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户门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宫渝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撸戒指,奈何戒指的圈号对他来说大小刚合适,突然间想要脱下来还有些费力。
关珩已经关上了门,听见客厅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于是边换鞋边笑着叫宫渝:
“哥哥醒啦?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听见关珩趿着拖鞋走过来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宫渝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沙发上,两只手藏在身后不停地抠着指节上的戒指,眼睛对上关珩的瞬间,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你去外面买什么啦?是晚饭的食材吗?我还想要买点西红柿呢,结果你就自己去了。”
说着他就单手揣在裤袋里,作势要站起来迎关珩两步,却被关珩阻止道,“哥哥你坐着就行,不用过来。我买了西红柿的,猜到哥哥最近应该想吃了。”
宫渝抿抿嘴唇,然后听话地坐回到沙发上,暗戳戳地使力,终于将戒指从指骨上剥落下来,刮得指节都隐隐有些发烫起来。
不知道关珩有没有发现宫渝的行迹鬼祟,总之在看了宫渝一眼之后,就径自转身走进了厨房,想要把自己手中拎着的东西归置好,然后再回到客厅跟宫渝好好说话。
“晚饭想吃什么?西红柿炒蛋,糖醋排骨?”关珩洗了手,走过来坐到宫渝身边,动作自然地拉过他的一条腿,然后轻轻按摩起来,“我再弄个山药吧。”
宫渝点点头,“行,我也可以帮你的……”
“忙”字还没说出来,宫渝就被关珩打断,“不用!”
说完,关珩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些激烈,又解释道,“做饭会让哥哥的皮肤变差,我年轻,我不怕。”
宫渝:“???”
他很老?
看到宫渝迅速垮下来的表情,关珩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无论哪句话都这么不中听。
不过宫渝的脾气好,他还有补救的机会,“哥哥,我不是说你老,我是……”
话一出口,关珩就知道自己没救了,索性一头扎在宫渝的怀中开始撒娇:
“哥哥,我在外面买菜的时候,手被茄子扎了一下,你可以帮我看看我手指上有没有倒刺吗?真的好痛哦……”
宫渝无奈地失笑起来,伸手按了按关珩额际的纱布边缘,“你怕痛?怕痛为什么要那么傻地救我?”
关珩隔着衣服亲了亲宫渝的肩头,用脑袋不停地拱他。
正当关珩想着继续跟宫渝撒娇,好骗宫渝多亲他两口时,关珩的余光突然瞄到了宫渝叠放整齐的新衣服上,忙指着它们问道:
“哥哥,那是我们的新衣服吗?”
宫渝也没打算瞒他,点点头,说道,“正好,你可以试一下,全套的大红色,挺好看的。”
关珩在感情上对宫渝的那种执着,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宫渝买的这套衣服像个大红麻袋一样嚣张,关珩也还是穿得很开心,上下拉动拉链的时候,还有心情问宫渝自己看起来怎么样:
“哥哥,好看吗?”
虽然当了两辈子的演员,不过宫渝的某些审美点,是连方木都会觉得恐怖的程度。
关珩穿着没有腰线的红棉袄,配合他额角的纱布,越发显得他有点可怜,让人觉得他是被拐到了哪个偏远的小山村里的俏媳妇儿。
但关珩仿佛完全没有这个意识,反而还坐在宫渝身边追问道,“哥哥,好不好看嘛,你把你的也穿上试试看?”
宫渝亲自下的单,自然对自己的审美十分满意,所以在关珩还不算十分踊跃的撺掇下,宫渝也麻利地将新衣服换好,两人挤到全身镜前忘我地欣赏起身上的衣服来。
门外传来按铃声。
宫渝很奇怪快过年的这几天里,还能有什么人会来他家,于是走到门边没有先开门,而是看了眼门口的屏幕,担心是某些心思不纯的不速之客。
见到屏幕上对着镜头呲牙笑的男人,宫渝伸手要开门,却被关珩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腕,然后自己扭开门把手,“凉。”
两人就这样穿着两套大红色的新衣裳,一起站在门边为客人打开了门。
宫渝耙了把松散的头发,皱眉不解地问道:
“方木,大过年的,你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
看见迎接自己的两位主人,一脸喜庆地拎着新年礼物来提前拜年的方木险些当场吓尿,要不是宫渝和关珩二人的脸太有辨识度,他几乎下意识就要掏出手机来报警。
不过当他看清了宫渝和关珩两人身上穿着的新衣裳之后,方木就顿悟了。
如果这衣服是宫渝买的,那就不奇怪了。
方木整理好思绪,递上自己的礼物,跟站在屋里的那对儿福娃打招呼:“小渝,关……小关……”
看着关珩此时的乖巧模样,方木很难把眼前的这个少年与之前浑身散发着威压的西装革履的形象结合到一起,只要看到那张脸,他就下意识地想要叫“关总”,接收到关珩状似若无其事的一瞥后,方木立即反应过来:
“这是你们过年的新衣服吗?在试穿?哎呀,可真好看,羡慕死我了。”
听到方木总算认可了自己的审美,宫渝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露齿一笑,“你怎么知道我还准备了你的?”
方木目瞪狗呆。
这真的duck不必啊!
在关珩沉着的审视下,方木套上了专属于自己的那只红麻袋,脸上笑得比年画财神到上面的福娃还喜庆。
“真是太谢谢你了小渝,我真是太高兴了,我的新衣服有着落了。”
由于在宫渝的面前,关珩向来都是乖巧听话的小金丝雀,所以方木哆嗦着手从关珩的手中接过那一瓣细心切好的橙子时,宫渝甚至觉得,方木的手抖得几乎直接可以给橙子榨汁了。
“你很冷吗?还是出什么事了?”
方木摇摇头,趁机拍起了关珩的马屁:
“不是,不冷,我就是觉得,小渝你真的好幸福,男朋友这么年轻懂事,英俊帅气,还会疼人儿,我羡慕得发抖。”
宫渝:“???”
想起自己曾经在宫渝面前埋汰过关珩的说辞,方木越想越为自己感到揪心,只觉得眼前一抹黑,嘴上对关珩的赞美不敢停:
“而且小关的情操又是那么高洁傲岸,不慕荣利,任劳任怨地陪伴着你。”
宫渝的目光在方木对关珩的无限夸奖中逐渐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方木原来不是向来瞧不起小关的吗?
难道方木也发现了关珩真实的身份了?
不过就算关珩真的是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确实是关羿堂弟之类的亲人的话,也不至于能把方木吓成这样吧?
可能还是关珩的人格魅力在放光芒,连方木这样捂不热的人都开始欣赏他了。
说到后面,坐在宫渝面前的方木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看得宫渝都觉得不忍心起来:
“方木,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跟我和小关两个说说,不要这么萎靡。”
“是啊方经纪人,你对哥哥那么好,我们也应当回报你的。”关珩时刻都附和着宫渝的话,好言安慰方木道。
方木看了一眼表情友好的关珩,越发如履薄冰,“……我没什么心事,我就是,想要来看看小渝,想要给他买点礼物什么的。”
然后,无论宫渝如何追问,方木都不肯再吐出半个有关于自己心事的字眼,直到晚饭前夕,他才穿着宫渝给他准备的新衣服,一脸恋恋不舍地跟宫渝道了别。
送走了哭天抹泪、不知所言的方木,宫渝回头看了一眼关珩,“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小关,我挑的衣服真的很难看吗?方木哭成那样子。”
关珩自然知道方木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但他毕竟不能说破,所以也跟着宫渝笑了起来:
“我觉得方经纪人是激动的,哥哥不是说自己向来送给工作人员的礼物都是车啊包啊什么的,这次的礼物很有……呃,氛围感,比较让人感动,所以方经纪人控制不住情绪,就哭了。”
宫渝中肯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
两个人的新年让宫渝这几天的脸色都泛着激动的红晕,即便在大年三十当天的早上,他揉着酸痛的腰在入户门口贴着大红色的福字时,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被关珩央求着不要走进厨房的宫渝被迫看了一整天的电视节目,除了偶尔回头看看关珩准备年夜饭的进程之外,大部分的时光都在给排队钻进他怀中的猫崽子们梳毛。
也许是宫渝天赋异禀,家里的猫基本上都听得懂他说的话,所以他眼睛盯着电视,将怀中的每只猫都从头到脚梳了一遍后,就会轻轻推一下猫的屁股,让它给其他同伴让开位置,然后说道,“下一个。”
刚说完,宫渝的怀中就钻进了一只新猫。
摸着手感不对,宫渝猛地低头一看,发现是关珩趁机钻进了他的怀里,后脑勺搭在他的腿上,侧头等着宫渝给他也梳梳毛,撸撸脖子。
“哈哈,你怎么钻进来了。”
宫渝调整了一下坐姿,方便关珩可以躺得更舒服一点,然后曲起手指当做梳子,在关珩的发丝间轻轻穿过,揉捏着他的太阳穴。
看着关珩安逸地舒了口气,宫渝俯身亲亲他的额头,笑问道,“累啦?闭眼睛我给你好好揉揉。”
关珩噘起嘴,示意宫渝亲错了位置。
果然,下一秒关珩的目的就已经达成,如愿以偿地阖上了眼睛,在宫渝的怀里暂时休憩了一会儿。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往往都流逝得很快。
两人将年夜饭端到了茶几上,肩膀挤着肩膀,大腿挨着大腿,和和美美地看着春晚的精彩节目。
今年的春晚仍旧邀请了宫渝,不过他念着今年是自己的最后一个新年,便委婉地拒绝了节目组,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没想到关珩竟然会愿意陪自己过一个圆满的信念,这对宫渝来说,实在是弥足珍贵。
心情坏的时候会想要喝酒,但心情好的时候,会更想喝酒。
宫渝拿出各大投资方送给他的酒,花花绿绿地摆了一茶几,示意关珩:
“小关,过了这个年,你虚岁也就二十一了,我……”
宫渝沉默了一下,苦笑道:
“我就三十了。”
关珩权当宫渝是在感叹岁月飞逝,于是凑过去亲了亲宫渝的脸颊,“我的哥哥永远十八。”
他的心情不错,是因为还有一年,他就满足了法定结婚的年龄,到那时候,他就可以跟宫渝摊牌了,将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他,然后带着自己的全部,向宫渝求婚。
如果宫渝顾忌面子,不想担这个“嫁人”的名声,那他就嫁给宫渝。
反正只要能跟宫渝在一起,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零也没关系,只要宫渝开心。
两人喝着喝着,关珩突然在宫渝的眼角发现了一抹水光。
“哥哥?”
关珩不是没有见过宫渝喝酒,也不是没有见过宫渝流眼泪。
只不过在这样的日子里,宫渝却抱着酒瓶喝得酩酊大醉,连眼神中都流露着哀伤。
就像……
就像他在话剧巡演最后一天时,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像是诀别。
关珩不喜欢看宫渝有这样的情绪,于是他抬手用指腹抹去男人眼尾的水渍,轻轻将宫渝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不能阻止宫渝哭,可又看不得他哭。
见关珩丝毫没有厌恶他眼泪的样子,宫渝忍不住伸手环住了关珩的腰身,低声道着歉:
“我不是有意要把你衣服弄脏的,弄脏的我都会洗,不会洗不干净……”
又开始了,他又醉了。
宫渝每次一喝多,就仿佛保洁之魂上身了一样,把给人洗衣服这件事挂在嘴边,逢人就说。
关珩还在无奈地细数着宫渝的这些习惯,宫渝却突然推开了他的拥抱,然后将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旁咬着球球看节目的多多一样乖巧。
“小关,你看到我发酒疯的丑恶嘴脸了对不对?”
宫渝好像清醒了一点儿,声线也仿佛恢复了平日里一向冷静的状态。
他跪坐在地毯上,柔软的黑发因为蹭在关珩肩膀上而起了静电,此时正不服帖地立起了几簇,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关珩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等着关珩回答他的问题。
关珩有点想笑,奈何宫渝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清醒,所以自然是要给他面子。
于是关珩摇摇头,“没有啊,哥哥,你并没有丑恶的嘴脸,很好看,一直都很好看。”
没想到宫渝根本没有care关珩的回答,而是直接朝着关珩扑了过去,似乎是在索要拥抱。
这可把关珩给激动坏了。
宫渝素日里是个清冷美人,即便是在两人相处的时候,也得是在关珩一遍又一遍的诱导下,宫渝才能勉强放得开一点,至于现在的这种投怀送抱的架势,关珩更是想都没敢想过。
还能有这好事?
关珩压制着心里的兴奋,张开双臂,等着自家的醉汉朝他的怀中扑来。
然后,关珩就看着宫渝在靠近自己的一瞬间,硬生生地改变了个方向,直奔他身后而去。
口中还亲昵地呼唤着:“小~关~”
关珩:“???”
跟着宫渝的动作一起转过身,关珩只见正熟睡的了了被宫渝一把从沙发上抱了起来,然后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它的额头。
见此情景,关珩不由为了了捏了一把汗。
再这么撸会秃吧?
宫渝喝得醉醺醺的,对此时这副诡异的场景浑然不觉,仍自捏捏了了的耳朵,叹了口气:
“小关,你是不是在外面晒太阳了呀?怎么变得这么黑?”
关珩:“……”
了了:“???”
本以为宫渝恢复了正常,最不济也醒了点酒,没想到竟然醉得更严重了。
关珩想要把昏昏欲睡的了了从宫渝的怀中解救出来,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自己这个正主换进去:
“哥,我在这儿,我是小关啊。”
宫渝这才迟疑着将目光从了了的身上转移过来,眯着眼睛看关珩,长长地“哦”了一声:
“刘阿姨,大过年的你在家里待着就好了,猫屎我可以自己铲的,这么晚了还过来真是太辛苦你了。”
“关阿姨”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好生哄着:
“来,宫先生,把了了给我吧,我带它回猫房睡觉。”
“这是小关,不是了了。”宫渝不悦道。
“好,宫先生,把小关给我吧,我带它回猫房睡觉。”
听到“关阿姨”的话,宫渝紧张地将怀中柔软的小猫搂住,连连摇头拒绝这个提议:
“那怎么行,小关是要跟我睡的,不能去猫房。”
关珩眼底浮起笑意,他握着宫渝的手臂,牵引着他从地毯上站起身来,“哥哥,想不想看烟花?”
由于要保护环境,京海市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执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了,此时听在喝了酒、智商也变得不高的宫渝耳中,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宫渝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抬头看关珩,“你说烟花?”
关珩点点头,“对,烟花。”
他偷偷买了很多很小很小的烟花,留给宫渝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在自家的庭院里随便玩玩。
听到关珩的提议,宫渝自然不会拒绝这种诱惑,兴奋地连连点头,似是下一秒就要冲出庭院,亲手将烟花放到天上。
关珩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左一层右一层地裹了个严严实实,脸上的眼镜也扶扶正,这才握住宫渝微凉的手指推开客厅直通庭院的玻璃门。
宫渝的颧骨醉得酡红,被关珩安置在没有冷风吹过的墙角里,懒洋洋地倚在那儿,看着关珩在院子里为他忙前忙后地准备着烟花,嘴角无意识地抿着满足的笑意。
关珩点完了火,又担心宫渝因为醉酒变得迟钝的神经会因为这鞭炮炸裂的声音吓到,紧忙跑过来捂住他的耳朵,小声在他耳边说,“哥哥,抬头,看天上。”
宫渝乖极了,闻声仰起了头。
他的瞳孔黑亮,关珩可以在里面看到潋滟的水光,和绽在天空中的烟火。
趁着宫渝还带着醉意,关珩掏出手机,将镜头调成前置摄像头,啄吻了一下宫渝的脸颊,深吸口气,紧张地问道:
“宫渝,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听见关珩的问话,宫渝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清醒,旋即清亮的瞳孔又彻底被醉意占据。
他笑眯眯地揽住关珩的肩膀,回敬给他一个软软的亲吻:
“当然啦,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