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总部,偏中式的阁楼建筑,二楼尽头的办公室光线明亮,檀香袅袅,气氛一派宁静祥和。
年轻的男人身着协会的白色制服,不像其他除妖师穿得一丝不苟,他制服的扣子没扣,搭配制服的腰带则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里面衬衣上面的几个扣子随意地敞开着,使得胸膛的光景一览无余,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酒红色的碎发衬着那张过于隽秀的脸,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张扬之势。
他正在认真研究电脑里的视频录像,不时嘀嘀咕咕两句,语气越来越暴躁。
“怎么回事?后面这一段怎么没有了?……艹,若水那个臭丫头对我的电脑做了什么?!”
男人一拍桌子,正想起身去找自己的学生算账,就听到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烦躁的心情,草草整理好衬衣和领带,道:“进来。”
助理带着萧珩和顾卿歌进屋:“老大,迷雾森林的行动结束了,萧珩来汇报工作。”
“结束了?这么快?”莫相忘脱口问过后,皱眉摆手,“你们两个小年轻进来,你——”他指着助理,“出去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人来打扰我——特别是若水那丫头,知道吗?”
对这对师徒的相处模式已经司空见惯,助理点头:“明白的,老大。”
等两人坐下,莫相忘合上电脑,双手搭在桌子上,挑眉:“说吧,这次迷雾森林的行动有什么值得汇报的地方。”
这是顾卿歌第一次见协会的长老,要不是助理亲自引进来,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和想象中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老太太不一样,这位莫老师实在太年轻了——看起来和萧珩差不多的年纪,态度轻慢语气轻浮,宛如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这真的是协会德高望重的长老吗?
和莫相忘有过几次交集,萧珩比顾卿歌淡定许多,直接开始汇报工作:“这次行动,参加行动的有十二个家族的门生,共计八十六人,一共斩杀大妖怪15只,抓获……”
“停!”莫相忘屈指敲了敲桌子,冷声,“我对这些数字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你们杀了多少抓了多少——汇报工作,给我挑重点汇报。”
萧珩:“……”
顾卿歌:“……”
除妖行动,重点不就是抓了多少妖怪杀了多少妖怪?
“哎,你们真没意思。”莫相忘感慨一句,颇有些失望,“斩杀和抓捕只是除妖师最基本最基本的工作,你们好不容易进一次迷雾森林,就只做了这些?”
两人继续沉默。
“有安排人去调查迷雾森林的结界是怎么回事吗?”
“……暂时没有。”
“那有把迷雾森林每个边边角角都检查一遍吗?”
“……没有。”
“这次行动里,有发现特别有潜力的新人吗?”
“……”萧珩默然。
看他这样,莫相忘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报告书留下,你们可以回去了。”
说完,他打开电脑继续捣腾,时不时咒骂两句,也不知道是在骂电脑还是在指桑骂槐。
等萧珩和顾卿歌黑着脸离开后,助理从门外进来,把泡好的咖啡放在桌子上。
莫相忘合上电脑推到一旁,双手抱在脑后靠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搁到桌子上,仰头呼出一口气。
“垃圾,都是垃圾……”
“老大。”清楚自家老大的性子,助理还是提醒他,“那个萧珩是萧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子,你对他还是客气一些……”
“关我屁事。”莫相忘冷笑,“左菁一把年纪了还在到处嚯嚯,这么下去,萧家迟早有一天要垮在她手里。”
“……”
“这些个所谓的名门世家教出来的晚辈,一个比一个迂腐。”助理不回话,莫相忘哼笑道,“真本事没多少,仗势欺人的事儿倒是做的挺欢。”
知他说的是迷雾森林里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萧柒故意破开封印任妖怪袭击景织,景织的觉醒和反击,还有最后左菁带人堵截景织……助理推了推眼镜:“这次是萧家人过分了。”
“岂止是过分?”莫相忘讥诮道,“不顾大局,一个个小算盘打得精妙,做出来的事儿我都替他们害臊。”
为什么会有协会的存在?创建协会的人最开始的目的是协调妖精和人类之间微妙的关系,后来在妖精大范围退离人类社会以后,协会逐渐发展为约束和安排除妖师内部行动的部门。
在他看来,协会的目的从来简单——发现有能力的除妖师,加以培养,为整个行业储备需要的人才——如果没有那些老东西在其中作妖的话。
“萧柒还是太年轻。”莫相忘道,“以为自己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呵,又蠢又坏。”
萧柒这番举动,可以说他年轻气盛,那后面左菁的一系列行动就不仅是蠢坏,而是破坏协会行为处事的规则了。
“希望这次云沉能硬气一点,别再那么佛系,给左菁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莫相忘喝着茶,忽然道,“挑个时间,去会一会那个景织。”
迷雾森林的行动处处透着诡异,萧珩是指望不上了,不如去问问景织,说不定能得出有用的信息。
……
被协会长老安排进日程的景织对未来会发生的事全然不知,她正坐在云沉的书房,和慕斯秋相顾无言。
茶已经凉了。
慕斯秋一口未喝,只是低着头盯着杯子里浮动的茶梗出神。
男人看起来呆呆的,没什么攻击性,让景织想起了动物世界里看到过的刚睁眼的小狼崽,懵懵懂懂透着一股奶味。
玛德,他这个样子,让她准备好的质问的话都要换个语气才说得出口。
不能继续这样耗下去。
景织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对面的人忽然抬头看向她,问道:“你为什么要保护迷雾森林的那些小妖精?”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景织下意识“啊”了一声,迎上他疑惑的目光,她没有回答,抛出一个问题:“慕先生明知道我在保护那些小妖精,为什么不拆穿我?”
“因为没必要。”慕斯秋道,“那些小妖精伤不了人。”
“就是这个理啊——既然他们伤不了人,我也没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慕斯秋打量她两眼,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景家,是这么教你的?”
景织:“……啊?”
慕斯秋摇了摇头,道:“你找我来,是为了景衍?”
景织和他之间的关联,只有一个景衍。
对方开门见山,景织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景衍身上那些伤疤……慕先生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把少年抱出迷雾森林后,她无意中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痕——青紫的疤痕扭曲蔓延,宛如一条条丑陋的蜈蚣,印刻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
“哦,你说那个……”慕斯秋又恢复成之前呆呆的样子,“那不是伤疤,是术式。”
景织皱眉:“术式?”
似乎对学生的这个状态习以为常,慕斯秋平静地解释道:“是你爸……景致远施加在他身上的术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