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织和云沉逛了一圈回来,陆邈邈已经醒了。
她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抬起一只手臂遮住眼睛,防止被别人看到她红透的眼眶。
然而,控制不住往下撇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慕斯秋接住云沉扔过来的薯片,撕开袋子夹出一片吃下,全然没有理会情绪失控的陆邈邈。
景织看了眼两个不管事的男人,叹一声,走到床边坐下:“邈邈表姐,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陆邈邈放下手,直视景织:“冲动?”
“以你的灵力基础,还好做指引的人是慕先生,不然你很可能会坠入时空罅隙永远也回不来。”没有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景织沉声道,“想调查真相,前提是确保自己知道真相后能有所作为。”
如果查明真相的代价是付出生命,那不是得不偿失么?
两人僵持了片刻,陆邈邈率先移开视线。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稍微一动,全身每一寸骨头都抗议似的传来剧痛——即使有S级的除妖师来进行召回之术,她的身体依然在这次的回溯中承受了巨大的伤害。
陆邈邈却顾不上这些。
她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自己杂乱的头发,忍着痛楚往陆忘忧的房间走去。
她看到了真相,可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一定要找陆忘忧当面问清楚。
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景织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慕斯秋和云沉出了房间,却都没有动。
“你不去看看?”云沉瞥一眼专心吃薯片的男人,意有所指,“你的任务不就是这个?”
慕斯秋头也不抬:“我对陆家的家事不感兴趣。”
“哦?我看你这么积极地帮陆邈邈,还以为你……”
“陆邈邈么?”慕斯秋呆呆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快意,“我只是同情她罢了。”
被自己的母亲算计,他很好奇这姑娘知道真相后会给出什么样的回应。
云沉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沉默半分钟,给出三个字的评价:“恶趣味。”
慕斯秋吃掉最后一片薯片,又扯开袋子瞅了一眼,确定里面一片不剩,这才把包装袋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对于云沉的评价,他只当做没听到。
……
这是唯一一次,陆邈邈进陆忘忧的房间没有敲门。
听到房间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陆邈邈直接推开房门,看向房间里低声交谈的母子。
陆迢回头看到她,脸色变了变,避开她的视线站起身。
陆忘忧掀起眼皮子冷冷看她一眼,讥诮道:“进长辈的房间不敲门——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扶着门框勉强支撑身体不至于跌倒,陆邈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淡然:“你根本没有教导过我。”
她把她丢给保姆,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更别提教导。
“所以呢?”陆忘忧靠在床头,淡淡一笑,“你来找我兴师问罪?”
没理会女人的冷嘲热讽,陆邈邈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陆无忧?”
陆忘忧皱眉,反问:“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妈妈?她已经疯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最后一个字落下,陆邈邈倏然红了眼眶,声音颤抖,逼问道,“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你用了溯时香?”
陆忘忧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是见陆迢,期间她没有过多的关注陆邈邈的情况。
不过听到晚辈的质问,她立刻猜到她做了什么。
陆忘忧冷笑道:“既然用了溯时香,我为什么这么做,你还不懂吗?”
“我不懂!”大声吼出三个字打断女人的话,陆邈邈擦掉眼角的泪,哽咽,“你永远只会说你不懂吗你不明白吗你不知道吗……对!我不懂!我不清楚你的想法!我也不知道你杀人的目的!我什么都不懂!可我亲眼看到你杀了她!你杀了你的亲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和陆邈邈的歇斯底里不同,陆忘忧平静地说道,“陆无忧已经被逐出陆家,她不是我妹妹,也不是你的母亲。”
她怎么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话?陆邈邈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长辈的话。
她怎么能——
“你问我为什么杀了她?”噎住女儿,陆忘忧沉声道,“因为陆无忧违背陆家族规,和妖精相爱——私相授受,还生下一个孩子!”
“你……你说什么?”
“还不明白吗?那我说得更清楚一点,陆邈邈,我为什么杀了陆无忧,因为我要保护你!”
这是什么答案!陆邈邈脱口道:“胡说!”
“不是胡说。”陆忘忧勾起奇异的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世,你只有死路一条。比起已经成为弃子的陆无忧,我当然选择保全你。”
比起成为弃子的陆无忧,我选择保全你。
害死陆无忧的人是你!因为有了你的存在,你的母亲才必须死!
……
“哎……”看着陆邈邈失魂落魄地离开,景织想挽留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转头看向房间里的女人。
从陆邈邈进来的那一刻起,陆迢一直处于透明人的状态。此刻陆邈邈走了,陆迢也弯了弯腰,退出房间。
“陆迢。”在晚辈离开房间之前,陆忘忧哑声道,“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陆迢没有停步,亦没有回头。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一直盯着陆忘忧的景织终于踏进房间。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翻翻这本书,推推那个花瓶,最后把整个房间摸索了一遍,才回到床前。
陆忘忧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她消停了,她冷笑:“检查完了?”
景织摆摆手,意有所指:“这不是还有你躺着的地方……”没检查么?
“景织。”陆忘忧冷下脸,“别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吧,姨妈。”
退后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景织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轻浮的态度毫无礼貌可言。
“姨妈,邈邈表姐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肯跟她说实话——看来你是真的很恨很恨她啊。”
“……”
“你解决陆无忧到底是为了什么……表姐关心则乱,轻易信了你的话,现在只怕自责得要死,啧啧。”
打蛇打七寸——陆忘忧清楚陆邈邈的软肋,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决中,陆邈邈注定会是失败的一方。
“姨妈,我真的特别好奇——”景织压低了声音,“听以前在公馆工作的老人说,你带回过一条红色的人鱼……”
在女人陡然紧缩的瞳孔注视下,景织悠然一笑,不紧不慢地问道:“请问,那条红色的人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