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织成功把景衍从景家带了出来,并在慕斯秋启程回协会总部前拦下他,请他帮忙把景衍身上的术式解了。
“你是他的老师,你的学生在受苦,你竟然可以不闻不问,你没有师德!”
面对女生絮絮叨叨的指责,慕斯秋想了想,反问:“你什么时候和阿衍关系这么好了?”
坐在一旁盯着他解除术式,景织气呼呼:“我什么时候和景衍关系不好了?”
听到女生理直气壮地反问,少年低垂着眼帘,白皙的耳朵却止不住地开始升温。
景织又道:“云沉还觉得我和你关系好呢。”
慕斯秋呆呆看向她,皱眉:“云沉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自家的大美人只能自己嫌弃,景织很护短:“你在这个行业里混了这么久,难道没发现只有我家云沉脾气好有智商?难得的是,他还是个大美人。”
慕斯秋:“……”
景致远印刻在景衍身上的术式并不高深,慕斯秋很快就清理得干干净净。
眼看攀爬在少年身上的丑陋疤痕逐渐消退,景织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残余的淤青,问景衍:“还疼吗?”
手忙脚乱扯起衣服扣好扣子,景衍红着脸,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景织翘起二郎腿,问道,“听说你马上要高考了?”
十六岁就要高考,据说是初中和高中跳过级——能在修行之外,保证成绩优异,哎哟,景家有这么个大学神不好好栽培,真是暴殄天物。
“嗯。”景衍道,“不过,爸爸的意思是不用参加——”
“为什么不用参加?”景织道,“不参加高考,他能找关系送你上北御大学?”
“额,不是,是因为考试那几天刚好是协会的毕业考核。”
“就为了一个毕业考核?”景织嗤一声,“他们不会真以为除妖师这个行业,可以保障一个人衣食无忧一辈子吧?”
他们这一行工资高,为什么?拿命拼的——说不定哪一天在某次任务中遇到实力强劲的大妖怪就会嗝屁,这么高危的行业,可不得把工资开高一点?
但这也是年轻除妖师们的生活,等年纪大了,学习能力和敏捷度跟不上工作需要,只能退休养老——妖怪的寿命远比人类更长久,总不能让垂垂老矣的除妖师去对付活了几百年正值年轻的大妖怪。
“其实,在我们这一行,能身体健全的活到退休已经是老天保佑了。”景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道,“说难听点,就你这天赋,继续混这一行,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妖怪的腹中餐。”
景衍:“……”
“人生活着也就短短十几载,反正最后都是个死,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路来走?”
有些话适合点到即止,景织叹了口气,拍拍景衍的肩膀,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语重心长。
“景衍,不要把别人的理想强加在自己身上——人活着,开心最重要。”
避开她的目光,景衍垂放在双腿上的手握紧几分,低声问道:“姐姐你……也是在走自己喜欢的路吗?”
从出生那一刻起,母亲就告诉他,他没有优越的血统,所以他必须聪明,必须优秀,必须强大,只有这样,才能让父亲多看他们母子一眼,才能避免被供养着他们的家族抛弃。
他遵循母亲的话,顺着父亲为他铺好的路往前走,哪怕双腿鲜血淋漓也不曾停下。
可事实证明,就像老师说的,他并不是走这条路的料——不管多么努力,多么拼命,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在成为慕斯秋的学生以后,他对这一点的认知越来越明确。
可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走到这一步,他们不会给他说放弃的机会……
“我吗?一直都是啊。”景织道,“决定和云沉在一起,想要家主的位子,去参加迷雾森林的行动,打伤萧柒,和萧家闹掰——我做这些事,都是因为我想做。”
那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景衍眼里阴影更深——在他们这样的家族,没有实力,意味着没有选择权。
他就是那个没有选择权的人。
“想什么呢。”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景织用力点了点他的脑袋,失笑,“景衍,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是景家的小少爷,你现在的生活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有这个条件,不去让自己过得更开心,你是不是傻?”
“可是……”
“可是家里人不同意?”景织一眼看穿他的忧虑,“景家未来的家主是谁?是我。”
她指了指自己:“我是家主继承人,未来景氏一族的主人,你是我弟弟,万事自有我护着你,你怕什么?”
……
景织离开后,慕斯秋看了眼自己唯唯诺诺的小徒弟,语气透着几分羡慕:“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呀。”
这话要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绝对是嘲笑。
不过由慕斯秋来说,早就习惯了他天然呆性子的景衍只是红着脸,小幅度地点点头。
感情好吗?其实在迷雾森林行动之前,他和她根本没什么交集。
她现在对他好,是因为在迷雾森林里他扑上去保护她——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保护对于她来说就是个累赘。
“好好珍惜这段缘分吧。”慕斯秋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你们这般幸运。”
……
景织安置好景衍的时间里,云沉正在迷雾森林和妖精下棋。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转瞬又淹没在周围的鸟叫蝉鸣中。
落下一颗黑子,游悠感慨一般地说道:“难得啊,几百年过去了,你竟然会来找我下棋。”
云沉凝神看着棋盘,心不在焉地回答:“听说你醒了,我马上要回北御,总要在离开前来会一会老朋友。”
“听阿青说,你现在成了一名除妖师?”
“算是吧。”云沉道,“这个身份用起来比较方便。”
游悠默然片刻,想起之前见过一面的那个叫景织的少女,不禁皱眉:“却言,你现在的未婚妻,也叫景织?”
景织这个名字从游悠嘴里吐出来,云沉捏着棋子的动作不自觉地一顿。
他掀起眼帘看向对面的旧友,漆黑的眸子平静如水,深处又似藏着惊涛骇浪。
“游悠,你见过我的未婚妻,你说,她和小景,是不是特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