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搏命

老话说的好,夜路走多了终会遇到鬼,这种事情不是你不愿意就可以避掉的。

骆永胜一行人不敢走官道,只敢沿着乡间小路一路向南,在过了苏州不多久便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一种人。

山匪路霸。

说山匪可能会让人比较陌生,但形象一点,就是混迹在山林田野中的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乡间混混。

他们只是匪,一群不需要江湖道义也不懂得什么叫江湖道义的社会底层。

没有那标志性的口号,也没人去喊‘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而后自报家门,说几句道上的切口,这些人拦停骆永胜之时,只是默不作声的堵住首尾两截,磨刀霍霍眼神不善。

骆永胜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钱没有,粮食也没有,除了一条命,一把刀。”

这个时候求饶是没用的,骆永胜也不觉得此时此刻求饶有什么好的结果,他打量了这伙堵住自己一行人的匪徒,大约有十七八人,领头的粗狂汉子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但又陌生的感觉。

在前世,他见过这种人,刀口舔血生死无常,唯一的区别,便是后世的杀人犯绝不可能有今日这粗狂汉子杀的多。

一旦杀过人,气质是会变的,这粗狂汉子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隔着十几步都顶的骆永胜鼻腔不适。

遇到这种恶徒,求饶绝不可行。

所以骆永胜选择了最强硬的一种谈判方式:“我们是流民,你们是土匪,同为天涯不幸人,真打算分个死活出来吗。”

领头的匪首肩抗鬼头刀,两个粗大支棱出黑毛的鼻孔俯瞰着骆永胜,咧开血盆大口:“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流民,倒像是个商人或者官宦子弟,留钱或者留命,你选一个。”

“我也是杀人犯,朝廷通缉的那一种。”骆永胜深吸一口气,手里握着刀倒是胆大,迎着这汉子走近几步,在相隔十余步的位置站定,双眼毫无畏惧:“我什么都不会留下来,或者,把你留下来。”

真不知道骆永胜哪里来的胆气,大汉的大臂都快顶上骆永胜的腿粗了。

“唔,哈哈哈哈。”

匪首陡然仰脖大笑起来,他又看了骆永胜几眼,颔首:“不错,你确实杀过人。”

这句肯定让骆永胜心头一松,他本来以为匪首会放他一马,却看到匪首抡起了刀,当下瞪大了双眼,全身上下的白毛都立了起来。

这是生物本能的应激反应。

他太紧张了。

“想我放了你们也成,贼不走空,你得留点东西。”

匪首笑的很危险,举着刀向右侧的方向晃了两下:“往东过一个山丘有村子,你去给我绑俩娘们来,我放了你们,不然,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也能填补几顿。”

说罢复又偏首看了一眼骆永胜身后的永捷几人,咧嘴:“他们暂时留下来,你把娘们给老子掳回来老子放你们,不然,他们死。”

骆永胜亦笑了。

“不可能。”

去一个村庄抢女人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若是如此简单,这匪首自己早带人去抢了,他不去多是不敢。

在胡家村的时候骆永胜就见过小型的坞堡,见过村里人自己打的钩矛,这年头能在城外聚众成村的,怎么能没有武器。

再说一个村子几十号爷们,都抄起武器来,骆永胜不觉得自己是关二爷。

所以送死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那你是准备寻死了。”

“不见得呢。”

横竖都是死的绝境,骆永胜的气势反而更盛凌三分,他在匪首的目光逼视下反而又跨前三步,刀也立了起来。

“大哥!”

身背后响起了骆永捷紧张的声音,仅从外貌上来看,骆永胜想跟匪首打一场,怎么看都是有败无胜的死局。

匪首收起了笑,面目狰狞但却真个开始审视起骆永胜来。

这回遇到了一个硬茬子。

“你觉得你能有几成胜算赢我。”

“一成不到。”骆永胜微微弓了些身子,两条腿猛然发力。

第一个动起手来的,竟然是骆永胜!

这突然的袭击让匪首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恍如豺狼般滴血的獠牙。

“找--死!”

这一句厉声大喝,犹如铜鼓奏鸣,聒的人耳膜鼓痛。

匪首嗔目欲裂,手握鬼头刀高高举起,向着奔向自己的骆永胜狠狠劈下。

刀锋撕裂空气,裹挟着一往无前之势。

这一刀最简单,也最直接,杀人技往往都是这般的朴实无华。

没人挡得住,骆永胜也绝不可能挡得住。

匪首坚信,自己这一刀之后,敢向自己挑衅的骆永胜将会连人带刀都被斩成两段。

但,骆永胜的刀呢?

在骆永胜的身背后,永捷几个孩子都紧张的拥挤在一起,看向骆永胜的目光里有担心,也有希冀。

他们看到,在匪首那把开山断河的一刀之下,骆永胜没有选择举刀相接,而是整个人身子扔了出去,双脚带着泥土灰尘,钻向匪首的胯下,手里的刀,捅向匪首的腹腔。

如果匪首的刀先落下,那么,骆永胜的脑袋会一分两半,如果骆永胜的刀更快,那匪首将会被捅个对穿。

赌一把,生死各安天命!

这是骆永胜唯一能想到的路,正面对敌,他的胜算为零。

所以干脆赌一把,强行五五开!

匪首的虎目里出现了挣扎,与骆永胜眼中的决然形成鲜明的对比。

“啊!”

间不容发之际,匪首改变了刀势,垂直砍下的开山刀硬生生被他掰成了横拨,格挡开了骆永胜这必杀的一刀,但他还是晚了一些。

刀锋在他的肋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

这一合,竟是他败了。

“嗬啊~!!”

匪首低头看看肋间的伤,昂首向天怒吼起来,拳头击打着自己的胸膛发泄出愤懑和憋屈,满头乱发和胡子都如钢针般炸起,神情癫狂。

骆永胜笑了,站起身屏住呼吸,重新将刀立于身前,刀锋上的鲜血滑落,淅淅沥沥的滴在脚面。

狂乱的杀机再一次从骆永胜的眸子里燃起,格外的炽烈!

“死!”

大量的鲜血沿着匪首被割开的腹肋流出,让后者不得不甩头保持清醒,而后他的瞳孔就被一把闪烁锋芒的刀锋所占据。

这一刻,匪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森冷寒意,很久没有感受过的死亡,再一次向他侵袭而去,且,近在咫尺!

天空的烈日撒下金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落下斑斑点点,定格下这幅画面。

一个男人在向另一个男人挥刀。

刀锋,成为了两个男人之间交流的方式。

用鲜血点缀。

匪徒们惊愕了,永捷这群孩子也呆住了。

而那位粗犷霸道的匪首一样呆住了,双目惊恐又带着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咽喉位置。

那里抵着一把刀锋正在淋漓着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