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玩阴招不得好死

“速战速决。”楼伽罗叮嘱,贝齿咬住下唇,担忧从她的双眼里一闪而过。

她握紧白星辞的手腕,拇指从白星辞的脉搏上擦过,火光腾跃,白星辞的脑门上溢出细细薄汗。

白星辞不做停留,从树上跳下,像一只无声滑翔的黑鹰。

她的左手淹没在熊熊火焰里,橘红的光线照出她冷淡的面容。

剧烈的疼痛灼烧着她的皮肤和肌肉,仿佛正在被无数满口利齿的野兽吞噬撕咬。

她听到皮肤烧裂的声响,肌肤上流淌的淡淡金光有龟裂的痕迹。

不能再犹豫。

血鬼藤缠绕成一只庞大的触手,密密麻麻的肉瘤呼吸一般起伏,令人作呕的粘液摩擦声向着沈云谏逼近。

“快点!”春长老舌尖爆出命令。

白星辞轻盈地落在地上,一巴掌拍向血鬼藤。

火焰猝然跳起,一触碰到血鬼藤就开始猛烈燃烧,火舌几乎在眨眼间蹿到树冠,滔天火焰席卷汹汹,以摧枯拉朽之势“轰隆”一声爆开!

血鬼藤在烈火中疯狂地挣扎,发出凄厉刺耳的惨叫,藤蔓痉挛着到处拍打,扫断数不清的粗壮树枝,甚至将大树拦腰折断,远远看去像是一只狂暴起舞的章鱼。

“白星辞!快回来!”楼伽罗大喊。

然而退路已经被大火隔断,白星辞一边躲避无律抽打的藤蔓,一边绕开大火的包围,牙齿简直要被咬碎,额角暴起青筋。

越是身处险境,白星辞就越是冷静。

她抽出后腰的佩刀,将刀柄上的锁链缠绕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对准火场外的树干瞄准,抡起臂膀将长刀向那里投掷。

白亮的刀光破开火焰,在刀刃没入树干的那一刹那,白星辞脚尖点地,扯住锁链跟着飞掠出去。

火焰自她的身侧擦过,耳畔只剩下飒飒的风声。

白星辞靠着锁链挂在刀上,胳膊肌肉拉扯得酸痛,两脚悬空晃荡。

看来她的身手有长进啊,再多修炼几年,都可以去街上卖艺了。白星辞想着,使劲眨了眨眼睛,刚刚好像有汗水流了进去。

她拍掉衣角的火星子,抬起头,一只莹白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

顺着手往上看去,是洁白无瑕的轻薄鲛纱,云般雾般如梦似幻。

沈云谏正向前倾,少年人那张令人惊叹的美丽面庞上带着清浅笑意,卧风眼里柔光浅浅,宛如春日清潭,看起来柔和不少。

看嘛,这不是会正常笑么。白星辞在心里默默吐槽。

弟弟,时代变了,傲娇系已经不吃香了,你要是个双马尾你说不定就是败犬专业户了你知道吗。

现在我们都喜欢大和抚子性转版那种类型的男人,温柔贤惠又居家,腰细腿长屁股翘,在老婆下班后会笑着从家里小跑出来帮忙拿拖鞋,柔情蜜意地问亲亲老婆今晚想吃嘛。

白星辞伸长胳膊,握住沈云谏的手,隔着雪绒手套,白星辞能感觉到顺着他手心流淌出的干燥暖意。

沈云谏将她拉上树杈,白星辞抖抖手腕,锁链有生命似的从她腕间退下,白星辞收刀入鞘。

“你这个武器很有意思。”沈云谏饶有兴趣地看向她的佩刀,“有名字吗?”

白星辞摇摇头:“老师送我的,还没有取名字。”

“那就是说,连器灵都没有?”沈云谏挑起眉梢,一脸很看不上的样子。

白星辞点头,她可买不起那样高级的武器。

火光摇曳,白星辞余光扫见一抹黑影,沈云谏身后的树叶里突然钻出一只鲜红的触手!

是一根血鬼藤!这条藤蔓不知道起先埋伏在何处,居然没有被火焰波及,现在鬼鬼祟祟地绕到了众人后方,打算袭击灵力最强的沈云谏。

这鬼玩意竟然是有智慧的!

说时迟那时快,白星辞挥刀劈砍,又急又快地低喝一声:“低头!”

沈云谏迅速俯身,刀面贴着他的发髻扫过,几根断发飘飞。

黑暗里乍现一轮银白弦月,白星辞的刀挟着呼呼的风声横砍──

她身后忽然腾起一条血红藤蔓!

不是一根,漏网的是两根血鬼藤!

沈云谏顾不上灵力外溢,左手快速捏成一个复杂的手印,苍白的电光在指尖跳跃,同时右手握拳贴住手印,利落地横抽,霜白泛青的长剑焕然出现在手中。

两人皆是往前,前胸和肩膀直直地向对方怀里送去,撞击的闷响声里都抱了对人一个满怀。

修仙之人在此等境况下哪顾男女大防,白星辞和沈云谏两人面对面贴住肩膀,并蒂双生花似的向前攻去,抽刀砍藤,拔剑斩敌,黑夜里便升起两轮月亮。

白星辞手里的并非神兵利器,又无灵气覆刀,只堪堪在血藤上砍出一道白痕。本来足以吓退血鬼藤,可因为沈云谏灵力的诱惑,血鬼藤左右抖动了一下,不怕死地再次袭来。

沈云谏以电为剑,一剑斩断血鬼藤,正要回身辅助白星辞,可那血鬼藤太快,闪电般向他背心刺去。

沈云谏左手上蓦然显现一条青绿藤枝,绕住他的手腕,沈云谏一个不留神,被藤枝扯飞出去。

春长老一把抓住沈云谏的胳膊,将他带到自己身边。

“你做什么!”沈云谏怒喝,他起身想要跳回去,却被春长老死死地压住肩膀,青绿藤枝爬上他的身躯,将沈云谏牢牢绑在树上。

“属下说过,总要有人为少君挡灾,为少君送死。”春长老沉下声音,轻描淡写的一句。

沈云谏不敢置信地瞪住眼前这一向温润倜傥的男人,他还记得初见时,晨天官牵着他的手,遥遥指向如云似霞的八重红枝垂樱下,青衫纱袍、玉带银冠的男人。

天官说,那是天乾盟最年轻的长老,也是最温和慈善的长老,很受弟子们追捧敬爱,是众天官和仙家们为沈云谏挑选的最适合的家臣。

那时春长老远远地往向这边,俯身下拜,一片樱花飘落入他面前的潺潺流水,打着旋儿沉浮。

后来出了那件事,春长老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勉强维持表面的和谐,但依旧是沈云谏在天乾盟最亲近的人之一。

如今这个男人依旧眉如水墨,鬓如刀裁,笑意温和,一如当年风度翩翩。

可沈云谏从未像今天这般觉得春长老陌生,这不是陪伴他整整十年的人,而像是罗刹恶鬼披上了名为春长老的画皮。

沈云谏恍惚间醒悟,原来自己从未看透过这个在他心里一直当作兄长的男人。

少了沈云谏在身前遮挡,白星辞眼见血鬼藤袭来,再次挥刀。她本想着吓退血藤,不料脚上被一个东西缠住,猛地将她扯下树杈。

“姓春的你他娘的做什么!”楼伽罗的骂声从远处传来。

混乱间白星辞瞄到自己脚腕上多出一根青绿藤蔓,来不及看得再仔细,她腰上一紧,血鬼藤张牙舞爪地缠住她的腰肢,迫不及待地将她拖入密林。

王八蛋,真当她是傻子了!

白星辞咬紧牙关,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扔出长刀,锁链哗啦啦地响,手上一沉,她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使劲将锁链往自己这边拔来。

她咽不下这口气,死了都得找个垫背的。

白星辞在黑暗里醒来,脑袋还有些晕,耳朵里嗡鸣不断,杂音刺耳,跟有一百只大白鹅在四周撒欢似的。

她靠着墙壁蹲坐,揉了揉生疼的后脑勺,往地上吐了口血沫,摸摸牙,还好没有掉,仍然是整整齐齐的一口好牙。

摊开手掌,里面是碎成齑粉的红晶石,石榴红的粉末静静地散发微薄的红光。

一根血鬼藤鬼鬼祟祟地在地上蛇行,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透明粘液,白星辞弹出一点儿红晶石粉末,血鬼藤顿时如耗子见了猫,立刻抽搐着缩了回去。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从身侧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白星辞转过头,打算往这个殉葬品脸上摔几个大嘴巴子,刚抬起手,这人开口说话了。

“乌鸦,这是哪里?”

声音低沉沙哑,却能听出原有的动人,宛如金尊玉杯里流淌出的琼浆玉液,又似山涧竹林间的飞泉瀑流,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干净。

白星辞伸到一半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停滞之快导致手腕骨头都发出了牙酸的脆响,她颤抖地收回抽筋的手,满脸难色错牙道:“怎么是你?”

她分明是对准春长老掷出的刀,怎么被她拖下来的人成了沈云谏?

沈云谏胸口闷疼,没好气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你的准头也忒差了。”好像根本就没有考虑也许白星辞的目标就是他本人。

简直是见鬼了。白星辞揉捏按摩着手腕,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垮了下来,尖尖的下巴搁在膝盖上。

不应该啊,她寻思着,以前在乌有山冬天捉兔子,她的飞镖百发百中,不管那些兔子跑得有多快,她闭着眼都一发一个准。

总不能是沈云谏自己凑上来的吧?

“我原本是打算把那个绿衣服的狗东西搞下来,没想到会是你。”白星辞开诚布公,道歉的语气十分诚恳,“对不住,我许久没有练习,手生了。”

沈云谏没回话,要不是呼吸声还在,白星辞还以为他消失了。

白星辞也没打算得到沈云谏的回应,照沈云谏这个脾气,能不反手给她两耳光就不错了,反正她现在也没灵力,只能护住脸挨打。

许久,沈云谏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本来是我的错……当时春长老是打算要你替我送死的。”

白星辞一愣,下意识往头上看,沈云谏居然会道歉,还这么善解人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