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抑又叫了辆车过来,母女两个送回住处——之前沈家的几处房产都已经被抵押,她们现在住的公寓是新买的,交了首付,向女士一边供女儿上学,一边挣钱还房贷,想必也很辛苦。
车停在公寓楼下,秦抑说:“我就不上去了,在这等你。”
沈辞点点头,帮妹妹提着鸟笼,准备送她们上楼,沈歌正为终于拥有小鸟而兴奋,居然不怕这位让人和动物都闻之『色』变的秦少,下车时主动跟他说:“秦抑哥哥再见!”
“……再见。”
向女士带着他们进了家门,沈辞鸟笼放在客厅,又叮嘱妹妹道:“既然买了小鸟就要好好养,别忘了喂食,及时清理笼子,也不要总是玩它们,小鸟也是一条命,不要给玩死了。”
“当然不会啦!”沈歌道,“肯定会好好养的,哥哥你放心吧。”
沈辞嘱咐完妹妹,又转向向阿姨:“您说让我拿东西……”
“在这,”向女士搬了一箱东西出来,“零七八碎的,我也不知道哪个有哪个没,你拿回去看看,要是没的就扔了,有就留着,放在我这,我舍不得动。”
可是怕进灰,箱子已经胶带封起来了,沈辞摇晃了一下,里面塞得挺满,抱着有点沉。
要是放在两年前,这箱东西他抱着下楼可有点吃力,现在身体长开了,比以前更有力气,他抱着箱子走到门口,又说:“对了阿姨,既然你们以都留在燕市了,那有空可以去我家玩。”
向玉梅还没接话,沈歌先跳了起来:“好呀好呀!我要去看哥哥的小鹦鹉!”
向女士无奈:“你这孩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沈辞笑了笑,“我先回去了,阿姨再见,小歌再见,以常联系。”
“小辞哥哥再见!”
向女士送他进电梯,等到电梯门合上,有些欣慰地叹了口气:“真是长大了。”
*
沈辞回到车上,箱子放进备箱,分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开箱”。
又忽然想到里面可有他小时候的东西,说不定会出现什么羞耻玩意,还是不要当着秦抑的面拆比较好。
于是他抱回来的那堆盲盒交给秦抑,给猫猫找点事干:“帮我挑一套成套的,剩下的还放盒子里,回头我送出去。”
秦抑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乖乖开始拆盲盒。
沈辞抱着箱子去二楼,关好房门,找了小刀箱子上的胶带划开。
箱子里有很多东西,但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基本都是一些旧的物件,他一件一件往外拿,翻出已经坏掉的八音盒、没电的袖珍电子琴、已经泛黄的安徒童话书,还有九连环、鲁班锁一类基本每个家长都会给孩子买的益智玩具。
沈辞东西摆了一地,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有的,但这些东西似乎是他的母买给他的,不然向阿姨也不会说“不知道该不该扔”,可她觉得不是她送的东西,所以无权处理。
沈辞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它们扔掉,从书柜上拿下一个透的收纳盒,东西一一擦拭干净装进去。
纸箱里的东西越来越少,收拾到最,他看到里面还有一本辅导书,这可是所有东西里面最新的一件了,他擦干净封面,看到上面写着“高三数学”。
奇怪。
原主那里为什么会有高三的辅导书?他不是没上高三就休学了吗?
沈辞疑『惑』了一下,也没多想,觉得可是提前买的吧,顺手翻开,见里面全新的一个字也没写过。
翻开的同时,有什么东西从书里掉了出来,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张日贺卡,是李子星送的,上面写着“祝沈辞日快乐,希望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
沈辞微微一扯嘴角,心说李子星也够不要脸的,现在看来这贺卡简直讽刺极了。
他直接贺卡扔进垃圾桶,辅导书随手放在旁边,就看到纸箱里还有最一件东西。
一部手机。
手机的款式非常旧了,屏幕上都是划痕,估计是原主以前的,他当时收拾东西离开沈家时,好像有看到这部手机,但是已经被弃的样子,没电开不了机,他觉得没什么,所以就没拿,带了身上那部新手机。
现在这手机居然又回到他手里,他突然有点好奇,随便找了一个充电器,想试试不充电——还真『插』进去了。
但不知是手机弃太久还是什么缘故,充电器『插』上以,屏幕迟迟没亮,他等了五分钟没见手机有动静,以为它彻底坏了,正要放弃,手机却又知觉地醒了,显示充电界面。
沈辞无奈,试着手机开机,可为充电器不是原装,电充得非常慢,过了好半也还是有薄薄的一层,也就是勉强续命的状态。
指望这手机充满电是没可了,他好边充边,看了看手机里倒也没什么东西,应该是换新手机之照片什么的都转移了,可空间很充足,但手机依然很卡。
他看了一圈,最现手机里还留着一个小说软件没删。
他盯着那个绿『色』的图标,总觉得非常眼熟,这个软件新手机里并没下,他判断这部旧手机可是原主留着专门看小说的。
软件两年没开,一进去就要强制更新,等更新完毕,登录状态就丢失了,沈辞并不知道账号密码,思考了半,最手机号和日尝试了几次,还真的登了上去。
账户里还有余额没花完,是原主过的号没错。
他在收藏列表里看了看,原主应该很爱看小说,里面收藏了几百本,他慢慢往下翻,忽然被中一本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本有三万字的小短文,在一排穿书重追妻火葬场里显得格格不入,文名也不所以,叫《蜉蝣》。
甚至连文案都有一句话“蜉蝣朝而,暮而死”。
沈辞视线下滑,在看到主角栏时,心里忽然了个突。
这文的主角居然叫沈辞。
在一本主角和同名的小说里看一本主角和同名的小说,这感觉太过奇怪,沈辞犹豫了一下,还是点进第一章,想看看这本文名文案都很奇怪的书到底写了什么。
在阅读完第一章的内容时,他脸『色』瞬间变了。
开篇写的是主角被醉酒的父亲家暴,当时主角年仅五岁,根本无力与成年男『性』对抗,主角的母亲冲上来身体护住他,被失去理智的丈夫得头破血流。
这场面何熟悉。
简直和他的经历一模一样。
沈辞呼吸微微停滞,他继续往下看——
由于不堪忍受家暴,主角的母亲最终选择和丈夫离婚,独带着儿子活,母子两个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非常清苦,母亲拼命赚钱供主角读书,每不亮就起来,夜深了才休息,日日劳作却有微薄的收入,勉强够养家糊口。
终于有一,为长时间过度劳累,母亲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主角始终守在母亲身边照顾,帮她擦身、按摩,仅有的一点积蓄全部来给她买『药』治病,可即便如此,没过多久,她还是去世了。
葬礼上,主角沉默地看着母亲的遗像,却并没有哭,最终,从外地赶来的小姨一家选择了收留他,但小姨家里家境也很一般,家里还有一个女孩,给他的东西不多。主角很乖巧,从不给他们添麻烦。
主角从小就喜欢音乐,喜欢钢琴,最大的梦想是拥有一架属于的钢琴,可他知道这个梦想不可实现,便始终将它埋在心底。
六岁以,他开始去所有去的地工,工的钱养活,他过得非常节省,常常从的饭钱里克扣,攒下来一点钱,每周末去学校附近的一家琴里,买一个小时独练琴的时间。
他买不起钢琴课,请不起师教,还经常此被琴里学琴的小学嘲笑。琴的板好心,免费送给他一本琴谱,平常没有琴练的时候,他就拿着琴谱一遍又一遍地记,烂熟于心,以免为不熟练琴谱而浪费练琴时宝贵的一个小时。
为穷,他学不起琴,也不敢告诉小姨一家他想学琴,考音乐学院的梦就这样被他深埋心底,他准备按照小姨的建议,在高考志愿上填报护理专业。
高考结束不久,主角迎来了八岁的日,这一他非常开心,为他成年了,他可以更多的工,赚更多的钱,即便上不了音乐学院,他也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拥有一架属于的钢琴。
为了奖励成年的,在八岁日这,他去了蛋糕店,买了一块平常绝对舍不得买的巧克力蛋糕,好心的店员小姐姐送了他一根造型为“18”的蜡烛,他拿着蛋糕和蜡烛,步伐轻快地走过马路,走向美好的未来。
而就在这时,一辆闯红灯的大巴车撞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少年被狠狠地撞飞出去,一时间他没有感觉到疼,他看到还没来得及动一口的巧克力蛋糕滚在地上摔碎了,看到那根‘18’的蜡烛被鲜血染红……他快要看不清,视野逐渐变得模糊,终于,他带着满心希望,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永远地合上了眼。”
“——少年结束了他年轻的命,一如蜉蝣,朝而暮死,短暂的八年中,他看过人种种,遍尝过喜怒哀乐,经历过离死别,他努力地存在过,即便是一小虫也要努力活着,待到命谢幕之时,他尚且来不及遗憾。”
小说道这里已经接近尾声,沈辞瞳孔剧烈收缩,感觉到指尖冰凉,几乎不会呼吸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书里的内容,为什么会和他的亲身经历一模一样!
脑袋忽然剧烈地疼起来,沈辞脸『色』一片苍白,指尖颤抖着开了这本书的评论区,在这章下面,很多读者嗷嗷喊着“看哭了”“作者没有心”,还有一些直接痛骂作者为什么要写这么虐的情节,完全是在报复社会。
唯独有一条评论和这些都不同,那条评论写道:“我倒是很羡慕主角,他勇敢、信,如果我像他一样,我的活会不会和现在不同?与在看不到出路的绝望里苦苦挣扎,我宁愿像主角一样,死在追逐希望的路上。”
这条评论实在是太过奇怪,也有他读者回复他,询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却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沈辞看了一眼留评读者的昵称,觉得非常眼熟,又点了一下回复键,调出输入栏,现——这昵称正是他的。
是原主留下的评论。
不……不对。
原主……这本书……这到底是……
沈辞头痛欲裂,一个没拿稳,手机就从掌心滑了下去,充电线承受不住坠落的力量,『插』口脱离,手机立刻跳出低电量警告,屏幕也跟着暗了下去。
他手忙脚『乱』地手机捡起来,重新充电器『插』好,感觉到浑身都在抖,那条评论的内容晃晃地映在眼前,每一个字都认得,可组合在一起,突然让他难以理解内中表达的含。
世上不可存在那么巧合的事情,他的人经历刚好和某本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细节都对上,那么更可的解释是……他所认为的的人,实就是一部小说?
他以为穿书了。
实际“他”才是书里的角『色』,而他认为的小说里的原主……是他。
忽然够解释通了。
难怪他到现在也不记得那本小说究竟叫什么,为它根本就没有名字,根本就不是一本书。
难怪他记得书里有主角受,却不记得有主角攻,主角攻或许是已经被他否定的冯越,又或许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是谁。之所以定位为耽美小说,是为他喜欢男人。
难怪“被反派折磨致死”这种情节根本没有,秦抑之所以被定位为“反派”,是为他那时候对秦抑太过恐惧,他害怕来到秦家,害怕被秦抑现一无是处的,觉得秦抑一定会看不起他,会讨厌他。
难怪他时常觉得的记忆变得模糊,甚至不记得母亲的样子,那并不是为所谓的“被这个世界同化”,而是为他的记忆原本就来源于一本书,他对主角母亲的印象来源于文字,然不会知道她具体长什么样子。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臆想。
的人想象成一本书,而另一本书中塑造的角『色』当成,这样他就可以变得像书中的沈辞一样勇敢且信,可以坦然面对“看不到出路的绝望”,可以“让活变得和现在不同”。
原来如此。
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颗一颗的水渍,沈辞抹了一脸,才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