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心不忍,想逗她欢笑,看她展颜的模样。只是,欢笑没有,她心中有吹不散的愧疚,他有忘不掉的伤痛,所以欢愉对他们而言,太过奢侈了。但每每凝视着她有点气闷的小脸,目带怒火的瞪着他,就忍不住想笑。渐渐得秀颜有了生气,脸颊绯红但多半是被他气得,可总好过以往的苍白,没有精神头的木偶模样。
从什么时候起动了心,根本已经不记得了。是她的爱情让他感动?还是重新爱慕于她?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确是爱上了她。
“你抱着我喊我的名字,喊得情深意切,喊得悲痛欲绝,喊得不得不为你停留。”顾大人提醒健忘的公主,替她回忆曾经的深情。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来了?桦绱脸颊发烫,有些慌乱,往后退了一步,解释:“我,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活着,不知道你是。。。”
她以为他只是商贾出身的公子哥,嘴欠了些,谁能想到他就是顾琰羲?毕竟她心中的顾公子风度翩翩!哪会这么刻薄。想想醉酒后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失态,桦绱一脸懊悔。
他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让她迎面注视他的目光:“你救了我的母亲,替我照顾笙歌与烟罗十载,我也是人,会因你的真心而感动。”
危难面前,怜惜与眼泪是不值钱的,唯有出手救援才是最动人的雪中送炭。若是没有她,也会有曾经交好的世家前来救助,可她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毫不犹豫,曾不退缩。
桦绱苦涩的说:“我是因愧疚。”再说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愧疚?”他突然欺身过来,吓得桦绱后仰,不得不后退,他却步步紧逼。
长眸一眯,目光如刃一般,十分不客气的口吻反问:“你抱着我喊我的名字皆是因为愧疚?”
怎么话题又回来了,为什么要这样逼她?水亮的黑瞳左右移动,躲闪着对面长眸的审视。她不能说不是,否则他一定会得意,或许还有随后的逼问。可若说是,指不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逼着她说不是。可是一味的沉默俨然也不是个好的处理方式,所以有了接下来这些孟浪的言语。
他神情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说的话真是能将人逼疯了。
“公主忘了?在新渝的乞巧节盛会,是谁一路追臣到城外荒地?又是谁扑在臣的怀中,抱着不撒手。捧着臣的脸说:以后莫要再穿白袍。”顾大人骄傲的抬着下颔,嘴角带着戏谑的浅笑。
太过耀眼了。
她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还不忘抬手细细抚摸俊颜,着实‘调戏’过他的。
“‘还是齐大人好,若是重来我便爱慕齐大人好了。’公主曾这样深情表白过。”她指尖轻拂他的唇,满目痴迷。
桦绱彻底在夜风中凌乱了,好不容易挤出点儿声音,喃喃说:“醉酒失仪,望大人海涵。”
“公主不想负责?”海涵,就是想要他抹去这段,可是他不想啊!
“我——”负责?她怎么敢。桦绱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慌乱低头。
似笑非笑的顾大人突然勾起唇角,加深笑意,冷隽的说:“公主,是你先来撩得我。”便由不得她逃避!
这架势是要逼着她去七叔跟前求圣旨成婚不成,桦绱脑中飞快的想着。
“我是齐域的时候,公主倒是热情的很。一片痴情的在臣面前诉说衷肠,怎么我回来了,公主到开始退缩了?听说还给臣种花写情诗,公主的爱热烈且深情,臣甚是感动。”他每每一自称‘臣’,后面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顾琰羲自认为不是个较真的人,但每每想起她对‘齐域’与他的态度天差地别,都会隐隐不爽,可到底是同一个人,置气也没用。
今夜,桦绱感觉自己格外矮小,可是再矮小也不能钻出护栏飞走,只能继续忍受着他的逼问。
“我与公主曾共饮一碗水,同骑一匹马,也在公主面前脱下过衣袍,臣呜——”侃侃而谈的顾大人嘴上多了白嫩细长的柔荑,用力捂住他的嘴。
简直不能听了,佛院圣地,不怕扰了神明。桦绱被逼得没法儿,抬手捂着他的嘴,压低声音,眼中带着祈求,提醒他:“这是寺中!”
他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下,黢黑的长眸莫测高深的瞅了她一眼问:“你的意思,别处就可以?”还捏起她一缕秀发,缠绕指尖把玩。
“。。。”桦绱哑然,他怎么能这样曲解她的意思,又怎么能这么无耻?这么清隽的皮囊下,是一颗多么腹黑的心。
桦绱盯着他帅气的容颜,被道貌岸然的顾大人过于暧昧的发问,惊得忘了言语。等晚风吹散脸上的热气,桦绱找回吹走多时的理智,惹不起,打算绕道而行。
可偏偏他不许,闪身她面前跟堵墙似得挡住去路。不得已朝右边移一步,他便也朝右迈一步。桦绱抬头注视他的眼眸,问:“你不懂吗?”
不懂为何要躲他,为何不能回应?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再去招惹他,她想与他在一起,很想。可是不能,桦绱眼中的水光是浓浓的委屈。
眉宇微蹙,长叹一口气,说:“桦绱,我累了,没有精力经营一场新的感情。而我曾经所经历的伤痛,养尊处优的她们不会懂。”
他迎风而立,这份气度风华,是经历过狂风暴雨后才拥有的从容。
爱便爱了,他认了。再说他们之间又有不能违抗的婚约,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可谁能料想到对他一往情深的未婚妻很不配合。若被退婚,乃是奇耻大辱,他容忍不了。理由更是令他不屑,世人的目光。
“我反思了,身居高位能带来荣耀,自然也伴随着同等沉重的风险。所以,你不必太自责。”他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收起刚刚要逗她的心思。
理智的提醒:“想过后果吗?若是被朝中那些迂腐做派的朝臣盯上,定要长篇大论说教、阻挠,以后也会时常被提起抨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