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找过来的?”白星辞看着跳下来的楼伽罗问。
楼伽罗掏出一只琉璃镜,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将被风吹乱的浓密卷发收拾好,朝白星辞抛了个媚眼。
“你忘了?我给你画了道暖火符,有一天的时效呢,我一出林子就顺着找过来了。”
说完,楼伽罗继续整理自己亮晶晶的耳坠,没注意到白星辞脸色微变。
白星辞按住自己的胸口,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在身上留下灵力,有的修士能循着灵力判断对方的位置,简直就像是放了追踪器,这是极大的隐患。
她之前冻得要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错乱之下居然让楼伽罗在身上留了灵力。
楼伽罗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是说……
“呵,就她那个脑子,怕是没想那么多。”沈云谏的声音在耳侧幽幽响起。
白星辞放下手臂,垂在身侧:“我没有怀疑她。”
“你们这一对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吗?”沈云谏调侃道。他很不满意这一路上白星辞和宋云京贴那么近,破天荒地想说个笑话逗白星辞开心。
白星辞没有答话,走到楼伽罗身边。
“楼伽罗,天乾盟的那些人呢?”
楼伽罗调整好耳坠的位置,脸上挂着嫌弃的表情,不情愿道:“在后面呢,他们非要跟着我,甩都甩不掉,牛皮糖一样,烦死了。”
她收起琉璃镜,朝旁边努努嘴,云层中冒出几个人影,为首的人一袭青衫十分显眼。
见到来的人越来越多,宋云京小脸皱成了橘子皮,整个人紧张兮兮的。
“不用担心。”白星辞宽慰他,“是我们认识的人。”
其实她也没有把握春长老不会抢夺那些古书,大概是看不上的,天乾盟的人什么好东西没有遇到过?
但是宝贝这玩意儿和钱是一个道理,没人会嫌多。
春长老带着人从天而降,刚一落地,捂住心口向沈云谏道:“山河易改,天道长存。少君大人,您没事就好。”
沈云谏回了礼,面色不太自然。他移开眼眸,艳红的薄唇抿紧,视线并未落在春长老身上。
春长老一脸的不计前嫌,礼貌地对着白星辞也打了个招呼:“白姑娘,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有些人真是不要脸啊,”白星辞嘴角下撇,“缺德事做那么多,不怕半夜在路上走的时候被人套麻袋吗?”
“如果被人套麻袋那说明是学艺不精,怪不了别人呢。”春长老抖开竹骨折扇。
“是吗,春长老您劝学还真有一套啊。”白星辞皮笑肉不笑,“我得努力修炼早日跟上您的步伐啊。”
两人冷笑着看向对方,气氛焦灼,交织在一起的目光仿佛激出闪电火花。
楼伽罗一甩头发,挤进两人中间:“喂,那个青衣服的小白兔是你路上遇到的?”
白星辞顺着她的手指,看到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宋云京,宋云京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湿润的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这边,秀气的脸通红。
“差点忘记介绍了,这是宋云京,是木灵根符修。”白星辞一把将宋云京拎小鸡崽子似的抓过来,“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找到云台宫。”
说着,她顺手抚平宋云京的后背,强按着他站直,明明比她还高出半个脑袋,却总缩着身子,像什么样子。
“云台宫?”楼伽罗不明所以。
白星辞拍了拍宋云京的肩膀,宋云京打了个激灵,小声解释:“是太虚秘境的中心,宝贝都在这里……在下来找古书。”
“听见了吗?”白星辞从宋云京的后面探出个脑袋,“大家不要抢,这位小朋友只是想要收集古书,反正各位天乾盟的大人也用不上吧?”
黑衣的小姑娘面若冰霜,微凹的眼窝填充着浓浓的暗影,挑起眼皮瞪人的时候带着莫名的威慑力,像是一只伺机扑杀的猛兽。
即使她的五官略微稚嫩,留有婴儿肥,光是这双阴冷的眼眸,也叫人不敢看轻。
春长老内心深处划过一种熟悉的颤栗感,好像他此时面对的不是戴着灭枷被封印灵力的黄毛小丫头,而是在漫天河汉藻井的恢宏宫殿中,伫立在循天皇座前的那位无上冕下。
白星辞,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种战栗感一纵即逝,白星辞早已收回了脑袋,拉着宋云京说话。
现在再看过去,方才的那种自灵魂深处发散的畏惧感无影无踪,所谓野兽般的危险人物,只不过是个老成早熟的小姑娘罢了。
春长老忍不住嘲笑自己,自从她死后,自己也开始疑神疑鬼了。
“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早晚会有人发现云台宫的。”沈云谏没好气地打断白星辞和宋云京的交谈,“你们还进不进去的?”
他就想不通了,白星辞才和宋云京认识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投机得跟伯牙子期似的?
宋云京有他好看吗?有他有钱吗?有他高贵吗?有他博学多才吗?
白星辞怎么对着宋云京就眉开眼笑,一对着他沈云谏就跟欠了八百万灵石一样?
白星辞瞎了吧?
疑似瞎了眼的白星辞问宋云京:“这里有没有什么阵法?既然是秘境中心,肯定机关重重吧?”
宋云京皱眉分析道:“这个我不清楚,但是依照在下以往的经验,这里肯定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楼伽罗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她脑海里划过无数电影漫画的镜头,什么冒险家穿越危机四伏的丛林,考古学家闯过远古文明的遗迹。
她迫不及待想进去一观,掰响手指关节,扬着嗓子喊了一声:“我准备好了!”
“既然楼姑娘这么兴奋,就让她打头阵吧。”春长老笑眯眯地摇扇子。
楼伽罗就等这句话,脑子没多转,兔子般蹦跳着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
白星辞面色一沉。打头阵?怕是打算让楼伽罗去当炮灰吧,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
“哎哟,春长老眼睛是天生的吧?这么狭长的眼睑真的好让人羡慕,在大夏天的时候完全不用畏惧灿烂的阳光呢。”白星辞怪声怪气,“俗话说不畏惧阳光的人行事有种不怕天谴的孤勇劲头啊。”
春长老打着扇子:“是呢,不像白姑娘您,多么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就算是个摆设也让很多人艳羡不已啊。”
“不不不,还是春长老的眯眯眼更让人羡慕啊。”
“不不不,还是白姑娘的大眼睛更甚一筹啊。”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沈云谏不耐烦地插话,“那个笨蛋已经把门推开了。”
两人齐齐看向云台宫大门,大门朝内敞开,露出里面祥龙腾云的浮雕影壁,朱红的抄手游廊边沿悬挂着八角青琉璃宫灯,雕梁画栋,金桂飘香。
“……真的是个宅邸啊。”宋云京嗫嚅道。
“还是个相当奢华的府邸……这家的主人是做什么生意的,夜总会吗?”白星辞忍不住吐槽。
“喂!大家!罗盘有反应!”楼伽罗站在门内向众人招手,她手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一个黄金罗盘,磁石指针摇摇晃晃地指向北面。
“如果有机关,楼姑娘一定是最先中招的,要不白姑娘您去把好姐妹拉回来?”春长老提议。
“不了吧,按照普遍理论来讲,打头阵的一般是资质最深的大前辈吧?不会真有前辈躲在十几岁后辈身后贪生怕死苟延残喘吧?”白星辞回以一个微笑,“不会吧不会吧?”
“我说你们两个!”沈云谏揪住白星辞的后领往自己身旁拽,“吵够了吧!现在可不是斗嘴的时候!”
“哪里能算是斗嘴。”白星辞不服气地回怼,“只是来自后辈的友好提醒罢了。”
“我也不过是在为可爱的后辈考虑啊。”
沈云谏:“……喂,楼伽罗影子都没有了,以她的脑子,你们就不怕她踩中机关闹出个通天大爆炸吗?”
两人这才偃甲息兵,谁也不看谁,和其他人一起迈入大门。
春长老望着白星辞纤瘦的背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果然,不过是个看起来很正经的小丫头而已。
宋云京一进云台宫,脚步没有半点迟疑地往北边走,好像能闻到古书的味道一样。白星辞跟在宋云京的身畔,沈云谏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黏在她身侧,非要把宽敞的长廊挤得摩肩接踵。
春长老带着剩下的人,悠闲地缀在他们身后。
“少君大人,有点挤。”白星辞在被撞到肩膀的第十五次后,向沈云谏抗议道。
沈云谏从善如流:“那我们去后面走?”
“……不,这样也挺好。”就算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烦起人来也想给上几拳啊。
绕过假山园林,两侧烂漫的桂花林也开到了尽头。坐落于众人面前的是一间宽大的两层小木作主屋,屋前种着大片殷红色的滇山茶,艳丽动人得宛如天上的晚霞,微风拂过时花叶摇曳,泛起一层层丹红的浪花。
楼伽罗早已等在门口:“你们快点!”
“你跑这么快,路上可有遇到危险?”白星辞走到她面前。
“啊,什么都没有。”楼伽罗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这里就是一座很普通很普通的房子,我都怀疑咱们是不是闯进谁的家里了。”
白星辞也有这种感觉,这根本就不像秘境的宫殿,什么天灵地宝通通没有,就是间豪华的宅邸,进主屋翻一翻,说不定能找到主人家刚洗的景泰蓝古董茶具。
真奇怪,为什么秘境里面会有一座府邸?
不,从一开始,这个秘境就不正常。
进入主屋,不等环视一周,白星辞心有所感般,望向正对的拉门。
空气里浮动着清淡的甜味,浅金阳光透过小轩窗的花纹洒落,投下一朵朵镂空山茶花的阴影,蒙蒙的细光将窗台上的一只白瓷碗照得闪闪发亮,瓷碗里面是吃了一半的糖桂花豆腐脑。
陶瓷的长柄勺子随意地搁在碗边,好像主人随时都会回来,吃完这半碗剩下的甜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