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渊没有直接告诉殷玉晗,这歌声虽然确实有净化的效果,但里面却还藏着一股十分阴暗的能量在隐隐引动他体内那些邪气,似乎还有些共鸣的意味。
这种感觉过于微妙,而这里人多眼杂,谢长渊也不好说的太明白。
至于殷玉晗,听了谢长渊的话,露出一点狐疑的神色,便侧耳细细听了听。
听了一会,殷玉晗的神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不过想了想,殷玉晗又看了谢长渊一眼,认真问:“那你觉得你听了这歌声舒服么?”
谢长渊看着殷玉晗明亮的眸子,目光微动,最终如实道:“有些舒服,又有些不舒服。”
殷玉晗先是‘咦’了一声,随即他就笑道:“既然有效果,那证明这位唱歌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先去看看吧?”
说着,殷玉晗就看向谢长渊。
谢长渊见到殷玉晗向他露出一个征询意见的表情,心头微动:“少主不怕其中有诈?”
殷玉晗神秘一笑:“怕什么,就算有诈,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么?”
谢长渊哑然,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虽然这个选择不太符合谢长渊本身作风,但谢长渊很清楚,这个声音背后的主人,肯定同对他下咒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他回不了修真界,从这里入手,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更何况,殷玉晗一番心意,他也不想直接拒绝。
·
就这样,谢长渊同殷玉晗一起,循着那奇怪的歌声方向,找了过去。
很快,两人就停在了黑市里最高又最华丽的一座楼前。
此刻已经有不少跟他们一样穿着黑色披风戴着兜帽的人聚集在那座漂亮的高楼之下,神情向往地仰着头,朝着楼上看,各个如痴如醉,露出异常沉迷的表情,明显是有点受到那歌声的蛊惑。
殷玉晗见到这一幕,就知道这事肯定有古怪。
不过很快,他朝四周看了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就正式开始发挥他超级无敌的社交技巧。
四处询问了一番,花了一点点小代价,殷玉晗轻而易举地就知道了这高楼里唱歌的人的故事。
没想到这高楼里住着的,正是这次混沌之主要娶的小妾。
这位即将成为混沌之主小妾的女子叫做郦月,是一位来自无尽海的变异鲛人。
郦月的身世十分传奇,据说她出生之时海域上正是血月,加上她出身便无法开口唱歌,被家族视为不详,驱逐了出来。
后来郦月辗转来到混沌之城,竟然在某一天突然能够开口了,一唱歌便是让人如醉如痴,净化和治愈的效果据说堪比许多年前的鲛人王。
就这样,郦月的身价骤然水涨船高,也受到了混沌之城中修士的极大拥戴——毕竟来这里的修士多半身份复杂,有隐疾和暗伤的不在少数,混沌之城内的药物又千金难求,郦月的治愈和净化的能力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后来,郦月声名愈旺,居然被混沌之主看中,几次求娶,还发誓一定要对郦月好,郦月拒绝不得,只能同意了。
殷玉晗总结了一下这个鲛人郦月的遭遇,不由得摸了摸下巴:“这郦月小姐倒是挺励志啊,只是可惜,居然被混沌之主看上了,年纪轻轻就要香消玉殒,啧……”
谢长渊沉默片刻:“香消玉殒?倒也未必。”
殷玉晗:“咦?”
随即殷玉晗又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道:“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她的歌声对混沌城主也有用,混沌城主才会想娶她,那自然也就不会杀她了。”
谢长渊神色稍霁,偏偏这时殷玉晗又美滋滋地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上去吧,连混沌城主都觉得她的歌声有用,她应该就真的能治你的伤。”
谢长渊:……
谢长渊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殷玉晗见状,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谢长渊看了殷玉晗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的沉迷在歌声中的那些修士,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忽然伸手拉住了殷玉晗的手。
殷玉晗的手被谢长渊修长骨感的手握住,骤然一惊,接着他就听到谢长渊道:“少主跟我来。”
就这样,殷玉晗有点稀里糊涂且心跳加速地被谢长渊拉到一旁的一个角落里。
殷玉晗还没反应过来,谢长渊便已经抬手用披风挡住了两人的面孔。
在殷玉晗一脸懵懂的时候,谢长渊便将殷玉晗抵在角落里,神色严肃地望着他,压低了嗓音道:“诚如少主所言,混沌之主能看上郦月,必然是因为她的歌声过人。可她的能力真若是到了如此程度,求她办事,恐怕极难,她信徒还那么多,万一说错一句话再惹麻烦上身就不好了,少主还是再考虑——”
而殷玉晗嗅着谢长渊身上那股苍术的淡淡香气,再看着谢长渊现在做出的这个话本里必备的魔男壁咚魔娘的姿势和谢长渊那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早就心猿意马,完全忘了谢长渊刚刚在说什么……
至于谢长渊话说到一半,才发现面前的殷玉晗抿唇呆呆望着他,神色有点古怪,谢长渊眉头微皱,不由得问:“少主怎么了?”
被谢长渊这么一问,殷玉晗终于回过神来,雪白脸上莫名红了一点,这才垂了眼睫,有点含糊地小声道:“墙好硬,我背上硌得疼。”
谢长渊:……
接着,谢长渊默默松开了握着殷玉晗的手:“是我冒犯了。”
殷玉晗咳嗽了一声:“不关你事。”
莫名沉默。
两人相对静了半晌,却忽然又同时开了口。
“我们还是先走吧。”
“你方才说的什么?”
谢长渊:?
殷玉晗:。
最终谢长渊露出了一点无奈的表情,道:“我是觉得这位郦月姑娘恐怕不好请动,万一暴露了少主的身份就不好了。”
殷玉晗:“哦……”
随即殷玉晗就不悦道:“那你好好说话不就行了,干嘛神神秘秘把我弄到这来?”
谢长渊:“这不是怕隔墙有耳么?”
殷玉晗:“好吧。”
不过殷玉晗是真的很好哄,谢长渊这么一说,他就不打算去了。
确实听起来不太划算,而且谢长渊自己都不想去,殷玉晗也就不想勉强他了。
两人商量好了,就准备离开。
殷玉晗还想着,这会回去应该恰好能听完下半场说书,不亏啊!心里顿时愈发开心了。
于是,殷玉晗就抓紧了一点谢长渊的袖子,想催谢长渊快点走。
结果好巧不巧,这时不远处围在那高楼下的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高兴的惊呼声。
殷玉晗向来最爱热闹,忍不住就抬头朝上面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殷玉晗对上了一双极为澄净漂亮的冰蓝色眸子。
空灵深湛得宛如大海一般,只是一眼,便能让人神魂倾倒。
冰蓝色的眸子下,一串串剔透的鲛珠组成的珠帘摇摇晃晃,散发出柔和的荧光,衬着那雪白的肌肤,更是美不胜收。
正是传闻中的那位鲛人郦月。
真是个大美人啊。
殷玉晗一时间看得眼睛有些发直。
一旁的谢长渊看到殷玉晗的表情,眸光微沉,正想拉走殷玉晗,忽然,那鲛人郦月微微一笑,竟是抬手就朝他们这边掷出了一个柔软的花球,瞄准的,正是殷玉晗。
谢长渊心头一凛,就想把殷玉晗拉到身后,可那花球竟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按照本来的轨迹,谢长渊这么一拉殷玉晗就应该能躲开花球了。
可那花球却硬是在空中微微转了个弯,最终还是砸在了殷玉晗身上。
殷玉晗:?
殷玉晗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周围就爆发出了一阵夹杂着遗憾、愤怒和叹息的议论声。
“这小子是从哪来的?之前都没见到他,他居然就能得到郦月小姐的青睐!”
“这不公平啊郦月小姐,我们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你应该把这次机会给我们的。”
“方才我都没有告诉那愣头青郦月小姐的规矩,没想到郦月小姐居然把花球给他了!真是运气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阁楼上那位抛出花球的鲛人郦月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款步走了进去,只留下一个惊鸿一瞥的背影,任人遐想。
而这时,一个身着青衫的侍女从不远处的一个小侧门里走了出来,走到殷玉晗的面前,笑道:“这位道友,今日小姐的客人就是你了,还请跟我上楼吧。”
殷玉晗:“客人?什么客人?”
殷玉晗一脸懵逼。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抗议声也更多了。
青衫侍女莞尔一笑道:“每日被小姐用花球砸中的人,就能够进屋单独听小姐弹奏或是演唱一曲,这位客人难道是第一次来么?”
殷玉晗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方才那些告诉他消息的人说话都有点遮遮掩掩,围在那楼下又都那么狂热,感情都是为了抢这个名额啊。
方才殷玉晗是确实不想去了,不过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面前,殷玉晗想了想,便看了谢长渊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怎么样?要不要去?”
谢长渊眸光微沉,正要答话,那青衫侍女便已经提醒道:“郦月小姐一次只接待一人,并且只能是被花球选中的人,旁人是不能跟随的。”
“这样啊?”殷玉晗顿时皱皱鼻子。
很快,他就一脸惋惜地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就重新丢花球吧,我一定要跟我道侣一起,不然就不去了。”
一直神色戒备的谢长渊听到殷玉晗这句话,心头微微一动,眸中冰冷的光芒倒是尽数消融了。
可一旁青衫侍女在听到殷玉晗这句话之后,一直和善温柔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冷意,周围的躁动声也更大了,甚至有些人叫骂了起来。
都骂殷玉晗不识抬举,甚至还有些面目狰狞,想要动手了。
谢长渊听着这些人辱骂的嗓音,神情渐渐又沉冷了下来,偏偏殷玉晗一脸不以为意,反而笑道:“这位姐姐也别站在这了,还是快重新让你们那位郦月小姐选人吧,我本来也就是个凑热闹的,这样的机会不应该给我。”
说着,殷玉晗就拉着谢长渊想走。
青衫侍女见状冷哼一声,正要发话,一个极为柔婉动听的嗓音忽然轻轻响起。
“一人也是见,两人也是见,既然我跟这位道友今日有缘,那便请道友带着你的道侣上楼来吧。”
殷玉晗:咦?
殷玉晗仰起头,想看看虚实,结果那位郦月这次压根就没露面,只有一排空荡荡的白玉栏杆悬在那,一片衣角都没见到。
这样的特殊对待,顿时让周围的叫骂声更加猛烈了。
可偏偏郦月似乎摸透了众人的心理,这时又在屋中静静笑笑道:“诸位赶来的客人也不要不满,明日我再多对外演奏一场便是,就当感谢诸位这些日子以来对郦月的关心和照顾了,今日便都先散了吧,就当给郦月一个面子,好不好?”
郦月的嗓音极为柔婉动人,原本那些大上火气,焦躁无比的穷凶极恶之徒们听了,竟是一下子就着了魔一般地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就全都散了,一时间整个高楼下都空了出来,只剩下殷玉晗三人。
殷玉晗见到这一幕,心中愈发纳罕,不由得对这个郦月更好奇了。
一旁的谢长渊看到殷玉晗好奇的神色,眉头微皱,就伸手轻轻握住了殷玉晗的手,试图在他掌心写字。
结果殷玉晗被挠得掌心一痒,顿时面上泛红,猛地抽回了手。
“你干嘛?”
谢长渊:……
青衫侍女似乎看出两人端倪,也不说什么,只道:“二位请吧。”
殷玉晗想了想,瞥了谢长渊一眼,率先走了进去,谢长渊无奈,只得跟上。
·
两人见到郦月的时候,郦月正着一袭水蓝色鲛纱长裙,席地而坐,抱着一把晶莹剔透的象牙琵琶,垂眸低首,神色异常萧瑟落寞。
美得不可方物,我见犹怜。
见到两人,郦月终于展颜,淡淡笑了一下:“公子终于来了。”
说着,居然还朝着殷玉晗拜了拜。
殷玉晗惊了一惊,连忙道:“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郦月直起身来,目光微动,又笑道:“时间宝贵,不如先让郦月为公子弹奏一曲。”
殷玉晗怔了怔,随即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谢长渊,就认真看向郦月,坦诚一笑道:“好啊,不过能否劳烦郦月小姐弹一首能净化咒语的曲子?我这位道侣曾经被人暗算,受了一些伤,先前他听郦月小姐的歌声觉得很舒服,我也希望郦月小姐这次能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