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释放完这样的能力,苏璎都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状态,具体表现为全身疼痛,动一下就很多昏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的感觉没那么糟糕了。
只是立刻再开始一场战斗还是有些困难的。
苏璎抬起头,对上一双怒火燃烧的眼睛。
“你!”
刘教授的女儿,正咬牙切齿地说道,“你——”
苏璎:“?”
她二话不说发动了能力。
谁要听你哔哔。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人已经拔出枪射击,激光子弹倾泻而出。
苏璎背倚的那棵树被打出无数骇人的空洞,碎裂的木屑漫天飞溅。
“不!”
那人崩溃地哭出声来,“出来!你这个躲躲藏藏的懦夫!”
苏璎保持着能力状态,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耳畔不断传来那人的呼喊。
她当然不会被这一点愚蠢的激将法炸出来。
毕竟这是她的能力,她听见那样挑衅的话语只觉得荒谬可笑。
“学姐。”
又是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并且拉住了那个哭泣的人。
“快走。”
来人听声音是男性,而且——
嗓音有一点耳熟。
恍惚间,雨似乎下得稍大了些。
他们的话语在水声中渐渐破碎。
“教授!”
那个黑发黑眼、戴着面罩的年轻人。
他正望着地上残破的尸体。
他眼中似乎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还有隐隐的泪光闪烁。
下一秒,他猛地回过头,看向了苏璎所在的位置,“你,是你杀了他?”
空气里仿佛泛起了一层层无形的波动。
那一瞬间,苏璎甚至听到了铮铮嗡鸣声,像是金戈交错,像是风雷震颤。
她身上的虚空能量再次沸腾起来。
原先酸疼沉重的四肢,遍布着撕裂痛楚的肌肉,在这一刻,仿佛都在迅速复原。
与此同时,黑发少年手里光芒闪动,浮现出一柄宛如暗红如淬血的怪异兵刃。
乍看像是一把狭窄的短剑,只是末端又弯曲出一道圆弧,色泽红得凄艳又绝望,仿佛末世里天穹悬坠的残月。
“虽然从你的角度,你也没做错什么,但我总还是要为他报仇的。”
那人低声说道。
“……抱歉了。”
他扬起了手。
那把诡谲而不详的血色剑刃,正发出嗜血的鸣颤,欢欣而癫狂。
树林中回荡着噼里啪啦的落雨声,雨水在叶片上汇成细小的溪流,从高处向下淌落。
夜晚弥漫着湿润的雾气,在雨丝串成的帘幕不断破碎又重聚,凉意逐渐涌了上来,周围一片萧索。
苏璎依然处于能力状态。
她眼中的世界清晰得纤毫毕现。
——树叶上垂落的雨水,被践踏的草地,剑刃上缠绕的奇特符文,敌人手背上浮现的青筋。
“啊。”
苏璎笑了起来。
“有本事就来啊。”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双手手背上浮现出的紫色光纹,沿着蜿蜒的血脉迅速攀升而上,遍布了两条赤|裸的手臂。
所有的伤口都在顷刻间恢复了。
同样的纹路爬上胸腹锁骨,顺着血管勾勒至脸庞上,像是鸢紫的花藤肆意绽放。
“……”
敌人的存在,会刺激她的战斗欲望,然后让她的能力提升。
苏璎又一次印证了这个事实。
她迫切地想要毁掉对方,并且将那把剑砸得粉碎。
——这不是出于逻辑推理后的需求,而是她在虚空能量的影响下,摒弃了那些杂念,下意识为了快感而追求的结果。
苏璎解除了能力。
她的眸中写满了讽刺和嘲弄,可惜被那些几乎填满眼眶的紫光所遮蔽。
溢出的光丝从眼角裂开向下蔓延绽放,让整张脸的神情都变得十分狰狞。
她手中凝聚的烟灰色气刃,已经缠绕着极为耀眼的紫光。
——不再是星星光点,而是一团团紫色光雾,组成了一道一道螺旋状的光带,飘渺而梦幻的靛紫色,仿佛无数翩跹的飞蝶。
这是虚空能量浓度提升的象征。
倘若有懂行的在这里,一定会对此做出这样的解释。
可惜,他们俩都半懂不通。
唯有另一个旁观者捂着嘴尖叫出声,“林——离远点!离她远点!”
下一秒,黑发少年直接劈手掷出了短剑。
泛着血光的暗红剑刃,发出了饥渴的嗡鸣声,仿佛期待着痛饮对手的鲜血。
苏璎留了个心眼。
出于对那把剑的忌惮,她没有直接开能力,而是再次在空中具现出了蓄势待发的箭矢。
夹缝里的虚空能量源源不绝地涌出,迅速凝聚成形,化作锋芒冷锐的利刃。
然后呼啸着飞腾而出,狠狠撞上了那把飙射而来的利剑。
空中泛起了一圈一圈如有实质的波动,气浪翻腾而起,摧折了树木,犁开了草地。
“叮叮叮——”
那些只会悄声吞噬物质的虚空能量,在与霞月碰撞的时候,赫然发出了实体才会有的清脆声响。
下一秒,那据说由奇异矿石铸造的剑刃,被虚空能量所毁灭,寸寸断裂破碎。
紧接着,那些缺损的剑刃,又从断口处重新生长出来,仿佛是春日抽条的枝桠,又像是大火燎烧后再次冒出的野草。
虚空能量具现的箭矢,从空中蜂拥而至,接二连三撞了上去,不知疲倦地摧残着整把剑。
糟糕的是,无论什么位置、受到什么程度的破坏,它总是能立刻复原。
双方就这样互相抵消。
苏璎渐渐麻木。
然后,她听到了喷血的声音。
旁边的黑发少年承受不住,一口血吐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踉跄着向后倒去,被同伙扶住。
——那把剑不断回复,似乎也是在消耗他的力量。
“你没事吧!”
同伙惊叫一声。
黑发少年几乎要昏厥过去,只是强撑着,“走,快走——”
“不!”
同伙咬牙道,“我要杀了那个——”
她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眼中满是恨意。
苏璎坐在一棵倒塌的树干上,身上光纹褪去,一阵阵剧痛侵袭着每寸皮肤骨血。
她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但凡稍稍动一下手指,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倘若另一个人再次发动攻击,苏璎也只能硬着头皮开能力躲避,但具体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你去死吧——”
那人暂时将怀里的黑发少年抛在一边。
她再次举起枪来,对准了苏璎,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
……
城堡顶楼的会议室里。
凌家家主似乎接到了什么消息,脸色凝重地走到一边。
苏家父女俩伫立在窗前。
苏舷望着外面风雨飘摇的广场,他的女儿站着旁边,两人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苏家家主微微测过头,“安。”
一个保镖应声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是精神感知类的能力,可以探知方圆数十里的景象,并且将这些传递给与自己肢体接触的人。
苏舷轻轻握住她的手。
大概过了一分钟。
“所以,就是他啊。”
苏舷放开手了,向那个保镖微笑了一下,翡翠绿的眸子在灯光里熠熠生辉。
“谢谢你,亲爱的。”
“没什么,老板。”
后者双颊泛红,退到一边站好。
苏天鹰对此见怪不怪,“看到有趣的东西了吗,爸?”
“看到了一些人,只是大多数并不有趣。”
苏舷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老三竟然死在那种人手里。”
苏家家主这话突兀又莫名,在场的大多数人没听懂具体是什么意思。
苏天鹰自然明白。
出于种种原因,某种角度上说,她的一个弟弟害死了另一个弟弟*。
显然父亲已经知道了,但他这话也是不准备追究,并且将林河算作真凶。
当然,老三也确实是林河杀死的。
“帕特里西娅联系我了。”
苏舷轻声说道。
他微微蹙眉,看上去有些忧郁,那双翠绿的眸子里似乎也蒙上了不愉的阴翳。
苏家家主已经年过半百,却还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他看上去高挑瘦削,面容英俊,气度矜贵又疏离,深金色的短发在风中微微被吹乱,却只显得更加成熟迷人。
这间会客厅里,保镖助理技术人员总共几十个人,有一小半都在隐晦地盯着他打量。
还有一小半则是在看旁边的议员阁下。
“她想知道我们的儿子是怎么死的——我只能据实相告,并且给了她承诺。”
苏舷淡淡地说道。
“嗯。”
苏天鹰稍稍侧过身,并无兴趣讨论那个已经和父亲离婚的人,“您请便。”
苏舷转过头,眸中的笑意似乎尚存,只是并无温度,“真抱歉。”
“当然。”
凌家家主刚刚结束了通讯,微笑了一下,伸手打了个响指。
无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消散开来。
微凉的风卷入屋内,带着点点细雨,水迹从窗棱洒至地毯上。
雨中的广场似乎起了夜雾。
外面的景物被雨丝模糊,仿佛一幅朦胧的画卷。
在这栋城堡与外面的广场之间,还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屏障,阻隔了任何人想要离开的脚步。
刚才已经有许多人进行过尝试,甚至还有人被那屏障吞掉一部分|身体。
最终只有少数人冲出去了,还都是近似空间类的能力。
“本来还想公平一点,等下次有机会——”
“他知道死者做了什么,但还是要为死者复仇。”
苏舷微微垂眸,掌心里腾起一簇细小的火苗,在半空中幽幽燃烧着。
“那我也该这么做——毕竟他杀了我儿子,对吧。”
同一时间,苏家的保镖们悉数向两侧退避。
窗口蓦地卷起炽热的风流,空气里甚至迸溅出细小的火星,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燃声。
稍远处,凌家的人都在下意识后退。
苏天鹰依然站在原地。
议员阁下神情平静,仿佛并不在意旁边的父亲做了什么。
她只任由暴虐的热风从脸侧擦过,吹起深金色的发丝,蓝绿交辉的眸中闪烁着点点星火。
……
数里之外的森林中。
唯一一个幸存的入侵者,正要对着苏璎扣下了扳机。
忽然间,地面猛烈地震动起来。
那人趔趄了一下,枪口偏移,一连串激光子弹打空了。
旁边,林河虚弱地躺在地上。
他半睁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睡过去。
下一秒,炽烈的流光划过夜空,灼灼火色撕裂阴云!
那一瞬间,深灰的天幕似乎都点亮了。
火焰凝聚的枪矢,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天空中奔腾而来。
林河甚至来不及呐喊出声,眼中就只剩下越发逼近的倒影。
暴虐的烈焰张牙舞爪地燃烧着,狂笑着将万物吞没。
黄金,赤红,汇聚成死亡的光海。
“????”
苏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那彗星般划过夜幕的火焰,以无法想象的高速,无法阻挡的势头,战矛般呼啸而下——
直接贯穿了黑发少年的胸口。
“林河——”
另一个人刚刚回过头去,就被炙热的火焰所吞没。
她的身躯像是柴薪般燃烧起来,不过几秒钟时间,从枯骨化为焦炭。
火焰的洪流吞噬了尸骸,又好似一堵高墙,隔绝了苏璎的视野。
过了一两分钟,她听见风声逼近,数道人影从天而降。
“需要治疗吗?”
有人询问道。
还有人去检查尸体了。
苏璎恍惚了一瞬,“那个围住城堡、不让人离开的壁障——”
“好像是被苏家家主打破了。”
有人说道,“听说是要报仇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什么情况?”
苏璎老老实实回答:“异能消耗过度,浑身疼,我再坐一会儿就能动了。”
“啧啧,”那人喊了个名字,“来给她治一下这些伤,动作快点。”
另有人低声嘟囔着,尸体都已经烧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骨灰了。
苏璎:“还有一个,在那边摆着,好像是骨灰的父亲。”
他们转了一圈,很快也发现了刘教授的尸体,因为距离缘故,倒是没被火焰烧毁。
“这他妈的谁干的,草,都要碎了。”
“这怎么拿啊,我感觉我一动它就会变成几十块——用箱子装回去吧。”
苏璎眨了眨眼睛,假装没听见这些抱怨,“话说,有没有人能告诉我,骨灰有几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