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珩进了校门,还没走到宿舍,就接到了他哥关羿的电话,他回头看了眼宫渝停车的位置,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慢吞吞地接通。
“大哥。”
“小犊子,你去哪里逍遥了?回复给我那么两个字,可把你累坏了吧?”
关羿在人前的形象一向温文尔雅,但人毕竟总是得有个发泄情绪的出口,所以关羿只会在关珩的面前彻底土崩瓦解。
听到关羿怒火冲天的声音,关珩这才想起方特助昨天说的话,大哥昨晚回国。
“大哥,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学校磨论文,我错啦大哥,别生气呀,我这就去接你好不好?”
“现在来接我?”关羿冷笑一声,“我真是谢谢你,方特助昨天没和你说我回来吗?”
关珩:“方……”
但是关羿似乎没打算听关珩的回答,看起来更相信方特助而不是这个混蛋弟弟,打电话过来也只是单纯地想要骂他一通。
“法法都生了你还不回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关珩捂紧听筒,看了眼周围的同学,暗自庆幸电话不漏音,低声道,“哥,你这么说会被别人误会那是我的孩子的。”
法法是他家养在郊外别墅的一只圣伯纳犬,在家中地位的排行比关珩还要再高一点。
而单凭关家的能力并不是不能把它养在市区,只是觉得生活在市区会影响到法法的成长。
关羿继续讥讽:“我看你怎么有脸回家见法法。”
“……那,哥,法法生了几个?”
被关羿这一套道德绑架下来,关珩简直是羞愧难当,内疚得仿佛是一个对妻子不闻不问的负心汉一般。
“两个,都是男孩子,”关羿叹了口气,“真想要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像我家法法一样。”
可能养狗都是自带滤镜,关珩想起法法那将近九十公斤的体重和粗壮有力的骨骼,握着手机的指尖一顿,这……怎么也和小巧玲珑搭不上边儿吧?
听到关珩在电话那头又没了动静,关羿权当他又想偷懒不来公司。
“他妈的,我告诉你,抓紧给我到公司来,否则……”关羿那边传来敲门声,他的声线立刻恢复成平日里儒雅温柔的状态,“请进。”
“总裁,赵氏重工的代表到了。”方特助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好,我马上过去。”温和有礼。
关珩:“……”
“弟弟,你要早点过来这边,晚上跟哥一起,我们回家吃饭。”关羿的声音极具亲和力,让站在门口等他的方特助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温暖。
关珩:“…………”
凛冬之际,关珩站在冰天雪地的室外,被关羿的这句话活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虚伪的商人。
挂了电话,关珩没再耽误时间,直接回宿舍换了身正装,随便耙了把头发,然后驱车从离关氏最近的校门离开。
他确实是学生没错,不过是研一,住的是二人间,另一位室友也是佛系读研的人,平日里不住在宿舍,能溜则溜。
关珩不怎么喜欢地下停车场的味道,经常把车横在集团门前,大胆无视着关羿唾沫横飞地给他立的规矩。
“小关总,”关氏安保对这位不经常出现大楼里的小少爷印象极好,他长得比老板还要赏心悦目,人也爱笑,“我去帮您叫梯。”
“我自己来就好,谢啦。”
今天亲了宫渝好几口,关珩的心情属实不错,刚低头看了眼手表,裤袋里的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
正当他以为是关羿再度来催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屏幕上的名字。
哥哥。
天地良心,他绝对不会给关羿存一个这么猥琐肉麻的名字。
关珩扫了眼安静的大堂,回头示意安保不必跟过来。
为了有备无患,他顺手掀下前台的桌布抓在手里,随后疾步迈进安全通道,接通电话的瞬间把桌布蒙在脸前制造熟睡的沉闷假象,微哑的声音都软了几度:
“嗯……哥哥?”
“小关,你在哪里?”
宫渝的声音里带着试探与不安。
关珩缓缓眯起眼睛。
难道刚刚被他看到了什么?
“哥,我在宿舍睡觉,”关珩清清嗓子,状作起身,余光瞄着宽敞楼道里可以躺下的地方,“哥哥有事?要我打视频过来吗?”
少年的声音迷惑性太强,听得宫渝手机贴脸的那边微微发烫,忙拒绝道,“不,不用,你接着睡,我就是……”
关珩洗清嫌疑,心知宫渝还没想到合适的理由来搪塞,也就有心情多逗弄他两句,“就是什么?”
“…”宫渝语塞,“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如果事情很小,会显得他非常愚蠢无聊,但如果在气势上看上去比金丝雀弱了几分,他会觉得很丢人。
宫渝正在内心里纠结着,却突然发现方木出现在后视镜里的那张方脸上的肌肉走向已经开始朝上,明显是准备嘲笑他的表情。
“进考场的时候,要先迈右脚,出来的时候迈左脚。”宫渝翘起二郎腿,悠然靠向椅背,语重心长。
关珩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声道谢,“谢谢哥哥提醒,不然我都忘了。”
宫渝赚足了面子,在心里暗叹小金丝雀的懂事,轻蔑地瞟了方木一眼,无情道,“嗯,我挂了。”
电话里的少年忙追着补了句,“我会想哥哥的,哥哥要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宫渝的老脸比仪表盘上显示的数字还要红,但仍状似不耐地维持着面子,把手机随手丢在座椅上:
“啧,缠人。”
准备嘲笑却失败的方木:“……”电话不是你打给人家的吗?
收起手机,关珩来不及整理被桌布拂乱的头发,抱歉地还给前台小姐后,直接从关羿的专属电梯上了楼。
跟隔壁办公室的方特助扬扬下巴打了个招呼,关珩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抬手敲门示意。
“请进。”
关珩撇撇嘴,关总要是知道外面的是他,估计早就一烟灰缸抡出来了。
“大哥。”
关羿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自家小混蛋的脸上,正准备在心里感叹一番他关家基因天下第一的时候,突然看到关珩杂乱无序的头发,鄙夷道:
“让鸡叨了?”
关珩:“……”
.
宫渝今天要拍摄的桥段是吃面。
立志夺回王位的太子忍辱负重,在出席曾经的王叔、如今的皇帝的寿宴上,被赏赐了一碗寿面,而他要隐藏仇恨,满心欢喜地叩谢圣恩,然后痛痛快快地吃掉这碗辣椒多于面条的恩赐。
宫渝低头看着道具组准备好的那碗红通通的面,下意识向后退了小半步,藏在戏服里的冰凉指尖微微蜷缩。
上辈子胃不好,他有生之年吃过的辣椒还不到这碗里装着的五分之一,而今天竟然要把这些全部吃光。
也不知道他身体里那个破口袋受不受得住。
此番和宫渝演对手戏的人是秦四爷新推出来的流量小生陆兆,是个站在屋檐下都要打伞的主儿,上次武戏套招不小心被武行的棍子敲在了手臂上,他活活请了十天的假来恢复身体。
秦四爷最近宠他宠得厉害,以陆兆不在就不能私自开工为由,愣是让全剧组的人跟着等了他多日才复工,把大牌耍得可谓是淋漓尽致。
所以面对这个年轻人,宫渝是有些担忧的。
但是他自己娇气,却偏偏要在片场里指指点点。
“宫前辈碗里的辣椒要放得多些才真实,别让观众瞧出我们剧组没诚意。”
宫渝抿着嘴唇不吭声。
光是看见那一片红,他的胃就已经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抽痛。
准备本场道具的小肖为难地看向不发一言的宫渝,“宫老师……这……”
她昨晚受许总的秘书谭方重金所托,想让宫渝在今天这场戏上遭点罪,反正道具是她一人准备,做点手脚让宫渝吃点苦头是最好不过。
于是她在面碗里准备了辣度在全球排名第五、但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哈瓦那辣椒。
宫渝平日里待人温和,并不像外界传言和谭方口中所形容的那般十恶不赦,所以看到宫渝脸上露出的紧张神色后,小肖不由有些心疼起他来,刚想偷偷在碗里加点水,可这陆兆竟然又跳过来故意为难人。
“宫前辈,您觉得呢?”陆兆凑过来,用肩膀撞撞宫渝的肩头,不怀好意地笑道。
宫渝侧过肩膀,眉头紧皱。
陆兆见状大喜,更加火上浇油起来,“进组之前,我还以为能跟宫前辈学到些什么,没想到堂堂影帝啊,也不过如此……”
宫渝低着头没搭理他,咬住嘴唇纠结。
左右是一碗面,大不了吃完多喝点水来稀释,想来也不会怎样。
而陆兆是秦四爷的人,得罪了他,这小子的枕边风估计会直接把他送到公司新策划的真人秀上去。
他讨厌与人接触。
权衡过后,宫渝点点头:
“小陆说的有道理,加点吧,用辣椒把面都覆盖住才比较还原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