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整之后,重新启程。
不过这一次,江夏不需要再用双脚去丈量这片荒漠了。
他有了新的代步工具。
一辆很酷的车。
很像是老款式的硬汉摩托,握柄老长的那种,高性能电池组源源不断的将能量送入前后双驱的马达中,给它提供充足动力。
前后双履带的设计,在这沙漠中奔行也异常平稳,但没有燃油动力的嘈杂,让江夏有些不习惯。
哪怕在沙尘暴中,这台酷炫的车,亦是安静无声,只有那电流特有的嘶嘶声音,还有风沙拍打在这车外壳上的躁动。
这是男人都喜欢的载具。
可惜,江夏没有芯片,无法连接机车操作系统,只能以乘客的身份,坐在摩托车的车斗里。
在他眼前的车盖上,架着一把三管转轮的重机枪。
就是他之前用来打爆机器人脑袋的那种。
外形很像是江夏曾经当特殊行业业务员时,在世界各地推销的某一款重机枪的外贸版,不过内在显然也经过这个废土世界的科技魔改。
射速更快,冷却性更棒,更精准,更便于操纵。
最让江夏惊讶的是,这架枪用的子弹,以弹箱供应,黄橙橙的,很重,每一颗都有大拇指粗细,近一掌长。
前端尖锐,还有特殊的符号在上面。
“你们平常到底是和什么样的敌人作战?才用得到这么丧心病狂的玩意?”
江夏抚摸着弹箱中的弹链,对身旁驾车的罗格说:
“穿甲贫铀弹,哪怕做成子弹规格,但以这玩意的穿透力,应该不至于是用来打人的吧?”
因为行驶在暗无天日的沙尘暴里,江夏不但带着护目镜,有头巾,还额外带了个高分子材料做的旧头盔,因而说话有些瓮声瓮气。
罗格的打扮也是一样,皮大衣裹紧,护目镜带上,颇有种废土匪帮大佬的气势。
面对江夏这问题,他低声笑了笑,说:
“之前是用不到的。
我们黑手会一年多前,还是自由公民城的研究人员,那时根本不需要我们上阵作战。
后来嘛。
我们和永生会的研究方向,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冲突’,被驱逐之后,便不得不找来这些核大战时留下的老古董。
很不轻便,但威力大,就当是拿来防身壮胆。”
“核大战?”
江夏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他很直白的问到:
“我对你们这个世界的历史不是很懂,这个世界发生过核大战?多久之前?”
“五十多年前吧。”
罗格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一些,显然这也不是个好的话题。
他停了停,才说道:
“那会我还没出生呢,只是听祖父说的,一夜之间,世界各地打成一锅粥,冲突很快升级成战争,战争又演变成互扔核弹。
一年里就死了几十亿人,后来大家都消停下来的时候,世界也就不在了。
那群该死的王八蛋!”
他以一句咒骂收尾,算是印证了江夏心中所想,沙土下的怪味,自己伤口的诡异麻痹,还有那些味道古怪的过滤水。
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的脸色也变得相当不好看,罗格似乎是感觉到了江夏的心情,在沙尘剥离的声音中,他幽幽的说:
“我其实很佩服你,探险家,你敢不带防辐射服,又不植入脑部芯片,不做义体改造,就这么在沙漠里乱走。
虽然当年这片沙漠并不是核大战的战场,这里的辐射量也并不致命,但你这样纯粹的血肉,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你看。
我们之间,又有个合作的理由,多棒啊。”
江夏不说话,只是抱紧了怀中的脉冲步枪,这个时刻,只有怀中这冰冷的武器,再能给他多带来一点安全感。
但很快,他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在昏暗的沙尘中,他扭头看着罗格,又看了看身后若隐若现的几辆摩托车。
他说:
“你说五十年前,你还没出生?那你今年多大?”
“三十二。”
罗格丢出了一个数字,他似乎感觉到了江夏古怪的目光,便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就你这张脸,胡子拉碴,皱纹满满,说你七十岁都有人信了,看来你们这个世界环境果然恶劣的很。”
江夏说:
“你刚才说自由公民城,那是什么地方?战后新文明吗?”
“差不多吧。”
罗格解释到:
“文明已经不在了,如今这个世界,更像是部落城邦的松散联合,我是出生在那座城的,苏也是。
不过自由公民城只是废土的边缘地带,靠近这片大沙漠。
当年核大战也没有太多波及这里,所以虽然是个穷乡僻壤,但生活环境,要比其他城邦好得多了。
当然,肯定比不上极乐之城,那可是腐烂之海的明珠,整个废土仅剩的大城,人类文明最后的存续之地。”
“这个名字起的倒好。”
江夏吐槽一般说:
“都末日废土了,还说什么自由,公民之类的,一听就是个虚伪的地方。”
“说得好!”
罗格很是粗犷的哈哈一笑,说:
“我祖父还在时,就经常说,那里既不自由,其中生活的也不是公民,不过,它确实是一座城市。
不过可惜,再这么下去,那座城也快要没了。”
“因为永生会?”
江夏问到:
“是那个势力在追杀你们?之前那台机器人,也是他们派来的?为什么?他们也在找星阵?”
“不,他们找的不是星阵。”
罗格摇了摇头,说:
“他们找的是我们。
黑手会是我祖父建立的,他曾是核大战前的生物学家,又在战后的科技爆发中找到了些灵感,便继续研究生物科技。
祖父最大的理想,是通过生物改造,让我们这些仅存的人类能更好的活下去,延续,并重建文明。
可惜,不是所有熬过核大战的人,都和我祖父一样心怀文明。
永生会那群杂碎,要的是我们脑海中的知识,还要祖父留下的资料库,来为他们的邪恶计划服务。
我,不算是个好人。
但我最少还有底线,所以,在祖父离奇死后,我们就闹翻了,接下来的事不必多说,黑手会最初时有一百多人。
现在
只剩下我们这些被迫拿起枪的前研究者了。”
“所以你们想逃到另一个世界去?”
江夏追问道:
“你之前说,你对于星阵的所有理解,都来自于另一个探险家,是他告诉了你其他世界的存在,也是他指引你来沙漠里找星阵。
他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
罗格很坦然的说:
“你们这些探索者都是一群很自由的人,就他所说,他在群星各个世界漫游,寻找知识之类的。
我遇到他时,他正打算进行一场横跨废土的旅行,终点是极乐之城。
但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或许,他现在已经离开了这个操蛋的世界也说不定呢。
还有,我们不是想逃。”
黑手会的第二任首领,很认真的对江夏说:
“我们只是想借助星阵,在其他世界建一个基地,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我们从不想逃走,我们还会回来的。
那些同伴的血流在这里,我祖父的遗体还被丢在自由公民城,双方的血仇还没理清呢。
这片废土上,恩可以不还,仇不能不报!”
“有志气!我开始喜欢你了,加油。”
江夏伸出大拇指,对罗格比划了一下。
周遭的沙尘乱卷似乎减轻了一些,能见度也变得更好,借着这带远望镜功能的护目镜,他依稀能看到,沙尘边缘,有一片若隐若现的建筑物。
那里应该就是目的地了。
“再和我说说这些机器人吧。”
江夏说:
“它们的弱点,它们的探测范围,还有你们的行动计划。”
“这片绿洲是沙漠中心地带,永生会的势力还蔓延不到这里,距离最近的机器人工厂也有一百多公里。
附近的信号塔都已经被我们摧毁,信息传输被断绝,自由公民城又只是个小城邦,资源有限。
他们要做研究,就拿不出毁灭性的力量攻击绿洲。”
罗格说:
“派来几台老旧,死板的猎杀者机器人已经是极限了,这种机器人火力强大,装甲厚重,是永生会的第一代战斗型机器人。
但它的程序早就落伍了,火控系统也很落后。
索敌程序只靠光学,红外模块,还有针对脑波芯片的频段搜索定位。
它不能加载远程命令模块,自由行动范围最多二十公里,只能按照既定的命令行事,用一套死板的权限发布命令。
所以绿洲里肯定有操纵者。
我们在绿洲做大本营,用从城中带出的资源,架设了防御炮台,你要做的,就是在我们吸引猎杀者火力的时候,潜进去,干掉操纵者,重启炮台程序。
绿洲就那么大,所以这活很简单。”
他说着话,从机车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块精致的紫色电路板,交给江夏,说:
“在炮台操纵台上,换上这个电路板,我就可以通过脑波芯片接手防御。”
“芯片真是方便啊。”
江夏接过电路板,打量着罗格的耳朵上方,在那里有个微型的蓝色指示灯,一亮一亮的,不只是罗格,黑手会的其他战士同样的位置,都有同样的装置。
这是废土人的标配。
在脑补植入芯片,相当于带了个随身计算机,可以通过义体同步,调整体内生物电,来隔绝微弱的辐射。
还能以芯片做连同渠道,在小队伍中构建通讯。
听罗格说,各个城邦里,都有大型的思维并联系统,可以在脑海中构建虚拟现实空间。
数万人,甚至是数十万人的思维,都在其中互相交互。
即是个体,又是整体,在残酷的满目疮痍的现实世界之上,用数据构建了一个完美的“新世界”。
很好。
已经有未来朋克那味了。
但这东西也不都是好处。
从黑手会目前的窘境就看得出来,他们有芯片,不断的发出信息波,这便成为机器人杀手锁定他们的道标。
脑波芯片除了死亡外,无法停止运转。
这导致这些逃亡者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根本没办法很好的隐藏自己。
他们需要江夏这个纯净的外来者帮助他们夺回绿洲,在这个情况下,江夏的存在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双方才能如此顺利的合作。
黑手会这群人,都是在追杀中活下来的。
大概率不是那种傻白甜,江夏基本可以肯定,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双方的合作大概率会戛然而止。
他坐在车斗里,眺望着越来越近的绿洲,心中各种心思闪过。
眼下这种情况,把最后生还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废土战士的操守和道德上,毫无疑问是愚蠢的。
他们有求于自己。
但没有双方信任的前提,这种需求,就很可能会转化成可怕的东西。
必须得提前做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