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罢了端阳没多久,骆永胜便忙了起来,倒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而是时间到了他弟弟骆永捷与黄四通闺女黄灵成亲的黄道吉日。
古人成亲这一块骆永胜实在是没有什么经验,好在街坊四邻懂得操办这事的不在少数,黄四通嫁闺女,提前两天也派了专业人来骆永胜这边帮衬,一时间虽忙却也不乱,让骆永胜可以安心一旁欣赏。
宋代的婚礼与前唐乃至后面的明清都在细微处略有不同,因为眼下是北宋初年,风气更开放些,比如婚前骆永捷就与那黄灵没少见面,所以儒家六礼在宋初基本被简化成了四礼,甚至如洪州这地界,更仅剩三礼。
纳采这事骆永胜跟黄四通已经定了,大体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多了一个两口子私下里见面熟悉熟悉眼缘,这倒是后世明清时期女权受到禁锢后所没有的。
纳币稍微麻烦些,骆永胜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男方家出多少聘礼,女方家回多少嫁妆这种事要报告官府进行定聘。
“国家有定法的,一般寻常百姓倒是不用那么麻烦,地方乡官里正睁只眼闭只眼也就当看不到,骆兄你家大业大,户曹当然要留一份记录,不过你也不用多想,这只是正常的履行公事,确定下你们骆家二郎与那黄家小娘算是正式成了亲,现在双方就谁也不能反悔了。
如果现在闹出悔婚这种事,又或者女方家临时想多要彩礼,男方家想多索取些嫁妆都属闹婚,凡此类之事发生则定聘充公,反悔一方还得挨一顿杖责。”
这么一通解释下来骆永胜倒是有点能接受,婚姻是神圣的,哪有事到临头临时加钱反悔的道理,那不成儿戏了。
而侯三解释中所提到的定法,便是节序礼,定聘一旦形成便在法律意义上形成等同婚约的契约关系。‘女方反悔受杖六十’,‘男方反悔籍没定聘,充放。’
后觉充放刑罚太重,亦改杖责,到了宋中后期,女子地位下降,男子反不受惩罚,仅籍没聘金。
除了这些成亲之前的事情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是跟后世没太多区别了,娘家会提前派人来一趟男方家收拾新房,准备被褥等物,俗称‘铺房’。而后这些娘家来的人就会待在男方家,任务呢是守着新房,不让任何人进入。
床、桌椅这些硬木物件由男方家提供,毡褥、帐幔、衾也就是被子由女方家提供,这一点与后世完全相同。
像女方家富裕的,如这黄四通之家,还会带一些珠宝首饰来,都一并放进了新房,留作新娘子日后在夫家所用的家私。
其他还有一些小地方的细节也不少,这里不多赘述,唯让骆永胜感到新奇的,还是成亲当天,新娘子穿了一身绿色的婚服。
额,宋朝新娘婚服原来是绿色的。
“也非必然,红色代表喜庆,绿色代表神圣。因人而异,愿着红裳、绿裳皆自主酌定,不过天家成亲亦尽着绿裳,民间崇奉天家,有样学样便都着绿裳了。”
感情是皇帝家做的广告。
成亲的事前面都办的一帆风顺,唯独在提前计划拜堂的时候有了些麻烦棘手。
骆永胜对外透露出来的姿态,可是家府上势力不小,现在弟弟成亲,高堂没人来像什么样子。
还是侯三给出的主意,定州离洪州远隔何止千里,而且骆永胜兄弟俩被打发来之后,在这洪州地界,便是骆永胜自己当家。
虽然是牵强的多,可骆永胜自己不懂,他也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计较的,直接就允了下来,万没想到在这事上的随意会于日后给自己带来一个天大的麻烦。
婚礼结束之后,骆永胜作为东道主当然要陪好宾客,谁让洪州城多半数商号掌柜基本都来了,虽然这些人来的目的都是为了追问前者打算什么时候选定地皮,修盖百货商场。
“今日是骆某弟弟大喜之日,骆某没有精力顾及他事,还望各位兄长原谅则个。”
论踢皮球,骆永胜还是手到擒来,根本不接茬,一个拖字诀就把这事给搪塞了过去,但是这些商人哪里会愿意就此放过骆永胜。
钱已经花了出去,但实物却迟迟没有见到,谁个不急。
既然骆永胜人不在,这些人就围着侯三探口风。
“三哥,入股永胜商号这事,起初是您张罗的,现在这骆永胜迟迟没有动作,咱们这些人急啊,您替着催催?”
此刻的侯三已经喝得醉眼朦胧,闻言啊了一声,迷迷糊糊的说道:“好,我催他,那个,催什么?”
“哎呦,催买地起商场的事啊。”
几人急的跳脚,但侯三却是嘿嘿一笑。
“急个什么劲,人骆掌柜今日府上聘媳妇,就说明在咱们洪州安了家,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慌个什么劲,让人看到,个个哪还有大员外的身份,忒掉价了。”
“怎么能不急,那可都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啊。”一曹姓商人急了,把住侯三的胳膊:“我可是投了足足八千贯呢,商场迟迟不见影子,我这钱岂不是打了水漂,再说三哥您不也投了一万贯”
说到最后这曹姓商人住了口,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一个极其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在那次股份认购的酒宴上,这侯三通过变卖自己手里的股份,卖了三万多贯钱!
“对嘛,我不也投了钱吗,我都不慌,老曹你慌什么。”
这一刻侯三还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兀自嘿嘿一笑,拍着老曹的肩头宽慰后者,却没注意到曹掌柜微微垂首,眼神中全是阴冷。
能做商人的没有傻子,起码姓曹的不是,他现在已经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被骗了。
不仅是老曹,便是其他人在老曹的那句话之后都想及了这件事。
他们很可能被侯三和骆永胜联手给骗了!
不对,还有一个黄四通那个王八蛋!
联姻嫁女,就是骆永胜放出来的烟雾弹,让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入局进坑。
几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愤怒,但俱都没有言语,起身道了句告辞,鱼贯离开。
赶等这些人身影消散,一脸醉意的侯三神情清明,找到骆永胜小声说道:“这些人已经起了疑心。”
正举杯痛饮的骆永胜一脸带笑,面容不变,伸手轻拍侯三小臂。
“今日,我家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