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告诉你,情况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秦抑掰了一下他的,似乎不太想让他抱着浑身是汗的自己,但对抱得太用力,并没能掰开。
沈辞:“至少早点告诉我,我就知道你不肯碰我是为……为这个,嗯……ptsd。”
ptsd?
秦抑的表情变得有稍许奇怪,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真的没有那么夸张,你别多想了。”
沈辞抬起头,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他凝视着对,很想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些许破绽,可看来看去,看到的都只有一片平静。
他有些犹豫着问:“你不难过吗?”
将这些年幼时期的痛苦经历从记忆深处翻出来,并公之于众,无异于生生将已经愈合的伤口剖开,展示鲜血淋漓的血肉。
一个年幼的孩子看着父亲虐待母亲。
这经历似曾相识,似乎和他自己很像,只不过秦潜的段要更高明一些,或许在这人渣看来,那不叫虐待,而是某种“温柔的调¨”。
当幼时的秦抑目睹这一切时,会是什么情?是害怕,还是好奇?是尝试制止,还是冷眼旁观?
而那位可怜的母亲,在发现孩子就在身边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羞愤难当、无地自容?又或是恨他为什么要看到,想要他、骂他,让他离开?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保证在这样的境遇下精神还能正常。
沈辞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虞姝不犯病时对秦抑很好,犯病时又残忍地伤害于他,甚至用刀刺进他的胸口,那或许并不只是为情绪失控,而是真的产生过想要杀死他的念头。
如没有秦抑,没有这个在她被秦潜虐待时站在旁边目睹一切的孩子,没有这根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么她的情况或许还不会变得那么糟,也许她曾经想过,如这个孩子没有出生就好了,如她能和他一起去死就好了,所以才选择拿起刀,想要和他一起解脱。
可偏偏的,她又是一位母亲,在理智占据上风时,她明白秦抑是无辜的,明白自己对这个无辜的孩子所造成的伤害,所以才想尽办法进行弥补。
秦潜并不爱自己的妻子,只把她当成一件玩具,同样虞姝也不爱自己的丈夫,但她身为母亲,尚存一份母爱。
爱着和不爱的人所生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呢?
也难怪秦抑无论如何都不恨她。
只这一切他全都知道,全都清楚明白。
从年幼,到少年,再到成年,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之中,居然还没长歪,简直是奇迹。
“也许吧,”秦抑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很低地开了口,“但有你在,就不觉得难过。”
沈辞十错愕,说秦少最近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难道音感恢复连带着谈恋爱的技巧都提高了吗?
他正在震惊,突然听到机振动的声音,忙掏出机看了一眼,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机在响。
人的视线同时向沙发上投去,秦抑从跑步机上下来,拿起自己的机,看清来电号码是谁后,冲沈辞比了个噤声的势,将电话接起:“喂?”
“想『逼』我把大权放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是秦潜的声音。
秦抑闻言,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忍不住轻笑出声,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电话我就为了说这个?那你可以挂了。”
“秦抑!”秦潜的声音染上怒意,“你到底想怎么样?搞出这些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的事,就不能做了吗?”
秦潜沉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试图与他进行谈判:“你不就是恨我没有支持过你,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吗,我们好好谈谈,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你。”
秦抑并未接话,似乎很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不其然,秦潜见他不答,立刻又说:“我承认我亏欠你,也愿意对你做出补偿,可你就没有想过,等我死后,秦家的一切自然还是你的,你现在制造出这么多负面舆论,最终损失的是你自己。”
“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秦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想你还没有搞懂,除了你自己,没人稀罕你的东西,秦家的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补偿我?没那个必要,你未免也太自我感动了,秦潜,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一颗糖就会跟你和好如初,还会对你感恩戴德的小孩子吧?”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传来秦潜有些疲惫的声音:“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要你回到你该去的地,”秦抑说,“对妻子不离不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些话你自己不觉得羞耻?你是站在被人称赞的高度太久,忘了自己本该是遭人唾骂的垃圾?”
“原来你是为她,”秦潜似乎平静了,“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大动干戈?”
“一个女人?”秦抑眉微蹙,“她是你的妻子,被你折磨近十年,到头来,你就用‘一个女人’来概括她的一生?”
“你想她报仇,是吗?”秦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为她的死,刺激到了你,觉得我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所以想报复我,是吗?”
“难道你不是罪魁祸首?”秦抑说,“既然从一开始你就看不起她,又何必花言巧语骗她喜欢你,可惜她没能早点看清你,被你哄骗着跟你结婚,根本没想过迎接她的不是幸福,而是地狱。”
他不等秦潜开口,又道:“你很享受掌控一切,玩弄一切的感觉是吧,那你有没有幻想过,有一你所掌控的东西全部失控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你所重视的东西,你辛苦得来的东西,地位、财富全部离你远去是什么感觉?你想不想试试?”
“秦抑。”
“你害怕了?不然你也不会跟我联系,当你的切身利益即将受到损害时,你才会想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改变,来维护自己。”
秦潜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做出了退让:“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病了之后我就没再碰过她,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停止这场闹剧?”
“这些话你去法庭上说吧,”秦抑有些不耐烦,“挂了。”
“等等!”秦潜终于急了,“如你坚持要这么做,那么随便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对你了,你依然是我儿子。”
“够了,”秦抑语气中的厌恶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过去的二十多年你都在做什么,现在又来挽回我?你的挽回就是在我爱人面前骂我是废物?”
“那是为……”
“为想刺激我努力上进?”秦抑冷笑,“你拿五千万让他离开我,也可以说成是在考验他对我是不是真,说不定在确定他可信之后,你还在背后假惺惺地祝过我们幸福。”
“……”
“秦潜,你真的很会自我感动,”秦抑的声音很冷,没有半点温度,“但你搞错了,你的自我感动只能感动到自己,而我只会觉得恶。没人稀罕当你秦潜的儿子,更没人稀罕继承你的遗产,你自以为是的虚伪的父爱,还是留你自己吧。”
他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然后把对的号码拉黑,并开启陌生来电拦截。
以前秦抑的联系人列表只有管家和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后来这个号码被沈辞证实是虞姝的,现在虞姝已经走了,这个号码再也不会来电话,那么联系人就只剩管家、沈辞自己添加的自己,以及秦抑后来增加的陆衡医生,和温遥的新号。
还有沈辞的继母向玉梅。
现在除了这几个人,没人能通秦抑的电话了。
沈辞看到他放下机,和秦潜的通话似乎让他情很不好,浑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他忍不住靠近对,挽住他的胳膊:“哥哥,别生气了,不值得。”
秦抑一顿,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我不生气,只是觉得有点恶。”
他说着起身:“我去洗个澡。”
又洗澡?
这洗澡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沈辞看着他的背影,再联想一下那句“有点恶”,说某人这洁癖该不会从小就有吧,他以前一直以为是车祸后长时间躺在医院,昏『迷』状态没法洗澡导致的,现在看来可能还不止是为这个?
而且这洁癖洁得十奇怪,从来不要求别人,只针对自己,连鹦鹉把食物残渣和羽『毛』弄得满地都是他都能忍受,却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有一点汗味。
还说自己没有ptsd。
就算是没到ptsd的程度,也绝对是有理阴影。
沈辞自觉又懂了些,更加疼起秦抑的童年,他拿起机,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就看到秦潜的黑热搜还高高挂在第一条,深情人设算是彻底翻车了,把妻子虐待成精神病,扔在疗养院不闻不问,自己则多次和其他女『性』开房,潜规则公司员工,妥妥的渣男无误。
除去这些,还有一些内容面提到了秦抑。
虽然秦抑对外已经年多没有任何音信了,但他的知名度还在,加上他有躁郁症基本是人尽皆知的,沈辞能猜到的东西,广大网友也能猜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就这样暴『露』在亿万目光之下,沈辞想想都觉得如芒在背。
一个受害者,选择以再度伤害自己的式来惩治加害者,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决,他想象不到。
秦抑好像变了很多。
对于过去的一切变得非常坦然,不再把自己封闭在黑暗当中,而是把黑暗剖开,让阳光照进来。
他跟虞姝说对不起,是在为自己冒犯了死者而道歉,也是在跟过去的自己进行诀别吗。
沈辞有些感动,好像他家的自闭猫猫终于开始活泼好动,像个正常猫了一样,他顺点进秦抑的页看了看,顺加了关注,发现这人的粉丝还挺多的,但明显没有用理,最后的动态还停留在年前,基本都是享自己的作品,以及音乐会的内容,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整个页透着一股浓浓的『性』冷淡风,仿佛写着四个字“爱看不看”。
沈辞退了出来,说当秦抑的粉丝也是挺辛苦的。
他被这股『性』冷淡风冻回了热搜榜,觉得还是看网友们痛骂秦潜比较亲切热闹,同时感觉有点奇怪——今这热搜挂了这么久,居然还没被撤?
不知道什么原,秦潜没有再阻止这些负面新闻发酵,等到后热度自然退去的时候,他的光荣事迹已经人尽皆知了。
再之后,就传来秦潜隐退的消息。
秦潜距离退休其实还有好几年,被秦抑这么一搞,只能提前隐退了。虽然秦抑说要起诉他,但是虞姝已经不在人世,家暴也早已过了追诉期,最多只能调查他是不是强迫过其他女『性』和他发生关系,不论结是与否,沈辞都清楚,这个人渣很难被判处刑事处罚,就算把他干过的所有垃圾事都证据确凿地抖出来,也只能是道德谴责。
不过对于秦潜这种爱面子如命的人,效也已经达到了。
就像秦抑说的,所有重视的东西全部离他远去,无异于不致命又无处不在的,细水长流式的折磨。
就像他当年对待虞姝那样。
为秦潜突然东窗事发,秦家旗下的产业也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动『荡』,市值蒸发了不知道多少个亿,按理说秦抑在这个时候夺取大权是最容易的,可他偏偏理都没理,即便有人动找上来也无动于衷,任凭那些秦潜苦经营的产业崩离析,洗牌换血,依然没有任何想要接的算。
秦潜可能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下的江山会不再姓秦,他重视的东西被儿子视若粪土,就像钢琴在他眼中一不值一样。
其实沈辞还是有点替秦抑可惜的,秦家那么多家产说不要就不要了,平白便宜别人,但想想这些家业会让秦抑恶,也就想开了,钱不钱的并不重要,他家猫猫开最重要。
这些事都发生在短短个月内,沈辞的暑假都还没过完。
假期临近结束时,有一他突然发现鹦鹉笼子有个玩具被咬坏了,就想再去它买点新的,本来算和温遥一起,去当时买鹦鹉的那家店逛逛,正准备出,却听到秦抑说:“我不能陪你去吗?”
沈辞一脸惊讶:“你要陪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