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军翘起大拇指。
“不过,人家好像要…白点…”陈招娣有点心虚。
没办法,自己无论平时怎么注意,一狠心按照赵小凤说的,买了那个什么上海牌的雪花膏,但就是不怎么白。
夏红军听了笑了:“她那是一种病态的白!好像几个月没晒过太阳,哪像你,虽然虽然黑一点,但是建康!”
陈招娣听了很高兴。
自己可以学习写诗,可以按照夏红军的要求偷偷多吃木瓜——后来上了大学在学校图书馆查到有关资料才知道这家伙叫吃这个是什么意思…
但肤色,好像是天生的。
吃完饭,夏红军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准备发言材料,陈招娣则去教九楼的教室学习。
她虽然很喜欢和夏红军呆一起,但各人有各人的事,做什么都不能耽误学习,而她不喜欢图书馆看书环境。
忙碌的三天就这么过去,时间终于到了11月3日,朝花诗社的主要成员全部出动,布置会场的布置会场,安排迎接的老早就站在校门口——绝大部分都是女生。
反正师大女生多,找些模样顺溜的也不成问题。
忙里忙外的事情自有曹美丽安排,夏红军和尚仲敏则站在站在教九楼的门厅口,欢迎参加诗会的人员。
夏红军到没什么,但尚仲敏有些激动。
这次他带来了自己最新写的一篇诗歌论文,并不是和夏红军所讨论过的那篇已经发表在《大学生诗报》上《对现存诗歌审美观念的毁灭性突破》。
而是另一篇火药味更加十足的《反对现代派》!
两点左右诗人们陆续赶到,大家围着临时用课桌拼凑成的椭圆形会议桌随意坐下。
没有鲜花,没有红地毯,夏红军只是请美术系的韩宁叫了几个哥们在黑板上帮画了一幅插画,正面用粉笔书书写着“第二次诗歌浪潮”几个隶书大字,这次诗歌沙龙的主题。
这年代就这样没多少讲究。
教室外面则是围着密密麻麻的学生,挤在一起,有的甚至爬到窗台张望,看着教室里这些诗坛偶像,神情激动。
夏红军甚至还看到了卢伟海的身影,看来这家伙又把书摊交给那个小珍姑娘了。
为了维持会场秩序,防止出现突发事件,夏红军还在诗社找了几个男生带着红袖套做临时保卫人员。最后还有些不放心又把沈金柱硬拉了过来,他人高马大站在教室门口当门卫,防止某些学生闯进。
陈招娣也被夏红军拉进来,做了一名光荣的会议记录员,因为她或许是经常帮誊写文章的缘故,字写的又快又好看。
一切OK!
两点沙龙正式开始。
夏红军充当了主持人,简单的开场白之后,个人就开始发言。
首先是北岛。
作为朦胧诗代表人物之一,他有这个资格。
北岛显得很平静,用他拿一贯慢条斯理的语调缓缓念他演讲的题目是《新诗与传统》
他最后说道:“五四文学”其实是受到进步主义的影响,用西方的线性时间观取代中国固有的循环时间观。但“五四”以来的新诗与传统之间出现了巨大的断裂,关键是无法把中国古诗中那特有的韵味用新语言表现出来,口语就像白开水一样,并没有转化为真正的白话文。”
说到这里,他神色颇为遗憾:“至今,这个问题也没解决。”
北岛的发言获得了一片掌声。
虽然他最后并没有提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这种实事求是态度还是让人钦佩。
其实…
这个问题无解。
发言一个接一个,西川站起来也发言,他强调诗歌的典雅和高贵和韵律美……他坚持认为朦胧诗就百般不好,需要改进,但所谓的反文化,反传统,那种口语诗绝对不是诗歌发展的方向!
西川最后这句话引起了场内的议论纷纷,坐在他侧面不远处的尚仲敏脸色略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
他虽然从未见过西川,但早听过燕大有这么一个人,燕大三剑客之一,小有名气的诗人,和自己同龄,对于诗歌的主张却自己刚好相反。
放到往日一定和他好好争论一番,不过西川不是他的目标,他把目光放到了一脸严肃的北岛身上。
最后终于轮到尚仲敏发言。
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却大声读者他那篇《反对现代派》!
反对现代派,首先要反对诗歌中的象征主义。
反对隐喻!
反对意象!
反对崇高!
反对历史与文化!最终在写作行为中落实为反对语言。
因为语言是一座囚牢,它往往以许多被假定着的意识形态、文化模式而貌似先天性地制约着言说行为本身……
尚仲敏站在那里慷慨激昂,参会者则低声议论纷纷,表情不一。
很明显,赞同者有之反对者有之。
“请允许我拿北岛老师的一首诗做例子。”尚仲敏突然说道:“那就是《回答》”
《回答》?
那可是北岛的代表作,诗中充满了各种语意曲折的象征、隐喻、比喻等,是朦胧诗的代表作之一。
而恰恰今天尚仲敏讲的是反对隐喻!
难道他要拿这首诗开刀?
连窗外那些旁边的学生们也嗅出了火药味。
“喂……这哥们是谁啊?这么牛逼?”
“重大毕业的,听说在四川很火。”
“草…竟然敢跑到燕京来撒野,找死啊……”
室内的尚仲敏浑然不觉,继续着自己的演讲: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这是《回答》里脍炙人口的两句诗。但我想问北岛老师的是:
这两句讲什么呢?人分卑鄙与高尚。谁是谁的通行证?
谁是谁的墓志铭?不满什么呢?
出身?成份?接着在金镀的天空飘满的死者的倒影,这不断悲怆,綠于械斗,枪杀,大批人死亡?
“哗……”
尚仲敏此话一出,立刻在教室内外掀起了一片喧闹,外面更是群情激愤,夏红军暗暗替尚仲敏担心。
外面可有大批北岛的铁粉,会不会有人闯进来将这家伙拉出去群殴?
想到这里夏红军急忙站起来,示意沈金柱一定要把好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个男生端着搪瓷碗,手里还拿着馒头闯进教室,指着尚仲敏鼻子就是怒骂:
“麻痹的,连北岛的这首《回答》都没读懂,你算个锤子诗人?!滚你丫的!”
说完手一扬,一些东西向尚仲敏身上飞去。
不是鸡蛋。
也不是馒头。
而是一碗稀饭!
正浇在尚仲敏的头上,顿时满脸米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