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关,小关你没事吧?!”
宫渝从来没有见过关珩的这副架势,他知道关珩爱演,但是应该不至于用昏倒来吓唬他,以至于一时间紧张得几乎破了音。
见到自己“晕倒”后,宫渝的紧张模样,关珩不禁懊恼自己当初车祸的时候没有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宫渝认清彼此的真心,直到失去了那次机会才后悔莫及。
“小关,小关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宫渝的体力不算差,只是长时间被关珩照顾得太过细致入微,以至于关珩觉得他没有什么力气。
此时捞着怀中逐渐朝地面瘫软的关珩,宫渝也还是勉强可以将人护在怀中,然后对一脸慌张的孙老师说道:
“孙老师,帮我开一下车门好吗?我得带小关去医院。”
这样一来,就连薛策都相信了关珩是因为突发急症所以才骤然倒在了宫渝怀中,也跟着从床上跑了出来,倚在门口看热闹。
他才没有那么好心去关心宫渝的男朋友,这种热闹能多看一眼都是运气。
已经是早春的时节,饶是宫渝这么怕冷的人,都在关珩的允许下里里外外只穿了三件衣裳。
这功夫将关珩朝车后座上拖拽的动作,已是让宫渝出了一身的汗。
关珩的体重和他的身高完全成正比,看着高挑削瘦的身材,可每一个地方都是结结实实的肌肉,远比松垮的脂肪还要压秤。
因此当宫渝将关珩摔上后座的时候,他硬是站在车边粗喘了半天,才回到驾驶座上准备发动车子。
“小宫啊,小关醒来之后,你俩到了家跟我报个平安哈,”孙老师轻轻敲敲车窗,示意宫渝不要太紧张,“小宫,开车要注意安全哈,小关年轻,不会有事的。”
宫渝降下车窗,点头应声道:
“嗯,知道了,孙老师,快回屋子里面吧,外面还是有点冷,我走了哈。”
孙老师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套,目送着宫渝驶出自己的视线,然后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然而刚一回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薛策,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宫渝消失的方向,眼睛里除了那昏沉的暮色之外,似乎什么都无法再容得下。
宫渝开的是自己中午来时的那辆车,直接将关珩开过来的那辆丢在了福利院门口,无暇去管。
关珩晕倒给宫渝带来的紧张感,似乎连库里南的性能都没有办法对他产生半分的缓解,直接将油门踩到底,上了环城高速驶入市区。
期间,宫渝还在不断地喊着关珩的名字,意图将他唤醒,也好让自己放下心来:
“小关,你要是醒了就应我一声哈,我开车呢,不能时刻看着你,你听到我的声音一定要应我,知道吗?”
倒都倒下了,要是被宫渝这么一喊就喊醒,决计是会让宫渝生气,就算宫渝的脾气好,也不会很容易就哄好。
但其实关珩的头晕是真的,虽不至于昏倒,但是当他躺在这里的时候,也无端生出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知道是因为着了凉,还是因为上次车祸的后遗症,导致他当时症状明明不算严重的脑震荡变得需要重新重视起来。
宫渝的声音仍旧环绕在关珩的耳边,只不过却越来越朦胧。
到后来,关珩竟真的失去了意识,先前还能控制方向的手径直垂落到了身侧,软塌塌地抵在了坐垫上。
宫渝一走,薛策也就不想在福利院里再多停留,直接给爸妈打了电话,让他们接自己回家。
孙老师哪儿还能看不出薛策的心思,在他上车之前,拉着他到一边叮嘱道:
“小薛策,孙老师告诉你哈,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权利,但是有些事,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要分得清可以做还是不可以,知道吗?”
薛策含糊其辞地答应道:“知道了,孙老师。”
.
到了医院,急诊科室的医护人员手脚麻利地将关珩送进了抢救室。
所幸没过多久,关珩就苏醒了过来,直接推回了之前车祸时住的单人病房里。
不过宫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回到病房照顾关珩,而是紧张地跟主治关珩的副主任医师咨询起来。
“赵医生,小关出现这样的症状是正常的吗?以后还会……呃,”宫渝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太过绝对,于是他舔舔微微干裂的嘴唇,改了一下措辞,“我是说……还有可能会继续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赵医生将笔塞回白大褂口袋里,推了推镜片有些厚重的眼镜,然后对宫渝说道:
“宫先生,轻度脑外伤的后遗症还是比较轻的,关先生之前毕竟是经过了积极的治疗,并且听宫先生的描述说,关先生目前仅残留头痛、头晕等症状对吧,其实不算……”
“偶尔还会有失眠,注意力不太集中的症状出现……”
宫渝努力回想着关珩这段时间时常发呆出神的样子,尽数描述给了医生。
“是的,这样的症状在三个月内发生的话,都是比较正常的现象,关先生发生车祸的时间是在两个月前,具体的时间我看一下……”
整个科室的人对这两个人的病例都如数家珍,饶是向来只顾着搞学术的赵医生也被科室里的小护士们弄得将宫渝二人发生车祸送来医院的日子记得极其牢固,不过他还是没敢脱口而出,觉得这样会显得他像个热衷于偷窥患者隐私的变态。
所以赵医生迟疑着停顿了一下话头,掏出手机看了眼日期,这才继续说道:
“距离今天是四十八天,还不到两个月,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比较正常的,如果这种症状超过三个月还没有消失的话,那就要引起注意了。”
三个月。
宫渝低头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三个月之后,他就没有能力再管关珩的病症了。
“宫先生?”
赵医生轻轻拍了拍宫渝的肩膀,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给宫渝也安排一个脑部核磁,“宫先生,您有在听吗?”
宫渝猛地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赵医生,有点分神了,您刚刚说什么?”
“宫先生,您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应该多休息。”
医者仁心,面对宫渝这魂不守舍的疲惫模样,赵医生不禁劝说道,“要不宫先生先回病房休息一会儿,我们有空再说?”
“不,没事的,您继续说,”宫渝拒绝道,“三个月之后呢?”
“呃,好吧,如果三个月之后,这种症状还没有彻底消失的话,这种情况我们通常诊断为脑外伤后综合征,这是一种慢性病,到了这个程度上,患者就会失眠健忘,意识障碍的情况出现,甚至还存在出现癫痫、失忆的可能性,而这个时候,就要及时地进行综合的治疗。”
赵医生的面色沉重起来,“治疗包括心理治疗,类似于……抗抑郁抗焦虑,包括利用大量的运动来提高抵抗力,并且去转移一下注意力,亲近的人对他做一些情绪安抚之类的照顾。”
就算对娱乐圈里的新闻没有过了解,科室里的人通过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也都知道了宫渝和关珩的关系,因此赵医生也就没有装糊涂,直接拍拍宫渝的肩膀,宽慰他道:
“小关先生还年轻,加上有充足的治疗条件,相信很快就可以痊愈的,况且还有宫先生这样体贴入微的爱人照顾他呢,对吧?哈哈。”
宫渝勉强扯唇笑了笑,“谢谢赵医生,麻烦您了。”
赵医生点点头,“不客气,那我先回办公室了,宫先生。”
宫渝靠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顺着平整的墙面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捂着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三个月。
陪伴照顾。
他还有多久的时间了。
宫渝从来都不是个爱哭的人,所以这也导致了他在平日里的生活中压抑了自己的情绪,才会在每次醉酒的时候拼命释放自己的苦痛。
而今天他还是没有办法在光天化日之下遮盖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指缝中掉在了曲起的膝盖上。
这一切都太让人感到绝望了。
如果因为救了他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将死之人,而赔上了青春正好的关珩的后半段人生。
那他就算是做鬼也不会安生的。
关珩的病房藏在角落里,所以躲在病房门口掉眼泪的宫渝也没有被别人轻易发现。
宫渝哭了一通后,低着头进了公用的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才回到关珩的病房。
“哥哥,你回来啦?”
关珩的外形上并没有伤处,看上去仍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看见关珩这么热情地招呼他,宫渝的唇角微微上挑起来,走到关珩的床前摸摸他的脑袋:
“起来做什么,躺好,我给你按摩一下头顶。”
关珩乖巧地“嗯”了一声,扭头躺在宫渝的大腿上,担心宫渝推开他,便急忙说道,“枕头很硬,我不想要躺那个。”
宫渝笑道,“我的腿就软了?”
关珩蹭蹭宫渝的膝盖,颇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味:“就是比枕头软,我就是喜欢躺着嘛。”
见他又开始撒娇,宫渝只能由他去了,修长的手指插进关珩的发间,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按着。
“哥哥,我想吃馄饨,”关珩歪头亲亲宫渝落在他肩头的手腕,赖唧唧地撒娇道,“还要哥哥喂我吃~”
宫渝无奈地捋顺关珩躺得有些凌乱的发梢,笑着应声道:
“成,我一会儿就去给你买,不过不能吃辣椒。”
“不要哥哥去买,点外卖不可以吗?”关珩许是真的将自己代入了病人的角色,说起话来都是对宫渝满满的依赖感。
宫渝给他盖好被子,摇头道:
“不行,别人买的我不放心,我得亲自去。”
关珩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那要哥哥亲一下,我才能放你出去。”
宫渝无奈极了,捏捏关珩噘起的嘴唇,笑道:
“喂,臭小子,我给你买馄饨,还成了我亏欠你的啦?”
话虽如此,宫渝还是俯身亲了一口关珩的唇角,在少年朝他后背伸出贼手、想要按住他来个深吻之前,便灵活地从关珩的怀中钻了出去,狡黠地朝关珩眨眨眼:“不是每次你都能得逞的。”
关珩懊恼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藏在被子下面闷闷地“哼”了一声。
宫渝刚出了病房,一头就撞上了大步流星地朝他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的男人。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抬眼朝面前的人看去,讶异道:
“关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