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荒谬往往更加合理

荒谬,词解意思是极端荒唐、非常不合情理。

那么荒谬是属于结果论还是行为论?

张耆杀了王钦若。

赵恒好端端的突然驾崩。

故事的发展到结果都堪称是极其荒谬。

而荒谬的果实更像是合理的根茎上生长出来的一颗异果。

是否真的荒谬需要倒推整个剧情。

事情的起因在于张耆杀王钦若。

那么张耆为何会杀王钦若,只是因为后者劝阻张耆不能强攻白矾楼,因而被张耆质疑王钦若叛国吗。

前有写过,张耆、寇凖、赵恒君臣三人的交情已经有几十年,这份交情很深。

并且交代过赵恒是一个感情上十分细腻的人,用俗话讲就是感情大于理智。

赵恒可以为了一个刘娥不惜公然顶撞得罪赵二,因此被软禁。

寇凖帮着转圜,从而将刘娥放在了张耆家中,并仍旧帮助赵恒在日后入主东宫。

他尊重了赵恒的任性,而不是劝赵恒放弃刘娥这么一个女人。

不仅尊重,而且仍愿意帮助赵恒谋取天下。

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三人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亲密。

刘娥是赵恒最爱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他甚至敢得罪皇帝。

那把这个女人放到另一个男人家里安顿,得需要多少的信任?

提出这个建议的寇凖,首先得了解赵恒,其次更要了解和相信张耆的为人。

赵恒登基以后,寇凖、张耆都得到了相应的回报,各自位极人臣。

重感情的人只会和重感情的人能够保持几十年交情,因为冷漠的人不够细腻,无法在一些小细节上处理得体,因而无法获取重感情者的信任,就更不可能走进重感情者的内心世界。

显然,张耆和寇凖也是重感情的。

寇凖和王钦若党争,互视彼为敌寇,那么连带着张耆和王钦若的关系就好不到哪里。

注意前中一些细节处的交代。

赵恒单独接见过王钦若聊封禅的事,那个时候张耆没有在现场陪同,而赵恒每每见寇凖的时候,张耆都在。

为什么见王钦若没有张耆。

因为赵恒决定甩锅给寇凖,张耆在的话,赵恒知道张耆一定会反对。

他心中对于是否甩锅给寇凖是有犹豫的,所以需要王钦若给他勇气,而张耆一旦开口反对,那么势必会让赵恒难以决断,继而无法下定决心。

他已经夭亡了几个儿子,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那么此生封禅一次泰山,临死前自我安慰成为一个伟大的帝王就成了赵恒所剩不多的人生诉求。

而赵恒单独接见王钦若的事,作为大内总管的张耆会不知道吗。

显然他是知道的。

可是即使事后知道,张耆也没有劝过赵恒,同时也没有选择报信给寇凖。

显然,在赵恒和寇凖两人之间,张耆选择了赵恒。

是功利心的作祟,使得张耆臣服了权力?

一个重感情者显然不能用功利的角度来分析。

张耆和赵恒的感情更深厚。

他选择赵恒,哪怕赵恒是错的,哪怕明知道赵宋离不开寇凖这位宰相,他也支持赵恒。

这就是感性战胜了理智。

可是良心上的煎熬和对寇凖的愧欠感会出现,这种愧疚外人无法理解,可在心里,张耆绝对因此而恨上王钦若。

所以,两人之间早已有仇。

白矾楼的事只是一次冲突,事看起来不大,但这个导火索是落在了一堆火药桶上啊!

于是,当王钦若言语攻击张耆图谋不轨的时候,一直死忠于赵恒的张耆爆发了。

感性又一次战胜了理智,他挥剑杀了王钦若。

下手的那一刻,张耆自己预料不到过这一剑的后果。

就好比一个普通人雷霆激愤、血溅五步的时候是无法预料到自己日后押赴刑场,执行死刑场景的。

张耆不是普通人,但不意味着他失去了人的感情。

相反,张耆或许比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更加感性,也更加容易失控。

事传到了赵恒的耳朵里。

赵恒早已满是伤痕的心又一次被重创。

丁谓的话让赵恒一度怀疑张耆叛国投楚,痛到呕血昏厥,而在昏迷前,赵恒说的话是

“朕不信张耆、召曹曹璨。”

这个话可以解读为赵恒已经不再信任张耆,也可以解读为赵恒不相信张耆会叛国。

但传出来的话却成了。

朕不信张耆,诏,赐死。

那么丁谓的行为就很明显了。

这是在矫诏。

他把召曹璨矫诏成为诏,赐死,意图就是不打算让曹璨这位勋臣重将回京。

至于赵恒的死是不是丁谓弑君谋害就不难猜测了。

不让武将回京,那么新君如何拥立,自然由臣说了算。

有人说,现实往往比更加荒谬。

或许,现实和都不荒谬。

因为我们都清楚的经历过,现实中的荒谬是由种种因果导致的,我们会感慨会倒溯,如果在荒谬的结果发生前,我们少做了某一件事或者多做了某一件事,导致时间错开,会不会荒谬的结果就可以避免。

而感慨的荒谬是因为只有结果而没有过程,更突兀一些。

像现在的东京。

如果视角一直随着骆永胜移动,不曾交代宋廷故事,那么突然说一句。

张耆杀了王钦若、气死了赵恒。

这太荒谬了,谁也接受不了,因为根本无法理解。

可事实却是所有的事都好似上苍有一双大手在理弄着每一个人人生发展的路线。

在这个结果之前一样有无数的如果可以避免。

如果张耆忍住一口气没杀王钦若,赵恒就不会因为生气而吐血昏迷。

如果没有骆永胜,赵恒的身体也不会那么差。

如果王钦若不和寇凖党争,张耆也不会和王钦若有如此深仇大恨。

如果

如果

可能性有无数,但结果只有一个。

不可更逆、不可转圜。

只能徒劳叹息,悔知晚矣。

就如同现实中,我们无心犯下的过错随着时间的发酵变得巨大,当数年后或者数十年后反伤害到我们自身时,后悔已没了意义。

而比这更荒谬和更悲哀的则是,我们甚至不明白伤害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疯狂的东京城陷入了混乱,无数的王公贵胄傻了眼,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大宋就成了这样,而守在通津水门做好赴死准备的贺勋一样傻了眼。

他是没打算活着离开东京的,可现在城门洞开,各处混乱,没人搭理他了,也没人去关心寇凖的离京。

探听到原因之后,贺勋傻了。

赵恒死了?

这叫什么事?

“这叫什么事,赵恒竟然驾崩了!”

襄阳大营的骆永胜同样感觉到不可思议,他北望东京,只觉头脑混沌。

孤乃天命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