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军接过报纸,是张人民日报,第二版头条豁然写着几个大字:“大学生志愿来农村支教,谱写新时代美丽青春!”
文章中详细叙述了夏红军和陈招娣毕业后来到偏远的黄头高原乡村支教,克服种种困难教书育人,文章到最后热情洋溢的赞扬两人是八十年代新一代大学生的典范,在他们的身上我们看到了新时代青年的高尚品德,民族的希望......”
看的夏红军都有点不好意思。
泥煤的。
临走前叮嘱你悠着点写,别夸张好不好?
还有,让你重点写写农村基础教育的贫困现状,呼吁人们重视教育啊,干嘛满篇幅的都写我?
特别是大书特书他婉拒海外两家大学讲学邀请,一心扎根农村教育,简直是有学识又有家国情怀的一代知识分子形象。
旁边的老支书则是一脸羡慕看着夏红军。
啧啧......竟然上报纸了,还是人民日报!
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不过人家确实也不容易,从大城市跑到咱们这个穷地方,一呆就是一年多。
值得!
突然他想起什么,赶忙说道:“夏老师,刚才乡里通讯员来咱们村说这几天县上领导要来看望你,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哎.......我知道就会这样。
这篇文章一出,县上的、地区的大小领导都要来,估计还有各种记者。
想到要接待这帮人夏红军心里就有点烦,不过这事自己是没法推脱的,就笑着答应。
到了下午放学,陈招娣回来夏红军就把那张报纸给她看,女孩也很高兴。
上报纸了啊.....
自己还是第一次呢。
当她听说县上领导要来,突然变得有点紧张:“红军,我们住一起让领导知道不太好吧?”
“怕啥?来了我就像向刘记者那样,大大方方介绍你是我的女朋友,住一起咋那?迟早要结婚的。”
“那我帮你收拾校舍!”陈招娣又说道。
“不用,不是还有这么多学生呢......”夏红军笑着说道:“你专心教书就行,对了,明天我要到乡上去一趟说是给学校发了什么东西.....”
夏红军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明天是几号?”
“3月22号啊,咋了?”
“哎呦,差点忘了。”夏红军一拍脑袋,又赶紧对陈招娣说道:“赶紧帮我收拾东西,我明天一早要回燕京!”
“红军,咋了,到底出啥事了?”看到夏红军一脸焦急的模样,陈招娣也有些慌了。
“我要去救人。”
“谁?”
“海子!”
“海子出啥事了,你怎么知道?”陈招娣越听越糊涂。
我当然知道!
因为,3.26日,就是海子的忌日!
那一天,海子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年仅25岁。
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怎么能眼看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但这话怎么对陈招娣说?
他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抱着女孩的肩膀:“招娣,这件事真说不清,但海子真的要自杀,你要相信我。所以我得赶回燕京,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家里有急事,得赶回去。”
海子要自杀?!
陈招娣吓了一大跳。
妈呀,诗人都喜欢自杀!
还真有这可能,这个海子练什么气功,听说有点不正常了。
陈招娣虽然还有点怀疑,但是还是相信夏红军。
他不会骗我的。
“好吧,你安心回燕京,我给我们校长请个假,这边的课程我帮你上。”陈招娣开始帮夏红军考虑:“只是,如果上面领导来学校,怎么办呀?”
“你不也是来支教的吗?你应付就行,”夏红军笑道:“我相信你做的很好。”
啊?让我接待领导,我不会呀?
不过想确实没别的办法,咬咬牙就答应了。
“红军,那你路上一定要小心,现在车上小偷特别多。”女孩又开始叮嘱起夏红军的安全来。
“你怎么办?一个人睡在学校我不放心。”夏红军又想到一个问题。
陈招娣却说不用担心,我打架挺厉害的,你如果不放心我晚上去刘巧玲家和她挤一起,夏红军这才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夏红军提着行李包匆匆离开学校,他除了陈招娣谁都没说,知道人多自己真的没法走。
坐着摇摇晃晃的中巴赶到定西县城,他立刻买了一张前往安西的长途汽车票,等赶到安西已经是晚上十点。
也顾不得在安西住一晚上,在火车站看到一趟开往长春的列车二十分钟后到站,立刻买票检票进站飞奔上车,没有卧铺就买了一张硬座,等上车后,他才长长吁了口气。
列车在车站停留了几分钟,一声长鸣,缓缓驶出了车站。
城市的灯火很快被抛在后面,火车陷入无尽的黑暗,只有远处村村庄里偶尔闪烁出点点灯火。
随着“哐当哐当”的列车声,车厢里的旅客都进入了梦想,但夏红军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其实,他和海子前两年在燕大的燕山诗社中见过几次后,以后就很少见面。
夏红军忙着学业,写作,毕业后又到了大西北,而海子一次又一次又开始了自己的远行。
86年去了内蒙古、青海、西藏,88年再次远游青海,西藏等地
到底是寻找诗与远方,还是他心中的姑娘?
只要他自己最清楚。
今天是3月24日子夜,海子,又在干什么呢?
夏红军心里想着。
......
......
燕京,昌平,政法大学职工宿舍楼。
四楼最边上的一间宿舍里还亮着灯光,海子呆呆坐在书桌前,不知道想什么。
如果夏红军在,定然会大吃一惊,此时的他头发蓬乱、脸色憔悴,简直认不出来。
海子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今天进城了,见到自己曾经的学生,也是自己以前恋人,政法大学的王波婉。
虽然已经分手好几年,但他并没有忘记她,这几天他非常想见到她,想拉着她的手,向她倾诉自己的心中的思念,甚至可以重续前缘。
可是,当见到她的时候,一切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以前看到自己眼睛里充满柔情和崇拜的目光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一种冷淡。
“我已经在深圳结婚了,我马上要和丈夫一块去美国。”王波婉的语气客气又冰冷。
他的幻想破灭了。
又想起今年过年前,自己向父亲提出去海南般报纸的事情,结果得到的事父亲严厉的批驳。
事业、爱情都没了。
那自己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
他看了看书桌上的稿纸,上面有一首前不久刚写的诗。
《春天,十个海子》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
.....
突然,他神经质的笑起来,一把碎掉这首诗稿,重新写起来。
这次,他要写遗书。
我真不是个文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