一来,夫妻二人的意见自然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周夫人想将大半财产留给女儿,周仲新正好相反,要将大半家产留给儿子。
为此,夫妻俩还争吵了数次
“陌兄,难道你怀疑先生的死是因为家产之争?”
方孟一脸惊愣地问。
其实,他们几个同窗也有过类似的话题谈论,只不过都是私下里讲的,点到为止,根本不敢在师母面前说。
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无法确定先生的死因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万一真的是自杀,那他们去谈论先生的儿女谋夺家产,岂不是徒惹是非?
但现在的情况有点不一样了,陌子鸣如此肯定地说周仲新乃是他杀,这难免让方孟有些震动。
“现在事情真相未明,一切皆有可能。不过,在没有证据之前还请方兄不要透露分毫,包括你那些同窗,以免打草惊蛇。”
“嗯,明白!”
方孟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随之又好奇地问:“那请问陌兄,下一步咱们该如何寻找证据?”
陌子鸣想了想,反问道:“周老先生何时下葬?”
“还没定,因为师母一直不相信先生是自杀的,一直要求官府查找真凶。”
“嗯,如此甚好。”陌子鸣点了点头:“这样方兄,我不太方便留在这里,你留下来想法子多打听一些消息”
接下来,陌子鸣又在书房里仔细查看了一番方才辞别而去。
其实,他还有一些事没有告诉方孟。
他之所以肯定周仲新乃他杀,除了感应到灵堂中的怨气之外,还通过神识发现周仲新的脖子并不止一道勒痕。
也就是说,周仲新很可能是先被人用绳子勒死或勒晕,再制造了上吊自杀的假象。
不久后,陌子鸣在街上找到了还在逛街的白素贞与小青,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相公,换找到那个书生没?”
“找是找到了,不过目前他先生的死的确是很离奇”
陌子鸣将前往周府的经过讲了一番。
“我知道谁是凶手!”
陌子鸣刚讲完,小青便迫不及待嚷嚷起来。
“哦?”陌子鸣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青问:“是谁?”
小青一副笃定的神情道:“肯定就是那户人的女儿和女婿。”
“理由?”
“因为他俩有动机啊。你想啊,你之前说周老先生准备将大半家产留给收养的儿子。
那个周若若肯定不甘心,虽然她是女儿,但她是毕竟是亲生的,哥哥却是收养的。
这要是换作我,我也不甘心啊对不对?这不是便宜外人么?”
听到此番话,白素贞不由笑了笑,难得地夸了小青几句。
“看样子小青是真的长进不少,开始懂得人情世故了。
没错,从常理来讲,站在周夫人与周若若的角度,的确不甘心将家产留给一个抱养的孩子。
但周老先生一意孤行,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对抗的心理。
或许,其间还有一些我们并不知道的争吵甚至是争斗,最终导致了这出悲剧。”
“嗯”陌子鸣赞许道:“你俩说的都有道理。只不过,这只是我们单方面的推测,还有很多疑问未解开,尚需一一验证。”
“我说老实人,你还真是够老实的,凭咱们三人的身手想知道谁是凶手还不简单?
大不了直接召出死者的魂一问不就知道了?”
“就你聪明?”
陌子鸣没好气地瞪了小青一眼。
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会不知道?
“小青”白素贞微笑道:“你姐夫是想凭常规的手段弄清真相,这样才有意思。
要是什么都用法术去解决,那还有什么必要出来游历?”
“还是娘子懂我。”
闻言,小青不由翻了个白眼,酸酸道:“行,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们两个。”
“好了别在这里酸了,小青,给你分派个任务。“
一听此话,小青顿时来劲了,嘻嘻道:“什么任务呀姐夫?”
“咱们分头行动,去城里打听一下周家的事,说不定会听到什么秘密也不一定。”
“好吧”
小青一副兴致缺缺的神情。
毕竟,打听消息可没有打架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