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了?!”厉董接到儿子的电话,顿时怒不可遏。
“好,小辰,你放心,明天爸爸就去学校叫什么?江扶月是吧?行!”
结束通话,厉董气得在办公室叉腰打转儿,像只肥硕的大蛤蟆。
“岂有此理!”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风风火火杀去明大,找到萧山。
噼里啪啦说了十几分钟,“经过就是这样。反正按校规,必须开除这个女生!”
萧山笑眯眯,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厉董刚才只说孩子被打,具体原因呢?因为什么起了冲突?”
“不管什么原因,打人就是不对!”
萧山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确实,先动手的输理。不过开除不是小事,关乎到学生的将来,还是不能草率啊!至少要弄清楚事情经过才好,厉董觉得呢?”
厉家辉眼神一闪。
这怎么行?
如果萧山知道这件事是厉辰起的头,只怕不会那么轻易松口。
“萧校长未免太小题大做,不过是开除个犯了校规的学生,用得着这么麻烦?”
萧山笑容骤敛,倏地正色:“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学生的事都不是小事,即便违反校规也要调查清楚才能决定怎么处罚,而不是单凭你我一句话就把人开除了。”
“我不懂你们教育工作者那套,”厉家辉不耐烦地摆手,示意他打住,“我只知道,作为校董有权干涉学校日常行政工作,包括开除犯错的学生!”
“厉董,既然你要这么说,那我也不怕撂句狠话,没我点头,谁也别想动江扶月一根汗毛!包括你、梁董、程董、顾董,都不行!”
“萧山!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明大的校长,负责整个学校的大小事务!”
“呵你不过是代持股份而已,算哪门子校长?名不正,言不顺,拿着鸡毛当令箭,还蹬鼻子上脸了?!”
厉家辉不是做教育的。
他靠水产白手起家,二十多年前,看周围朋友投资学校赚了大钱,才跟着有样学样,托关系找后门好不容易成了齐明大学的股东,这些年也确实没少赚。
在这之前,他从不插手学校管理,一则因为当年楼先生在,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只管坐等分红就好;二来也是因为不懂这方面,正所谓隔行如隔山。
所以,平时他很少露面,校董会也经常缺席。
这次要不是为了给厉辰出气,他才不稀罕来!
却没想到萧山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一口一个“教育工作者”,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踩他?
呵那不能够!
萧山目光沉静,表情如故:“没错,股份不是我的,但发号施令、决策裁夺代持就已经足够!我不是楼先生,可我代表他!”
厉家辉一噎。
“真是不知道他怎么选了你”
虽然声音很小,但萧山听见了,不见半点恼怒:“这个问题你可能要问楼先生。”
厉董嘴角一抽。
神隐二十多年的人,他去哪里找?
问个屁问!
厉家辉气势汹汹地来,最后又气冲冲离开。
“哟!这不是厉董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走廊上,有人叫住他。
厉家辉止步回头,不动声色:“原来是梁董。”
“看你气冲冲的,怎么了?”
“没事,找萧校长聊了会儿。”
“那巧了,我今天也是专门来找校长的。”
厉董挑眉,“找过了?”
“找过了。”说着,幽幽一叹,“咱们这位校长可不好说话啊。”
厉家辉想起什么,面色骤沉:“不好说话?你倒是含蓄。我看分明就是油盐不进,冥顽不灵!”
“什么事值得你动这么大气?”梁董微诧。
“我不过就是要求开除一个犯了错的学生,还跟我扯什么教育工作?为人师表?我需要他来教?”
“这么巧?我今天过来也是要他开除一个学生额,咱俩说的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厉家辉试探道:“江扶月?”
“得,还真是同一个人。”
“她怎么惹到梁董了?”
说到这个梁董就来气,“她居然揍我儿子?!你知道的,我平时都舍不得动那小子一根汗毛,特么居然叫一个外人给揍了?你说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她又怎么得罪你了?”
厉董嘴角一抽:“我儿子也被她揍了。”
两个老父亲对视一眼,平时也不怎么熟,相互防备,客客气气,如今倒有那么点同病相怜的味道。
厉董:“萧山不同意,而且态度强硬,之前倒是小看他了。”
梁董冷哼:“一个代持股份的校长罢了,傀儡一样,没想到他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现在怎么办?反正我儿子不能白挨一顿打。”
梁董一默,“我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恰好这时顾董和程董迎面走来。
四人相互寒暄。
听说他们也是来找萧山的,厉董和梁董都有些吃惊
“你们儿子不会也被江扶月打了吧?”
顾董:“不是你俩的儿子被打了吗?”
程董:“我们过来是帮你们给萧山施压的。”
厉董:“”有点丢脸。
梁董:“”不想说话。
“咱们这位萧校长可不简单,谁的账也不买。”
程董微微一笑:“那可由不得他。”
“什么意思?”
十分钟后,四位董事同时出现在校长办公室。
萧山有些意外:“几位今天是约好的?”
厉董:“废话不多说了,开门见山吧。根据校董会相关规定,当不少于半数的董事支持,可直接干预学校决策。总共八席,如今我们四席联合要求开除江扶月,就是萧校长你也不能阻止!”
萧山皱眉,目光扫过四人:“几位真的打算这么做?不再考虑考虑?”
厉董:“还考虑什么?必须开除江扶月!”
梁董:“我支持厉董的做法。”
接着,程董和顾董也纷纷表态。
“好,”萧山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明天这个时候,我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四人这才离开。
第二天厉家辉早早到了,接着梁董、程董和顾董也陆续抵达。
萧山请他们到会议室。
“萧校长,开除通知已经拟好了吧?”
“那就不要再磨磨蹭蹭,直接宣布公告,通报全校。”
“大家稍安勿躁。”萧山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西装,看上去温和儒雅,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恐怕各位的要求,暂时还无法满足。”
砰
厉董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昨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萧校长,我们给足你颜面,但也请你自重。”
程董和顾董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附和:“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和尊重还是要有的,萧校长是化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萧山听罢,不疾不徐,“昨天确实答应了几位,不过事情有变”
“有什么变?”厉家辉粗暴打断,“现在已经板上钉钉!我们都要求开除江扶月,已经不需要你的同意了,明白吗,萧校长?!”
“的确,当不少于半数的董事达成决策,校长也无权阻止,不过您可能忘了一点。”
“什么?”
“创始人拥有一票否决权。”
厉家辉双眸微眯:“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山拿出一份件,递过去:“这是楼先生亲笔签名的授权函。其中委托我全权调查此次打架事件,并根据结果公平地做出惩处。”
“所以,在调查结束前,江扶月谁都不能动。”
“我非常理解梁董和厉董的一片慈父之心,所以会尽快调查清楚,等真相大白,该罚的一个也逃不掉。”
最后一句,他说得铿锵有力。
可听在厉董和梁董耳朵里,就莫名有点心虚了。
毕竟,自家儿子也不是完全无辜。
萧山:“大家现在应该没有疑问了吧?”
四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既然没有,那就这样,散了吧。”
说完,起身离开。
傍晚,厉辰打电话追问亲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厉家辉干笑两声:“放心,还有你老子我搞不定的事吗?”
厉辰也没多想。
作为校董,开除一个打人的学生,连理由都是现成的,能有什么难度?
“谢谢爸。”
“小事一桩!”
通话结束后,梁竞洲忙不迭追问:“怎么样?妥了吗?”
“放心,”厉辰站在落地窗前,目光投向远处,“一个江扶月,没你想的那么难对付。”
“那就好”梁竞洲一边点头,一边揉肚子。
靠!还是好痛!
顾淮予走到落地窗前,目光微闪:“厉叔叔真的说,校方同意开除江扶月了?”
厉辰点头:“他说一切顺利。”
顾淮予表情怪异。
莫非真的是他和程敛想多了?江扶月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牌?
“你这是什么表情?”厉辰目露审视,“觉得我爸搞不定?”
“没我只是有点担心”
“老顾,不是我说你,成天东想西想,也不嫌累得慌。”梁竞洲拽了根香蕉丢给他。
“既然厉叔都发话了,我也懒得再去问我爸,老头子啰里八嗦,烦都给人烦死我先去补个觉啊,昨晚通宵,这几天都不去学校了,你们也别叫我”
说完,打着呵欠进了屋,哐当一声关上门。
厉辰:“我也不去了。”
言罢转身离开。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只剩顾淮予和程敛。
“老程,你倒是说句话啊?看这架势,江扶月肯定会被开除了,这就是你说的手里有牌?”
程敛喝了口茶,发现烫嘴,皱了皱眉,又放下。
“急什么?不到最后,不见底牌。”
顾淮予撇嘴:故弄玄虚!
“那这几天咱们还去不去学校?”
程敛:“去。”
“别告诉我你是去听课的。”
“对啊,就是去听课,不然还能干什么?”
顾淮予:“?”见鬼了!
接连几天程敛果然如他说的那样,每节课都按时到班。
顾淮予还真以为他转性了。
结果却发现这丫上课时间坐在下面玩手机,一玩就是整节课,不要太猖狂。
“不是你说你图什么?在家躺着玩,累了倒头就睡,它不香吗?非要来课堂上找刺激,偷偷摸摸有意思?”
程敛越过大半个教室,目光落在前排江扶月身上,女孩儿后背挺直,宛若荷茎,纤细窈窕却不柔软怯懦。
他轻轻勾唇:“有意思啊,太有意思了。”
顾淮予:“?”
三天后,调查有了结果。
中午,四位董事就被萧山请来学校。
还是那间会议室,连坐的位置都没变。
厉董:“萧校长,今天请我们来,是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不错,”萧山点头,右手搭在件夹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都在这里了。”
说完,递给最近的厉家辉:“几位都看看吧。”
梁董立马凑上去。
顾董和程董对视一眼:“我们就不必了吧?”
他们儿子又没挨揍,会帮厉、梁二人,也无非是觉得随手拉一把,轻而易举,还能卖个人情。
倒也不必那么积极。
可萧山却说:“顾董和程董还是看看吧,毕竟也关系到你们儿子。”
什么?
两人将信将疑,最后还是凑了过去。
五分钟后
厉董:“我儿子带保镖来学校怎么了?!哪条校规说不能带保镖?!就凭这个说他先动手,我第一个不服!”
相比前者的气急败坏,梁董稍微理智一点:“我儿子是去劝架的,结果被打了,他总没错吧?凭什么处分他?!”
萧山淡定开口:“第五页第七排写得很清楚,梁竞洲同学拒不道歉,还试图暴力推开江扶月,结果被反揍。”
梁董老脸一辣:“这、都是片面的说法!具体细节每个人角度不同,看到的也不一样,谁知道这份调查报告是怎么来的?找了哪些目击者?万一是对我儿子有偏见的人胡言乱语、污蔑攀咬呢?”
萧山:“这点梁董尽管放心,因为有监控为证。录像全都在这个U盘里,稍后会发到各位邮箱,大家可以慢慢看,有任何疑问随时电话联系。”
梁董:“”
每个理由都被堵死。
无话可说。
接着是程董和顾董
“我们儿子又没动手,为什么也要挨处罚?虽然只是通报批评,但也说不过去吧?”
萧山:“当时他们四个是一起的,顾淮予和程敛明知厉辰带了保镖企图为难女同学,却冷眼旁观,不加劝止,有从犯之嫌。”
两人哑口无言。
最惨的当属厉辰。
他不仅带了保镖招摇,还让保镖去对付柳丝思,二打一,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学生,性质极其恶劣。
除此之外,还用篮球去砸江扶月,故意挑起矛盾,之后又在课堂上踹翻课桌,破坏纪律。
条条罪名,在报告最后罗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说梁竞洲算“犯错”,那么厉辰这个就是“罪大恶极”。
可以说,一切争端都是自他而始。
梁竞洲、顾淮予、程敛都是被他给连累的。
如今还连同亲爹,仗着校董的身份,恶人先告状,想把江扶月赶走?
萧山冷笑望向厉家辉:“这就是厉董口中的受害者?我倒想问问,他受了什么害?”
厉家辉面上恼怒,眼神羞愤。
他知道厉辰不无辜,却也没想过自己儿子会是始作俑者。
眼下,梁董也不帮腔了。
说起来,他儿子还是被厉辰给坑的,开除也活该!
没错,这份报告最后对厉辰的处罚建议就是开除!
厉家辉还想弄走人女学生呢,这下好了,来个大反转,自己儿子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程董和顾董也悄咪咪,不说话。
比起厉辰和梁竞洲,顾淮予和程敛仅仅只是通报批评,也不记入档案,更不必退学,顶多就是没面子,那也比前两者好太多。
事不关己,当然可以高高挂起。
但现在关系到自家儿子,他们也没了先前置身事外的淡然和超脱。
如此一来,厉家辉孤立无援,顿时一改嚣张的态度,脸上浮现出笑容:“萧校长啊,您看这本来是一件小事,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吧?”
萧山不表态。
“其实孩子们打打闹闹,太常见了,就算有些出格,那也是年少冲动,哪里用得着罚这么重?”
萧山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之前你坚持要开除江扶月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现在轮到自己身上,才来狡辩开脱。厉董,做人不要太双标。”
“是是是,我承认我双标,我狭隘,但现在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这个错误!”
萧山嘴角一抽。
“记过、处分,我都认,但是能不能给孩子一个机会?你看这开除不是小事!作为一名优秀出色的教育工作者,您也不忍心看到一棵好苗子因为一时行差踏错,就被连根拔起,枯死在田埂上吧?”
之前有多无理取闹,现在耳光抽在脸上就有多响亮。
梁董老父亲叹气。
程董和顾董对视一眼,还好他们不是特别强硬,被打脸了貌似也没那么疼。
咳至少比起厉家辉,他们还算幸运。
萧山隐隐动容,表情依旧为难,
厉家辉再接再厉,说尽好话,他发誓,回家一定把臭小子狠狠揍一顿!
什么倒霉孩子,就知道坑爹!
终于
萧山轻叹:“看在厉董的面子上,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记大过处分,下周一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深刻检讨,并且从今往后不准缺课、打架,如果期末考试有一科不及格,就主动退学,如何?”
“好!”厉家辉一口答应下来。
四人走后,萧山拿出新的茶杯,又换了新的茶叶。
“出来吧。”
江扶月从里面隔间推门而出,坐到他对面。
萧山把杯子推过去:“喝茶。刚泡的。”
“谢谢。”她轻啜一口,放下的时候冷不丁抬眼,与萧山目光相接。
下一秒,两人齐齐笑开,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第二天厉辰四人来学校了。
刚进校门,就发现周围众人看他们的眼神非常奇怪。
等进了教室,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梁竞洲:“我怎么感觉今天特别安静?出什么事了吗?”
顾淮予:“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叫住一个男生。
“你,说说,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大家看上去都不太对劲?”
男生目光微闪,欲言又止:“校园官网公告栏,你们自己看吧!”
说完,一溜烟跑开。
“官网怎么了?”梁竞洲掏出手机,打开,登陆,下一秒猛然瞪大眼,“卧槽”
“嗯?”
“我、我挨处分了?!”
程敛抬眼,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冷静道:“不是你,是我们。”
顾淮予:“怎么还有我啊?!”
接着三人一齐看向厉辰,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你们做什么?不就是处罚,又不是第一次了”说着,从梁竞洲那里夺过手机,原本轻描淡写的神情在扫过上面密密麻麻几行字后,倏地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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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合一,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