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集团会议室。
坐在主位上的关羿正了正领带,抿着红润的嘴唇站起身，准备向刚刚入职的员工们致意。
他的脸上还有几分刚离开校园没几年的青涩痕迹，背在身后的手指也微微有些颤抖。
要不是父亲希望他早日担起家中的重担,此时他应该和面前刚毕业的研究生们一起怀揣着对未来的期望……
再度回到公司来。
关羿无奈地舒了口气,意识回归到正题。
“很高兴在接下里的日子里与大家共事，我是关羿，目前任职集团总裁，希望可以和大家……”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一名坐在下面、目光中带着笑意的青年,正目不转睛地歪头打量着他。
那眼神丝毫不像刚刚参加工作的青年人该有的温驯,反倒带着几分极具侵略性的意味，让关羿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一时间忘记自己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关总，关总？”
秘书小声地提醒着他，示意他停顿的时间太长了。
关羿清清嗓子，大脑却一片空白,略显无措地舔了舔嘴唇，哑然笑道：
“我……呃……我也是刚刚毕业不久,经验不是很多，所以大家还是要共同进步，互相学习。”
青年含笑看着他的眼睛，盯得关羿的耳根发烫,甚至连舌头都有些打结起来。
坐在关羿身侧的是他父亲的得力助手,如今也快到了退休的年龄,在关羿可以独立之前,他受到董事长的嘱托,在一旁多帮衬了关羿不少。
有了老秘书的帮助,关羿轻松地将这场会议从容不迫地主持完毕。
散会后，关羿忙不迭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冲去脸上的燥热，扶着洗手台默默喘着气。
回想着那青年精致好看的五官，他越发觉得自己变得不对劲起来。
“关总好。”
方苍的声音在关羿的身后响起，盘桓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关羿正对着镜子专心致志地洗手，猛然听到这道让人心神一荡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从镜子里往身后看了过去。
竟然是刚刚开会时一直盯着他、而他此时也在心中反复琢磨的青年。
关羿咽了咽口水，努力不让方苍瞧出他的慌乱来。
“你好。”
说完，关羿伸手抽了张纸，而并没有用动静颇大的烘干机来打断方苍的话。
“听说关总也是毕业于京大的，今年才二十五岁？”
关羿盯着他的嘴唇，虽然能听到他的声音，却还是通过辨认方苍说话时的唇形，早一步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是，二十五。”
关羿觉得自己目前的状况有些被动，不禁清清嗓子，想要拿回主动权：
“你呢，你也是京大的？”
方苍神色变得乖巧了不少：
“嗯，也许该叫关总一声学长呢。”
关羿笑着答应道，“你比我小，是应该叫学长。”
“不过还是别了吧，担心公司里会有人说我因为是关总的学弟，才可以成为关总的特别助理的。”
方苍在关羿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情绪，摇摇头拒绝了跟关羿继续拉进关系的行为。
关羿一顿。
他的特助？
不是应该由他亲自来指定吗？为什么他是在特助入职之后，主动来找他的时候才知道的？
方苍也在关羿洗过手的水龙头前冲了冲指尖，然后抽了一张纸，慢慢擦拭过手上沾了水珠的地方，最后将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礼貌地对关羿点点头：
“关总，我先去工作了，一会儿见。”
关羿盯着他的背影半天，复又趴回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脸。
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电脑出了问题。
他是做金融的，对电脑维修这一块儿实在不怎么敏感，更何况他有那么多技术人员，属实没有必要自己亲自动手。
而他刚走出办公室，就发现外面的大办公室中已经空无一人，并没有能供他驱使的员工坐在那里。
关羿叹了口气，刚要回过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方苍的声音：
“关总，您还没吃饭吧？我帮您打了三道菜，都是今天最抢手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关羿讶异地看着拎着盒饭的青年。
他竟然还注意到自己没有去餐厅吃饭。
“我来面试的那天，隔着玻璃看到关总的办公室门，发现就连中午的时候都紧紧关着。”
方苍动作自然地主动走向关羿的办公室，半点容不得他拒绝的果断。
关羿对这个小特助虽然挺喜欢，但是他还是不太习惯擅自对他的生活插手的人，但是如果方苍会修电脑，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会修电脑吗？”
“会。”
方苍放下饭盒，满口答应下来。
关羿压住嘴角的笑意，话多起来，“其实也不是修电脑啦，就是这里变得有点奇怪……”
他眼睛盯着屏幕，自然没有注意到方苍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嘴角同样翘起的弧度。
关羿偷眼看着那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肩宽腿长的青年，努力地将脸上欣赏的表情向下压，清了清嗓子，递给那人一杯咖啡：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来着？”
面对这个青年，关羿一度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说话方式，他不禁蹙眉回忆着自己平日里是如何跟员工说话的，为什么突然就失去了交际能力。
“京大。”
方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被微微垂下的睫毛挡住的眼睛却顿时黯然了不少。
关羿正盯着他的眼睛出神，见人突然露出这副像是受了委屈似的表情，不禁觉得奇怪。
“身体不舒服吗？”
方苍摇摇头，“没有不舒服，谢谢关总关心。”
关羿刚要舒展眉头，却发现青年脸上的委屈并未减少半分，反倒还有种被迫说了违心话的难过模样。
“是不是在公司里过得不顺心？同事之间有矛盾？”
方苍这才抬眼看向关羿，像是紧张似的，舔了舔嘴唇，问关羿道：
“我以为我给关总留下的印象很好。”
关羿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诧异。
他当然是对这新来的印象很好啊，不然也不会主动邀请他来办公室，请他喝咖啡啊。
不过做上司的，面子不能丢，得时刻保持矜持和神秘感。
关羿推推鼻梁上架着的蓝光眼镜，老成持重地点点头，拿起桌面上的一沓简历，装作不知道方苍在哪一页的样子，随意地翻动了一下。
最后准确无误地停留在方苍所在的那也，欣赏地称赞道：
“我对你的印象确实还算不错，看你的年纪不大，在校期间还得了不少奖……”
方苍毕竟年纪不大，被夸奖之后也像个孩子一样，自豪地仰起脸对关羿报以笑意。
“哟，还练了武术……”
关羿的指腹干涩，而武术后面的字正好在下一页，他翻了好几下都没有翻页成功，咬牙切齿地暗暗使力。
室内陷入短暂且尴尬的寂静。
关羿是个生意人，从来不允许自己存在的环境冷场下来，因此口中接着跟方苍聊着：
“什么武术呀？还拿了市级的冠军？”
一只大手从他手中接过厚厚的、装着简历的文件夹，然后轻松地翻了一页，递回到关羿的手中，笑眯眯地说道：
“太极，还有一点点的散打。”
关羿原本就被方苍将文件夹递回到他手中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碰了那么一下，结果紧接着就听见了方苍的话，吓得手一抖，险些碰洒桌上的咖啡。
如今这年轻人是真的邪门儿，原以为是花拳绣腿，结果练了个需要这么深厚造诣的技能。
单凭方苍上面描述的这个市级冠军，关羿几乎就可以断定他口中的“一点点散打”绝非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关总，电脑可以正常运行了，您该吃饭了。”
方苍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反倒十分温驯地双手捧起了关羿给他端过来的那杯咖啡，一滴不剩地喝完。
关羿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用舌尖舔去唇角的水渍，漫不经心地抬眼瞟了关羿一眼。
发现关羿也在看他，便乖顺地笑道：
“谢谢关总的咖啡，很好喝，我去刷杯子，您稍等。”
关羿摇摇头，“没事儿，放那儿我来就行，你出去……”
他想说的是“你出去工作吧”，可看着这青年修长紧实的胳膊腿儿，标致的五官，关羿不知怎的，就是想让他一直待在自己的视线里，能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只觉得身心愉悦，甚至寿命好像都能多延长两年。
“嗯？关总？”
方苍低头看着自己被关羿按住的手腕，不解地提出疑问。
关羿这才发现自己一个没忍住，已经按在人家的手上半天没松开了。
他惊惶地朝后退了半步，顺手拿过方苍手中的杯子，“你，你出去工作吧，我说我来刷。”
与其说是拿，倒不如说是夺，不小的力道闪得关羿自己也踉跄了两下，险些踩到地毯的边缘而失神跌倒。
方苍一把拽住关羿的手腕，礼貌地将他拉到安全的区域，便松开了他的手。
这样疏离的动作更衬得关羿方才的动作鬼祟了几分，像是荼毒无辜年轻人的样子。
“谢谢啊，我也要开始工作了。”
关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丢人过，忙吸吸鼻子从另一头儿走到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握住鼠标，不再看方苍一眼。
面上虽然淡定，实则内心如擂鼓般紧张。
方苍迈出门去的瞬间，关羿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作孽啊，他竟然对一个……刚迈出校门的小屁孩儿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