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外貌皆是身外之物,两人都是超脱之人,不会在意这些的。——大概。
惊讶完后,竹无风慢条斯理地将那些竹片摆列成排,“既然你不肯承认,我也不敢确定,那我就在你面前占一次卜吧。”
说着,他的手指前端亮起一粒蓝色的光团,一条由大量本源符文组成的符文光带从光团中飘飞出来。
光带飘悬在竹片之上,那一根根竹片忽地全部立了起来,然后一下一下,好似无规则地跳动起来。
“去吧。”
竹无风将光团弹到竹片之上、光带中央。
在光带的环绕下,那些竹片纷纷飘飞起来,有高有底,与符文光带一起,组成了一个看上去很玄学的模型。
……
竹无风指着其中一个亮着奇怪脉络的竹片说道,“你看,竹片指向贵人所在的方向,而它指着的正是你。”
木钟:“……”
——他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索性就道了个歉:“很抱歉……因为魔力源特性,我学不了魔法构建知识,你这个,我完全看不懂。”
“这……”
尴尬了一下,竹无风看了看对方娇俏且又认真的脸,再看看这一个‘卜相’,连连苦笑。
“唉……”
连续叹了几声气,他收回了这些竹片,“木钟阁下,我可以肯定你就是那个能够破解诅咒的人,我并没有恶意,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希望你不要再难为我了。”
“……”
“我并没有难为你。”木钟右手一张一合,多出了一杯咖啡,他啜了两口,“我的魔法知识几乎为零,说到破解……我只会一个2级的驱散魔法,那魔法对你说的诅咒毫无用处,所以我才一直认为是你搞错了。”
闻言,竹无风露出了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可是……占卜显示的结果,确确实实就是你啊。”
“也许是你在哪个细节上搞错了吧。”
因为事不关己,木钟的表现显得有些随意,他拿起两块小点心,塞入嘴中,咀嚼了两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摊开右手,一粒‘女武神之泪’从他的手心里冒了出来,声音含糊不清:“这玩意挺全能的,好像能用来破除诅咒。”
竹无风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水珠子,“我从这个珠子上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以让我研究一下吗?”
“可以。”
将珠子给了对方,木钟捡着桌上的小点心囫囵地吃了起来。
还别说,这些点心都非常的美味。
………
施展魔法手段研究了一会儿后,竹无风问道:“这是一个四级魔法的衍生物,是吗?”
“是。”
听到了确定的回复,竹无风渴求地看着对方,“木钟阁下,你有没有第二个这样的珠子?”
“有。”
“有第三个吗?”
“有。”
“有三个就绝对足够了,这珠子蕴含着很神奇的力量,有三个这样的珠子,绝对能破除小女身上的魔法。”
木钟听到了一个特别的字眼:“小女?”
“对。”竹无风苦涩道:“中诅咒的人,正是我的女儿。自她出生后,我只见了她一眼,之后便被人下了‘接触死亡’的诅咒。”
“你女儿现在在哪里?”
“她在山脚下的小镇里,被下诅咒的人养着,现在每天受人辱骂,还要喊人父母。”
山脚下的小镇,那就跟在家门口差不多。
“真可怜……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别人做出这么恶毒的事?”
“唉……说来话长,那是十五年前的事。十五年前,我还是六阶的人类,当时的我一心追求强大的力量,为人冷酷无情,行事杀伐果断,对亲朋好友也都是冷漠如路人……你听我说的,应该也能想到,我当年肯定结了许多仇家吧?”
木钟点了点头,表示能想到。
竹无风接着道:“在那些仇家里面,有一个实力强大的魔女。她在我即将突破6阶的时候,杀死了我的妻子,并掳走了我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她给了我一个机会,只要我自毁本源,他就放过我的女儿。结果就像我刚刚说的,当时的我只在乎自己,哪里会管别人的生死……”
说到这里,他苦涩一笑,接着道:“超阶提升带来的变化远超我的想象,我从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类,变成了现在这样儒雅随和的非人存在。升到七阶后,以往的所作所为都变成了使人难堪的傻事。虽然没有负罪感,但我一直觉得自己有所亏欠。所以,以前的仇家若是有事相求,我都会尽心尽力地去帮忙,算作是我对当初所作所为的弥补……”
“可唯独对我的女儿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
人类从六阶升到七阶,就会从人类变成别的什么物种。
对有能力升阶的人类而言,最可怕的不是物种属性的改变,而是‘灵魂’。
就像竹无风这样,升阶后,从一个杀伐无情的人类,变成了自然随和的非人类。
从某些角度来说,前者变后者,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变化如果过大,以前所建立的关系便会崩塌。
曾近的亲朋好友,可能会变得陌生如路人;
曾近喜爱的事物,可能变得无所谓有无;
曾近发誓永不忘怀的,可能转瞬间就遗忘了。
……
人类的超阶大都如此,所以选择不超阶的一直大有人在。
木钟在跟山岭巨人一战后,阶位从五阶升到了六阶,按照‘女武神’融合的速度,说不定他在毕业前,就彻底不做人了。
所以,对于竹无风所说的,他也颇有感触。
……
听完对方的讲述后,木钟也把桌子上的小点心全消灭了。
他将那颗‘女武神之泪’收回了身体里面,“我大概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如果这珠子真的有用,那我确实能帮到你,只是……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的‘泪珠子’价值极高,不是可以随手送人的东西。
竹无风一下子感到了十分为难:“这个……你有什么需要的?”
“好像没有。”
“你再想想?”
“嗯……没有刚需,没有。”
“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
“什么东西?”
“我以前喜好藏剑,藏剑室里有几百柄绝世好剑。”
“没用的东西,不要。”
“我可以将我最强大的魔法写下来,送给你。”
“学不了,不要。”
竹无风能想到的好东西就这些了,对方什么都不要,没办法,他只好当着对方的面,将袖口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健壮的手臂,再握住拳头,撑起肌肉:“木钟阁下,不如我们打一场,我若是赢了,你先帮小女解除诅咒,我欠你这个人情,以后你要是需要什么了,再来找我要。”
“……”
无语了几秒,木钟召唤出了一串酸葡萄,吃了起来:“你打开那个盒子看一看,那是我前阵子的战利品。”
对方放下了袖子,“可以吗?”
“可以。”
………
自木钟坠落在山上时开始,竹无风就一直在用占卜魔法观察对方,在他的占卜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但就是没有这个大木盒子。
见着对方带着盒子进来时,他就对盒子里的东西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那是一个檀木盒子,盒身上刻着漂亮的花纹,整体做工极好,像大师级工匠的杰作。
他旋转卡扣,打开了木盒子。
碧绿色的光辉从盒子里面冒了出来。
见着盒内的东西,竹无风呼吸为之一滞,“能量核心!这颗核心蕴含着极其恐怖的能量,而且能量源源不断,这至少是4级的神秘!为什么?为什么它就放在我面前,只隔着一个普通的木盒子,我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这东西脱离了命运的轨迹,只要眼睛没亲眼看到,就没人感觉得到。”
“脱离了命运的轨迹?”竹无风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此物不沾因果?”
“差不多吧……”
“它绝不能留着!不沾因果者,不为天眼所察。如果有人拿它去作恶,就算屠戮一国之民,它也不沾任何罪恶。”
说着,竹无风忽然想到了对方刚才的话,“你说这是你的‘战利品’,这是怎么回事?”
……
木钟淡定道:“你不知道前阵子,西北之地出了一个山岭巨人吗?”
竹无风当即掐起手指,施放了占卜魔法,他皱着眉头回道:“没有这回事。”
旋即,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嘶——你是说,这个能量核心,是山岭巨人的?那个山岭巨人不沾因果?”
“你不看报纸的吗……”
“抱歉……我一直用占卜来了解外面发生的事。”
“这个东西叫做‘小山岭核心’,相当于那个山岭巨人的孩子,我感觉它可能有点用处,就留着当纪念品了。”
“……”
竹无风看着盒子里的‘小山岭核心’,若有所思,他严肃道:“打架的事就不提了,可以跟我说一说山岭巨人的事吗?”
不沾因果的东西,其严重性比他以前做下的恶行加起来还要严重几百、几千倍。
………
刚好这时候,小包子在外面敲了两下门:“家主,吃饭时间到了。”
——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就令人高兴。
竹无风缓和了情绪:“我们边吃边聊怎么样?”
“可以。”
他站了起来,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
两人来到了用餐的房间,里面有几个人正在摆放菜肴。
木钟急匆匆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他回过头,对某个小家伙招了招手:“小包子,过来伺候一下本大爷。”
小包子像防大灰狼一样,戒备地摇了摇头:“不要。”
“嚯~你不伺候我,我就让你家主今晚让你睡柴房。”
“这里没有柴房。”
“那就睡厕所。”
“……”
竹无风走了过来,摸摸小包子的脑袋,笑道:“小包子,你就遂了他的意吧。”
“哦……”
家主都这么说了,小包子只能不情不愿地伺候起某人来了。
当然,木钟也没难为小包子,就是让她帮忙夹点菜到他的盘子里,帮忙捶捶背、揉揉肩,有时候顺手了,就捏一捏她的肉脸蛋解解压。
小包子刚开始虽然很不情愿,但到后面,听木钟讲起山岭巨人的事来,也就无所谓了。
……
一席菜肴,几乎都进了木钟一个人的肚子里。
在席间,木钟得知这间山庄有温泉浴场,于是吃完饭后,便让小包子带自己去泡澡了。
竹无风迟一步离开。
因席间听木钟说了山岭巨人的事,他对对方非常敬佩:“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大的觉悟与成就,真想知道教他的老师是个怎样的人。”
——木钟并没有多说自己的事,是他从字里行间猜出来的。
竹无风缓步来到了观景房,一推开门,他就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木盒子。
“……”
如此贵重的东西,落在这里了也不在意。
这样看来,对方确实是个品德高尚之人。
……
——泡澡——
外面还在下着大暴雨,露天大浴场无缘用上,就只能用室内的。
木钟靠在温泉池边,周身舒坦:“呼~”
感觉连日奔波积累的疲劳,都消失殆尽了……
“竹无风……”
“忽然记起来,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这个名字。”
“那个被五个大魔法师包剿,还反杀了三个的无风剑圣?”
“诶……”
“他的剑老值钱了。”
……
——没有福利——
泡完澡后,木钟在山庄内闲走了一会儿,然后来到了观景房。
竹无风马上摆了个空茶杯,斟起了茶,他笑道:“木钟阁下,我想到能够跟你交易的东西了。”
木钟走过去坐了下来,“什么东西?”
“剑种。”
“你骂人?”
“不不,是剑的种子。”
“哦,那你说说看吧。”
斟茶完毕,竹无风放下了茶具:“我有个法术,法术名为‘剑种’,是四级的魔法。它可以种在活物上,也可以种在死物上;它可以种在一个人的心灵里,也可以种在很多人的家国上。”
说着,他伸手指向桌上的木盒子,“我想把它种在你的‘小山岭核心’上。”
木钟一边思索着对方话语深处的信息,一边回应道:“那会怎么样?”
“它会成长为一把剑。”
“嗯?你是说,长成一把武器?”
“对。一把杀人不沾因果的武器。”
这太夸张、太疯狂了。
木钟咧开了嘴:“你先前不是主张把它毁了的吗?”
“我是主张毁了它,但是我后来想想,觉得还是我的女儿更重要。况且,我给它种下‘剑种’,只是让它从一个不沾因果的‘能量核心’,变成了一把不沾因果的武器。实质上,它的变化并不大。”
——‘况且’后面的才是最主要的。
“让我想想……”
木钟端起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