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
比基尼海滩的“人气”依旧,就好像战争的阴霾从未吹到这片土地一般。
教会、学院、商店、港口……它们就像是日夜不停的机轮,并不因炮火而停止运转,如果有一个来自贝克兰德的旅行者来到这里,恐怕他绝不会想象得出这里会是一个位于鲁恩王国边境,时刻面对着弗萨克帝国侵袭的渔业小镇。
“特莉休!你的货到了,出来清点一下!”
在一个渔具店门前,找到新工作的老柯勒赶着马车,后面拉着一筐筐渔具,冲店内高声呼喊道。
“噢!”
港口旁,一个脸蛋圆润,温文甜美的年轻姑娘推开店门,面带笑容地出声道。
随着她探出身子,街道上大半的男性的目光齐齐投来,似乎早有目的般守候在此。
在她的头顶,一扇写着“女巫的蛛网”的渔具店招牌挂在店面的醒目处,似乎隐隐有吸引人进店一观的欲望。
“……”
人数不多的车站中,一个头戴半盖丝绸礼帽,身穿黑色呢子大衣,面容冷峻,线条深刻的男人从车厢中走了出来。
他一步一步地踏在车站的地面上,像是在追忆着什么,目光微微放空。
当目光扫到街上的“女巫的蛛网”渔具店,看到了渔具店店主的相貌后,男人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
注意到了冷峻男人陌生的面孔与特殊的气质,月台边,长椅上,一个身材健硕,面容饱满的男人眼前一亮,迎了上去。
“这位先生,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希望能跟你讲一下我们的慈母和救主——‘纳垢’女士。”
壮汉的面容饱满而红润,似乎过着富足的生活,却在一个车站中,做着传教士的工作。
“……”冷峻男人的神色微微一怔,随后,他露出了笑容:
“好,我们另找地方吧。”
跟随着壮汉,他们走到了车站中不碍路的地方,在一个无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可以讲了。”
冷峻的男人嘴角翘起,似是愉快而好奇地说道。
壮汉的表情一下变得柔和而虔诚:
“我们的母亲自称‘纳垢’,她诞生于绝望的意志,毁灭的深渊,堕落的灵魂,她是所有生命的根源,是一切灵性的母亲,是容纳了世界上全部黑暗污秽的母巢。”
冷峻的男人捏了捏手杖,看起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听你这么说,她似乎像是一尊邪神啊?”
“不,并非如此。”壮汉摇了摇头,似是习以为常一般继续说道:
“我们的母亲居于辽远的星空之中,居所就在和我们最为相近的红月之上,在那里,她能够以最贴近的姿态,将仁慈,与爱,洒向大地上的每一个孩子。”
“尽管她容纳了世间的一切黑暗与污秽,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在这样纯净,安宁的世界中生存。所以,作为她的孩子,我们从一开始便生活在了她的神国之中。”
“她接纳所有的信徒,无论老丑,畸形,残废,还是病弱,她宽容包纳世人,如同慈祥的母亲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般,只要诚心悔改,她总是会宽恕孩子们的罪恶。
“她是最古老的神明之一,是原初的造物主的长女,是集结了一切美与智慧的化身。”
“美丽我承认,智慧倒不一定……”
“啊,您刚才说什么?”
壮汉愣了一下,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不恰当的言论。
“没什么,你继续说。”男人轻轻一笑,而后问道:
“你们的‘母亲’,似乎并不像八大教会那样,拥有着诸多天使拥护啊?”
“不,母亲不在乎。”壮汉微微昂首,似乎显得有些骄傲,“她有着她永恒的伴侣,‘愚者’先生,自最古老的年代开始,祂们便互相依存……”
“额咳咳!”
忽然,冷峻的男人似乎被什么东西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壮汉见状,轻轻地拍着男人的背部,帮助他将呼吸平缓下来,一边说道::
“只是,在遥远的年代里,她与那名‘愚者’暂时分别了,她的子民们也分成了两个教派……”
等到壮汉将“纳垢”女士的事迹讲述了大概后,时间已经过去了约一个钟头。最后,他真诚地拍了拍胸膛,说道:
“如果您感兴趣,可以到酷乐街18号的‘纳垢’花园做更多的了解,就在那座‘丰收教堂’的对面,母亲的牧师时刻在那里布施。”
“我……我明白了。”
冷峻的男人表情沉静,语气略古怪地说道。
“那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壮汉起身离开了长椅。
这时,面容冷峻,头戴半高丝绸礼帽的男人忍不住咕哝道:
“这是谁编出来的……奎恩?还是她的信徒?”
…………
时间将近傍晚,头戴半高丝绸礼帽的男人穿过人群,手上拿着比基尼海滩的特色美食“蟹黄堡”,来到了被破败的金色“丰收教堂”与幽绿的“纳垢”花园夹在中间的“酷乐街”。
迟疑了片刻,男人没有走向右侧的“纳垢”花园,而是前行几步,准备走进左侧的“丰收教堂”。
可当他走过了不长的石砖小径,却吃惊地发现,四周是一片破落的景象。
树篱枝叶无人修剪,玫瑰花坛杂草丛生,草坪上也落满了黄叶,一副蓬乱凋敝、无人打理的样子,连金黄色的丰收教堂也显得阴森可怖起来,原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黄漆,现在却斑驳脱落,黯然失色。
围墙上,给教堂平添生气的野蔷薇与爬山虎,如今也奄奄一息,像一条条黑色的绳索一样耷拉着。以往一尘不染的彩窗,如今只映照出阴霾的天色,加剧了阴森的氛围。
教堂前积累了一层薄薄的尘土,似乎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大门紧闭着,这座教堂仿佛被荒废了一般。
面容冷峻,线条深刻的男人沉默了几秒,走上前去,推开了丰收教堂的大门。
走进大厅时,他不禁愣住了。
明明只是傍晚,教堂内却昏暗得仿佛午夜,长椅胡乱摆放着,一坨阴影倒在大厅中,一动不动。
男人快步上前,这时,地上的阴影出乎意料地动弹了一下,似乎是一个男孩。
他扶起了地上的男孩,轻轻摇晃了一下,接着,皮肤白皙,有着一对赤红眼瞳的男孩睁开了眼睛。
那是克莱恩从未见过的,有史以来最悲伤的眼睛。
男孩的大眼睛半睁着,神色黯淡,一头黑发无比蓬乱,身上的主教袍沾满了暗红的污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被白色布条包裹着的长杖。
“你好……”男孩说话了,嗓音沙哑,“有点乱,抱歉了,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
“抱歉……抱歉……”
说完,男孩放声大哭起来。
“我还是忘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