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振这天回家的时候,心情有点沉重。
关白羽当初……应该是他养奶奶买回来的。
七八十年代，重男轻女严重，丢弃女婴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在长溪市这边,也是有的。
但男婴,还是健康的男婴,基本上不会被丢弃。
关白羽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如果是在二十几年后，借助网络,借助各种寻亲的组织,关白羽有很大概率,可以找到他的父母。
但这是九十年代。
这年头连拐卖这样的事情，都还屡见不鲜,要找家人，那是难上加难。
至于关白羽找到家人之后,他“表哥”的身份会被戳穿……石振不太关心这个。
他和关白羽日常相处中培养出来的兄弟感情不是假的,就算他骗了关白羽,关白羽应该……也不会计较？
其实他不介意对关白羽和盘托出，就怕这么说了之后,关白羽会不愿意再接受他的帮助，或者觉得他居心不良。
现在想这些，其实毫无意义。
等过两年,等他有了钱，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关白羽找到亲生父母。
石振心情不太好,结果关白羽回来的时候,看着特别高兴,眼角眉梢全是喜意，甚至朝着他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他。
关白羽是坐汽车回家的，身上没有什么凉意，反而暖烘烘的，石振被他撞了个满怀，心里的郁闷都被撞飞了。
“小羽，什么事情这么高兴？”石振问。
关白羽道：“哥，我想开公司！”
开公司？石振愣了愣。
关白羽就道：“哥，我不是有五千块钱吗？我想拿着这个钱，跟梁秦轩合伙开一个公司，专门生产笔袋和书包！”
石振没想到关白羽会有开公司的想法，又惊又喜。
别的时代他不知道，但是在九五年，开文具公司……这基本上，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他这样的七零后，除非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不然上学的时候，父母是不会给太多钱买文具的。
他小时候，铅笔就一支，用完了才再买一支。
但现在的孩子已经不一样了。
如今大家手里有钱，大部分人在孩子的学习上，还是不会亏待孩子的。
最重要的是，八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初期，这段时间，是这个国家的婴儿大量出生的时期，也就是所谓的，婴儿潮时期。
他记得他上辈子看人口数据，六三年开始，有个婴儿潮，过了这个婴儿潮之后，出生人口最多的年份，就是一九八七年，全年出生人口，有两千五百万。
这一年之后，好多年，出生的孩子，也是特别多的。
这些孩子，现在刚上小学，或者正要上小学。
他们出生的时候，独生子女政策早已实行，虽然也有超生的，但普遍……因为孩子少，这时的父母对孩子，要比以前的父母对孩子好很多。
孩子的笔袋书包，父母绝不会缺了孩子的。
“小羽，你真棒，这个想法特别好。”石振夸奖道。
跟在关白羽身后下车的梁秦轩：“……”他都被关白羽的想法震惊了，关白羽这个……没读过什么书，平常就摆摆摊，干干泥瓦匠，辛苦养活关白羽的表哥，竟然一点不觉得关白羽异想天开？
石振不仅不觉得关白羽异想天开，他还道：“你也不要只卖笔袋和书包，这两样东西，能赚钱，但绝不是最赚钱的……等有钱了，你可以琢磨一下，生产圆珠笔，这才是消耗品。”
书包和笔袋，孩子们一年买一个顶天了，东西质量好点，孩子又爱惜的话，这些甚至是可以用好几年的。
但是笔不一样，尤其是圆珠笔。
石振记得，这会儿虽然很多人用钢笔，但再过几年，大家就都用圆珠笔，不爱用钢笔了。
再后来，又改为用中性笔。
这些东西的消耗才是大！
二十年后，有大品牌垄断了一些市场，小公司开了很难赚钱，但现在……
他上辈子会看一些品牌创始人的自传什么的，这会儿，其中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文具品牌的创始人，还在做文具推销员。
反正，在九十年代，生产出这些必需品，肯定不愁卖。
“生产圆珠笔？”关白羽有些好奇。
石振道：“对。圆珠笔的笔芯，现在国内好像还不能生产，但从国外购买也不贵……笔杆什么的，就是塑料，你有了本钱，买了机器，绝对可以生产出来。”
石振上辈子在长溪市，认识很多有钱人。
他们有生产羊毛衫发家的，有生产杯子发家的，有专门生产纺织原料发家的……做什么的都有。
他重生之后，不走他们的道路，是因为他对这些不了解，也没有相应的人脉。
但关白羽如果是跟梁秦轩一起做……梁秦轩的父亲在这个时候，人脉非常广，绝对可以帮到他们。
在上辈子，再过个一两年，梁秦轩的奶奶去世，梁父就会把梁秦轩赶出家门。
在之后，他的公司会破产，他自己也生病去世。
但现在……按照梁秦轩说的，他奶奶身体挺好的，体检做出来，只有小毛病没有大毛病，她如今天天在家带孙女顺便骂儿媳妇，特别有活力，指不定还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
梁父自己刚得了个老来女，对工作肯定也会很上心，他的玻璃厂本身没啥问题，好端端的，应该也不会破产。
有梁父帮忙，梁秦轩和关白羽的文具公司，差不到哪里去。
“哥，你懂得真多！”关白羽觉得他哥太厉害了，什么都懂。
石振笑了笑，然后就给关白羽说公司要怎么开，还道：“公司名字一定要好听又好记的，商标什么的，也不要落下。我觉得相比于高端市场，平价市场更好做，产品最好价廉物美。”
石振就这么跟关白羽聊了起来。
梁秦轩在旁边听得满头雾水。
他跟石振和关白羽，年纪其实差不多，他还家学渊源，学历最高……他高二了呢！
结果，人家懂的，怎么就比他懂的多那么多？
至于梁秦轩的表舅，他也在旁边当透明人，顺便把自己能记下的东西，全都记下来。
他这人其实从小就普普通通的，靠着他是梁秦轩的表舅，才能在梁父的公司当司机。
而且……说他是公司司机，其实现在，梁父对他的要求，是照顾好梁秦轩。
只要梁秦轩好，他就好！
之前那一个学期，不管梁秦轩和梁父关系如何，期末的时候梁秦轩考进了班级前三十，他就得了一个大红包！
此外，他把梁秦轩做的事情告诉梁父，比如梁秦轩在学校里卖文具……梁父一个高兴，也会给他大红包。
而梁秦轩的这些变化，全是关白羽带来的。
梁秦轩的表舅有点迷信，他现在觉得，关白羽是梁秦轩的贵人，连带着，也是他的贵人。
这贵人……就是不一样啊！一看就是做大事的！
之前他跟梁父说，梁秦轩和关白羽两个人，想去做笔袋来卖。当时梁父还说他们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然后因为怕他们的笔袋卖不出去，急急忙忙去找人，琢磨着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们把笔袋给卖了。
结果现在……人家已经开始想着，要开公司了。
虽然进展有点快，但梁秦轩的表舅相信，梁父肯定会支持，说不定又会给他红包。
梁秦轩多有出息啊！才高中就想开公司了！
石振上辈子，也是开过公司的，公司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也给关白羽他们指明了方向。
他觉得他们先做笔袋和书包，是个不错的主意，等赚了钱，再想别的。
至于开公司要法人之类……梁秦轩和关白羽的年纪都不够，石振看了一眼梁秦轩的表舅，如果他是梁父，应该会找这人帮忙。
梁秦轩这天在石振家一直待了很久，天黑了才回家。
他听过石振说的种种之后，一直很兴奋。
他现在，觉得做文具，前景特别远大。
超越他爸，指日可待！
不过等回到家，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板着脸进去，对自己的父亲没个好脸色。
不过他奶奶问他问题，他倒是好好回答了。
没忍住，他还对自己奶奶道：“奶奶，我要开公司！”
梁奶奶惊喜极了：“哎呦我的乖孙子，你比你爸厉害多了！这才多大呢！就要开公司了！”
梁秦轩顿时得意起来。
梁父：“……”
梁父等梁秦轩去楼上了，才找梁秦轩的表舅了解情况，等梁秦轩的表舅说了，他也有些惊叹：“那关白羽和他哥，真不简单。”
这样的人，换做以前，他见到了一定要交个朋友。
现在么……让他儿子去交朋友吧。
想到什么，梁父又问：“那个石振，现在在做什么？”
他之前对关白羽了解很多，但对石振了解很少，现在才想起来要问一问。
梁秦轩的表舅就把石振在乡下给人盖房子的事情说了。
梁父略一琢磨，当即道：“他肯定不会一直在乡下给人盖房子。”
过了一会儿，梁父又道：“轩轩要开公司，就让他开好了，到时候公司的事情，就麻烦你去做了。”
梁秦轩的表舅喜出望外。
而另一边，石振联系了人，买了很多东西。
对联、大红的“福”字、各种糖果饼干……但凡是过年用得上的东西，他都买了。
过年……他是要回老家去的。
之前他来来回回，都是坐公交车，但这次，他打算开拖拉机回去。
鉴于现在坐公交车不便宜，他们全家还有关白羽一起回去，开拖拉机的话，成本比他们坐公交车要低。
他还可以……装半车货物回去。
石振已经打算好了，零零碎碎能带去山里卖的东西，全都买一些，出发的时候，再在拖拉机上用竹片搭个小棚子，盖上塑料布防风……这样他家里人待在里面，也不会被冻着。
至于让关白羽跟他回去过年，这是他早就决定的，也问过关白羽，关白羽同意了。
关广国并不把关白羽当他儿子，他不可能留关白羽一个人在这边过年。
关建国家的房子里，已经一件羊毛衫都没有了，倒是堆满了石振进的各种货物。
也就是这个时候，石振跟村里人说，最后这一个多月的绣毛衣的钱，可以来他这边拿了。
这钱到他手里，已经有几天了，他故意晚了几天才说，至于原因……
这会儿离过年，只有七八天了，村里人多多少少准备了一些过年的东西，比如咸肉、笋干、干海带之类，但对联什么的，大部分人都还没买。
现在女人们来石振这里拿工钱……
“张秀美，五百二十一元六毛。”石振把张秀美的钱递过去：“婶儿，你数数。”
张秀美拿了钱，严肃的脸上露了笑，然后目光就飘到石振身后的各种东西上了：“那个大红的福字，怎么卖的？”
“描金的那个？五毛钱。”石振道。
五毛钱不便宜，但那个福字又大又漂亮，贴在家门口多好看啊！最重要的是，她刚在石振这里拿了五百多块钱。
这钱热乎乎的捏在手里，稍微花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张秀美是个节省的，都没忍住在石振这里买了一副对联，一个福字，又称了一些糖果，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村里有些女人，其实挺舍得花钱的，她们看什么都喜欢，这个看了觉得好，那个看了也想要，一个没注意，就花了几十块钱。
石振收钱收得很开心。
这些东西他进了之后，几乎全是翻倍卖的，甚至有些会以进价的三倍卖，比如三毛钱一副的对联，他卖一元。
这利润，真的太好了！
不过这种，也就年前赚一波。
石振卖的时候，还关注了一下，大家更喜欢买什么。
在这边，卖过一波之后，他是要再去进点货，才回家的，进货的话，肯定是什么卖得好，他就进什么。
石振趁着过年，在关家村做小生意的时候，另一边，关白羽和梁秦轩的公司，也开始注册了。
公司的法人，定的是梁秦轩的表舅，注册资本两万，其中梁秦轩出一万，关白羽出五千，梁秦轩的表舅也出五千。
这公司暂时就是个空壳，很多协议，是他们另外签的，关白羽年纪小，一些合约，就是石振签的字。
签字的时候，石振还帮着补充了合同——原本的合同里，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当然，这些空子，并不是梁秦轩那边为了坑关白羽才弄出来的，应该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事实上，他要是抓着这些空子，还能反过来坑梁秦轩。
而现在他加点条约进去，也能让梁家这那边，不敢小看关白羽。
他们签的合同，说是梁秦轩的表舅弄的，其实是梁父找人写的，挺复杂。
原本的合同都看得有点艰难的梁秦轩和他的表舅：“……”这个石振太厉害了吧？一看就不好糊弄！
就连梁父，看了改过的合同，都有种对石振刮目相看的感觉，这石振加的条款，他公司以后跟人签合同，也要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