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 81

低头看着指间的戒指,宫渝忍不住放缓了呼吸,看向身侧已经出去做早餐的人留下的空荡床铺,叹了口气,复又垂眸盯着自己的指骨发愣。

之前拍戏的时候,他们那些人都说他的手指好看,要是戴上戒指,说不上得有多好看。

而且比起样貌出众的宫渝,剧组的人都说,他们更羡慕能拥有宫渝的人。

正回忆间,卧室门把手被扭开,关珩探了个脑袋进来,见宫渝已经醒了,不由开心地整个人挤进来:

“好巧啊哥哥,我刚做好饭,你就醒了。”

宫渝慌忙把被关珩套上戒指的左手藏在被子下面,僵硬地应了一声:

“昂,刚醒,刚睁眼睛。”

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关珩知道他发现了戒指的事情,可手上的动作已经将戒指偷偷摘下,正握在掌心里,准备放到关珩那边的床头柜上。

关珩走过来准备要扶宫渝起床,但被宫渝摆摆手打断他的动作。

“没事,我自己行,”宫渝端起床头的杯子,喝了口关珩提早给他准备好的温度适宜的水喝了一口,然后示意关珩他可以自己起床,慢吞吞地伸手去拿睡袍,“……你昨天挺慢的,所以我不是很累。”

“哥……你……”

宫渝从来没有堂而皇之地讨论过这些问题,所以此刻倒把关珩搞得面红耳赤起来。

说完刚刚那些话,宫渝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禁尴尬地低下头,对关珩说道:

“小关,我还要洗漱,你先下楼吧,你先吃,不用等我。”

关珩自然不会下楼先吃,懒洋洋地从门外一直刨门把手的猫崽子们中捞了一只进来抱在怀里,满怀期待地看着宫渝从床上坐起身,视线落到宫渝的左手上。

瞥见宫渝的指间不再有他套上去的那枚戒指的踪影时,关珩的心头当下就凉了半截。

不过他没有作声,尽量抿出一个笑,抚摸着怀中了了的小脑袋,然后对宫渝说道:

“哥哥,早餐有虾饺呢,方经纪人很早就送过来的。”

自从方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关珩也乐得轻松,至少不用自己起大早做早餐,只是躺在那里就有丰盛又营养的伙食送上门来。

“方木?”

宫渝对方木进来的殷勤狗腿样很是不解。

他不明白一个奸懒馋滑、见缝插针的经纪人怎么早没感情,晚没感情,偏偏在两个人都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时候,突然就开始整节目了的原因。

“嗯,是方经纪人,早上他来的时候,状态看起来挺萎靡的,”关珩参照着方木的状态,有一说一地跟宫渝汇报着,然后做出了自己的猜想,“也许是被感情伤到了心吧。”

“哈哈,你还挺有自己的看法。”

宫渝咬住牙刷,又紧了紧睡袍的腰带,点头认同关珩道:

“我也认可这个理由,照他那个趋势下去,下次萎靡的就不只是精神状态了。”

关珩笑了起来。

又是一年的寒假,关珩碰巧和宫渝一样都没什么事做。

两个人吃饱喝足之后,心里达成共识的只有一件事。

这段时间一直彩排话剧,两个人共处的时间属实不多,加上半月前又出了这么一件大事,饶是向来清冷的宫渝,都被憋得手脚不老实起来。

不过没过多久,宫渝就开始后悔了。

他被迫记住了自己上方的天花板上有多少条纹路,也将中岛台上的装饰斑点数量记得清清楚楚,直到彻底瘫倒在关珩的怀中,才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关珩从浴室中走出来,用浴巾敷衍地胡撸了头发几下,然后随手丢开,快步走到宫渝身边给他盖好险些踹下床的被子。

他俩中午的时候折腾得不轻,宫渝累得不行,任凭关珩给他套上了睡衣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窝在被子里熟睡了起来。

关珩再三确认宫渝不会轻易醒来,这才下楼喂饱了猫崽子们,然后匆匆穿上外套离开家。

驶出院门的时候,关珩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蒋颂紧闭的家门,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然后,关珩放心地踩下了油门,驶上主干路。

站在景霑的床前,关珩静静地垂眸看着他不省人事的模样。

像是在梦里也有着感知一样,景霑突然充满了不安,插着输液针的手晃动了起来,用力抓住床的围栏,似是做了噩梦般恐惧。

拼命挣扎却仍旧难以逃脱。

终于,景霑低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刚一聚焦,就和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猝然对视。

景霑刚恢复清醒,意识还没有彻底回归到大脑,突然间看到关珩站在自己床前,他愣了一下。

旋即立刻想起了面前的人是谁。

“你!”

景霑瞳孔紧缩,惊恐地想要抬手指向关珩,然后大声地叫人过来。

然而他除了第一瞬发出的“你”字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去发出声音,面上覆着的氧气面罩不容许他再有大的动作。

“景总醒了。”

关珩正了正袖口,礼貌地朝景霑点点头,像是在发自内心地关心着床上的人。

听到关珩丝毫不带有攻击性的话,景霑只能用力地起伏着胸膛,默默压制不停发颤的手指,死死瞪着站在他床边的关珩:

“……关珩,你……你想……做什么?”

关珩挑挑眉,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反问景霑道:

“噢?我还以为景总想对我做什么呢,这不,听说景总的伤势好了点儿,我就赶快过来了。”

在景霑迟钝着大脑不知道自己该反击什么的时候,关珩又接着补充道:“省得耽误景总‘处置’我。”

门外的护士对关珩的印象不错,相信了关珩是要看望友人的理由,才将他放进了病房。

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她看见两个人说话的表情还算和善,便没再多加注意,转身回到了护士站。

“如果只是受了一点挫折,就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敌人撞死,非要寻个鱼死网破,”关珩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颇近,足以让景霑听清他话里的每一个字,“那景总的命会不会有点不够用啊?”

景霑抬起插着输液针的手,想要抓住关珩的衣领,奈何输液管已经开始回血,也没有办法触碰到关珩半分。

“景总,别冲动啊,冲动的后果,想必没有人比此时的景总还要熟悉了吧。”

关珩不赞同地摇摇头,后退了两步,仿佛觉得跟景霑离得太近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听出了关珩的一语双关,景霑虽然气得要死,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冲动,可他就是想要抱着让关珩和宫渝两个人为他一起陪葬的准备,才加速朝着他们的车撞过去。

他以为自己不会后悔的。

奈何景霑高估了这速度所能造成的伤害,也低估了关珩能为宫渝所作出牺牲的程度。

“你就那么……”景霑喘得费力,却还是咬着牙坚持说道,“喜欢他?”

在关珩不顾性命地保护下,景霑对自己喜欢宫渝的执念产生了质疑。

也许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看到宫渝,想到的不是保护而是想要占有。

见到宫渝被关珩一人独占,景霑只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衅,加之如今整个关氏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在针对他的公司,一步步将他逼上了绝路。

在踩下油门之前,景霑已经在内心里做出了决断。

此番接受自己在这场车祸中死去,但是关珩,也必须给他陪葬。

至于倒霉的宫渝……

谁让他那么眼瞎地跟了关珩,而没有理睬他长久以来的追逐。

想到这里,景霑又闷声笑了起来。

他的胸腔被巨大的撞击凿成了塌陷,在手术室里抢救了将近十个小时才得以逃出生天,此时这样一笑,面积属实不小的伤口难免疼得他脸色发白。

关珩明白他这样笑的含义是什么。

景霑的脸上和眼底写满了无奈和无助。

面临着永世不得翻身的债务,关珩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简直是生不如死。

原本就已经抱着赴死的心态却被救了回来,如今的景霑不仅成了这满京海市里最狼狈的一个穷光蛋,甚至还成了一个杀人未遂的罪犯。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关珩的脸上露出了悲天悯人的神色,他漫不经心地给景霑掖了掖被角,似是在忠告他好好珍惜还能躺在这舒适被窝中的安稳日子,一旦伤愈之后,等着他的,将是他永远也想象不到的深渊。

关珩没有那么圣母,他的世界里除了家人和宫渝,向来都没有一丝暖意,更别提被景霑蓄意想要谋害宫渝和他的性命后,他如何能做到对景霑不计前嫌地笑脸相迎。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让景霑的一辈子都蒙上自己害过人的阴霾,日日想,夜夜想,不可以忘记哪怕一丝一毫的片段。

目的已经达成,关珩如愿地看到了战战兢兢的景霑,这才满意的勾唇笑了笑,转身朝门外走去。

“景总,提前预祝您,”关珩走到门口,仿佛刚想起来似地,回头对景霑笑道,“新年快乐。”

毕竟从明年以后的每一个新年,可能就是在铁窗中度过了。

关珩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中的车钥匙,说道,“车开得不错,以后不许开了噢。”

景霑哆嗦着手指去按住了床头铃,召唤护士给他重新摘戴了一下被气得移位的氧气面罩。

.

宫渝睡了舒服的一觉,此时正伸着懒腰在客厅里等着外出回来的关珩。

新年在即,他的心情很是矛盾。

两辈子算在一起,宫渝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过过年。

可过了这个年,他的人生,也就要止步于此了。

想起关珩前几日握着他的脚踝,在他耳边说的话,宫渝的脸难免又有些发烫起来。

少年的手慢慢做着自己的事,口中说的话却显得十分正经:

“哥哥,今年我可以在这里过年吗?”

每当想起自己其实已经对关珩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测后,宫渝就十分想要逃避。

他还有半年的时间,所有身后事都还没有着落,宫渝不愿意为了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感到心烦。

如今能跟关珩在一起多一天,都算是他的运气和福分,那些不开心的,暂且就无需再去多想。

而且,关珩就算是跟关羿认识,但是关家毕竟只有一个儿子,作为堂弟的关珩估计也不能在关家得到什么实质性的钱财。

所以宫渝觉得,作为给关珩陪伴自己这么久的礼物,他还是愿意把所有的资产都留给关珩一个人,无论他贫穷还是富有,半个月前关珩对他不顾一切的付出,让宫渝觉得他确实值得。

宫渝慢慢整理着刚刚收到的快递。

里面是他给自己和关珩买来的新衣服,留作新年当天送给关珩的小礼物。

每每心里寻思着关珩,宫渝眼底的柔和便总是会让他英挺的五官看上去愈加的温润。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见关珩还没回来,宫渝叹了口气,靠坐在沙发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每次触碰到都会让他觉得心跳加速的戒指。

宫渝将它放在掌心,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一下。

虽然他只得到这枚戒指不到一上午,可却一遍又一遍地轻抚了它千百次。

落地窗外的阳光耀眼,庭院里地面的树叶暖黄一片。

宫渝将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改为滑坐到地毯上,然后慢吞吞地趴在带着暖意的抱枕上,对着暖融融的阳光——

虔诚地戴上了那枚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