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还是肉包子打狗了

蹲在门槛上早已石化的沈二娃听到汽车喇叭声终于回过神来,眨眼间他就看到一辆汽车停在门口的斜坡下面。

村子里一群光屁股娃娃双眼放光,围着汽车叽叽喳喳。

他想去看看,可脚杆麻动不了。

金助理打着伞下车吓得一群光屁股娃儿跑远了些却不肯离开,村子里还是头一次出现汽车太稀奇了,下雨都没有影响他们的热情。

“这里就是何秀英家吧?”金助理拎着皮包大踏步走进去。

沈二娃上下打量了金助理一番,这个城里来的男人来找外婆干啥?“不是!”

“你就是沈大妹的弟弟吧,劳驾请你姐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情要找她,这是我的名片。”金助理打开皮包,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沈二娃。

沈二娃一脸狐疑的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这人来自香江,香江在哪里?“我姐不在,你二天(以后)再来。”

他的话音刚落,屋里就响起了沈初念有些迷糊的声音,“哪个在外头。”

沈二娃脸有点痛,发现门外有人探头探脑,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沈初念连忙自报家门,“沈小姐,咱们昨天刚见过。”

“噢,是你!”凉以谦的特别助理,绰号金元宝,长得像年画娃娃。

沈初念爬起来,仿佛踩在棉花上似的飘了出去。

金助理见她下盘不稳,下意识的飞奔过去搀扶她。

沈初念没有拒绝,强行坚强可能摔个狗啃屎,那她的脸可就丢远了。

沈二娃搬来一把破破烂烂的藤椅放在门口,脸上堆满了谄媚了的笑容,“姐,你坐。”

沈初念坐下去,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金助理有何贵干?”

她怎么会认识自己?金助理回头看看大门口披着蓑衣戴着斗篷打着伞熙熙攘攘的村民,转头压低了声音,“我家老板请你过去。”

“没这必要,我们已经两清。”沈初念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在门口窃窃私语的人群里搜寻。

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杨清莲的眼线,杨九花。

金助理感觉自己的钱包发出焦灼的呐喊,我的肚皮要空了,“老板还有事情要跟你面谈,你看……”

“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二娃子送客!”凉以谦的身世太复杂,又是《九薇》的重要男配,她不想跟他走得太近。

金助理明显感觉钱包在垂死挣扎,他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沈小姐……”

沈初念站起来,扶着墙进门。

金助理的钱包奄奄一息,他上前一步还想努努力。

沈二娃挡住他的路,拿眼睛瞪他,你想做啥子?

金助理无奈转身,在村民的围观中坐上车扬长而去,碎娃儿做鸟兽散。

围在门口的人不肯散,七嘴八舌的问沈二娃。

“二娃子,那是哪个?”

“二娃子,他是不是来找你姐耍朋友(谈对象)”

“二娃子,你新姐夫看起来挺有钱的,长得也称展(五官端正),是哪个沓沓(哪里)的?”

沈二娃火冒三丈,操起铁扫把撵人。

村民翻翻白眼,骂骂咧咧的走了,都找上门来了还不承认。

杨九花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

沈二娃丢下扁担,回屋找沈初念,“姐,他们说的是真的?”

沈初念置若罔闻,放下比脸还干净的盐罐,掏出十块钱递给沈二娃。

“去镇上买包盐,打一斤菜油,买上一斤鸡蛋,再割两斤瘦肉,如果你敢把我的钱拿去赌,你就死定了。”

“我都改咾,你把心放肚子里头,我骑洋马儿去很快就回来!”

沈二娃接过钱,操起菜油瓶子撒腿往外面跑,脚底板翻飞,溅起几点泥。

沈初念连忙躲开,戴上斗篷蓑衣拉上房门,冒着小雨打着赤脚到菜地摘菜。

何秀英种了不少菜,但那些菜从来吃不到他们嘴里,不是拿去卖,就是给杨清莲送去,现在她当家,想吃啥吃啥。

这会儿都中午了,家家户户都在做饭,沈初念基本没遇到什么人就到了菜地。

茄子,摘!

豇豆,摘!

番茄,黄瓜,辣椒摘摘摘!

临走时经过家里水田看到角落里的藤儿菜(空心菜)长得不错,她掐了一把丢进篮子里,满载而归。

进门听到何秀英咳嗽的声音已经免疫,回来这一天尽听见这动静了。

何秀英一辈子苦熬苦挣为杨清莲精打细算,杨清莲没念她一点好,对她还不如要饭的,真不知道她图个啥。

沈初念从鼎罐里弄了热水把脚洗干净穿上破凉鞋,然后把家里米缸里见底的米淘干净放在灶台上拿锅盖盖住。

这点米就能煮点粥,她掺了两瓢水下去,盖上锅盖,烧火煮饭。

她把饭煮好,玉米饼也热好了,沈二娃还没回来。

得,还是肉包子打狗了!

沈初念对付着吃了豇豆粥和玉米饼,把何秀英的午饭端进去。

何秀英看到稀饭里还有豇豆顿时就急了,“豇豆是那个沓沓得的?”

“屋头自留地里摘的。”沈初念理直气壮的回答。

何秀英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嗓子里霍霍响了半天,沈初念担心她就那么过去的时候,她终于发出了声音,“你个短命花花,那是留种的,你都敢吃……”

“那么多豇豆,留种用不完!”

“还要拿去卖,屋头盐巴莫得了,猪油莫得了,米也莫得了,全都要靠买,你啷个能拿来填嘴。”

“我不填嘴拿给杨清莲填嘴?”

何秀英一噎,指着沈初念嚷嚷,“她是我妹崽(女儿),吃我点东西咋了?”

“我还是你外孙女呢,吃你点东西咋了,饭我给你放在这儿,你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留着给我和二娃子当夜饭。”沈初念放下饭,甩手走了。

何秀英愣了一下,气得眼泪纵横,短命花花腋杆硬了(短命鬼翅膀硬了)

她端起稀饭稀哩呼噜的往嘴里扒饭,一边吃一边哭她大妹崽儿没吃上头茬豇豆。

沈初念都睡了一觉起来了,沈二娃才被水娃子送回来。

一身泥泞,头发湿透了,脚也受了伤,蔫巴巴的站在沈初念面前的沈二娃头垂到胸前,不敢看沈初念。

水娃子陪着笑脸跟沈大妹解释,“大姐,我们想去翻梢(翻本),哪晓得……”

沈初念一把扯住沈二娃右边的耳朵,把他往堂屋里拖。

“疼疼疼,姐你快松手,耳朵要揪脱咾。”沈二娃疼得直冒眼泪,连忙加快了脚步。

沈初念把沈二娃拉到神龛前,松开他的耳朵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跪下!”

沈二娃不敢反抗,捂着耳朵老老实实跪着。

水娃子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