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珍重

尉迟青明烦躁的一甩袖子,走到窗边远眺黑灯瞎火的远方。

应征走过来,在这边木榻上躺下身,说:“去睡吧!他有分寸。”

尉迟青明叹了口气,转身看见应征已经躺下,走过来两步问:“哎,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应征一条胳膊曲起枕在脑后,闭眼调侃:“你去床上睡吧!我真怕你半夜想不开,从窗子飞出去闯祸,将我外甥劫持了,他如今好歹是朝廷官员。”

尉迟青明气结:“你!”

桦绱忘了怎么回去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辰时四刻。

玄旌侯要押送这些作妖的恶人回长安,还有要事处理,耽搁不起。与桦绱说好,不相送了。

陆珣郢不能没有军令就率领这么多卫兵跟随公主去海州,所以整兵先回了袁州。走之前,还挑了五十名勇猛的士兵跟在公主身边,护送她北上去接太妃。

十二卫是跟着齐大人来的,本来是要保护公主回袁州的,如今公主要去接太妃,他们也不知该怎么行动。清早,齐大人还收到辛将军的来信,正押送王庆蕴一伙先回长安了。

几日前,王庆蕴接到老爷子王钰嵩的密信。长乐公主取走了杜家存于商行的密信。只看到这一句,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年之所以非要置顾、杜两家于死地,就是因为御史大夫顾鸿雁与尚书令杜尧桢暗中调查他们的政务。若是不先下手为强,灭门的可就是王家了!

上奏的札子中加上施家是太子的意思,当年,顾琰曦匆匆出宫,在皇城门口被自家兄长一把拉住,聊了好一会儿,在场的还有杜家大郎杜谦行、施家三郎。重显太子被陆铭远误导,以为顾三公子与他们说了冷宫之事。当然,这隐情王家是不知晓的,陆铭远也不可能告诉他们,陆太后与重显太子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至于江家,是明皇的心病,赫赫战功却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功高盖主便是不可饶恕的罪。

王庆蕴阅完加急信,急得没了章法,事关重大,关系着王家的生死。若是证据被送到皇城,那可就全完了。毕竟当年的冤案,王家可是主谋之一。王庆蕴打听到附近有横行霸道的山贼,连地方官员都拿他们没辙,便重金收买为他所用。沿着通往镜州的官道寻找公主下落,公主没寻到,却意外发现侍卫长罗廷旭的踪迹。

罗廷旭带着几名侍卫护送证据赶往长安,那证据是假的,无非是为了分散长安那边的注意力。好让真正的证据顺利送到天家手中,同时也保护顾琰曦与顾笙歌兄妹二人的身份不被陆铭远他们发现,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桦绱与罗廷旭兵分两路,罗侍卫带着假证据去长安,桦绱则带着假证据回袁州。

罗廷旭哪能抵挡山贼的追杀,多亏尉迟公子相助,紧要关头又等到了辛将军率领的十二卫。官民同心,合力剿匪,大获全胜。

同时,连翘带着公主府的侍卫也赶过来与桦绱他们会合。一见面,连翘便红了眼眶,第一次在桦绱面前露出这样情绪激动的模样。

“我好好的,别担心。”桦绱知道连翘的意思,从长安日夜兼程赶过来,一身疲惫,风尘仆仆。

连翘握着桦绱的手上下打量,问:“公主,伤到了没有?”

“没有,我没事。”桦绱浅浅一笑,让她放心。

小乙在门口就跟连翘说起他们遭遇刺杀的事,提醒她不要在公主面前提起,想起泾王遇险,免得再悲痛落泪。

连翘一边梳洗,一边问:“公主,刚刚我好像看到了齐大人?”

“。。。”桦绱放下书,坐在那里不语,原来他还没走。

当天中午,他们便启程上路,既然他要送她,那她早些赶到姨母那里,他便能放心回长安。等去了镜州,还能走水路。

第三日清早,要启程之前,他过来道别。

“送公主到洪州,臣便离开。”还有半日的路程,其实也很快。

“。。。好。”桦绱望着他,低声回道。

明亮的日光普照,她坐在马车中,最后看一眼英俊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黑眸幽沉深邃,轮廓分明,风姿卓然,还是那样悦目。

他凝睇她,像是有话要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风吹起武服下摆,迎风飞扬,俊逸翩翩,画面变得生动起来。

“公主珍重。”良晌,他朝她弯身作揖。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份从容潇洒,再配上英俊的面容,依然是风流人物。

“大人珍重。”桦绱颔首回道。

她没有再抬头看他,放开攥握的帘子,遮挡了车外深邃的目光。

马车摇晃起来,伴着阵阵铃声,启程前往镜州。途中会经过洪州,他说在那里分别。

连翘什么也没说,将帕子摆在桦绱面前的小方桌上。桦绱手中捧了本书,可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看见手帕,后知后觉的抬手抹脸,一片濡湿。

没发现的时候还好,这会儿真跟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桦绱拿起丝帕,低头擦拭眼泪。她觉得自己心情并没有太大起伏,但看看半湿的帕子,恐怕没人会相信。

他离开后的傍晚,天下起雨,又急又大,自然无法再赶路,便在县城中休息。

连翘走到窗边看了会儿,然后回到圆桌前,对着正看书的公主说:“瞧这天不知要阴沉多久。”

“是啊!”桦绱回了神,随口回答。

桦绱老走神,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一页书看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翻页。

“现在是大闸蟹正肥美的时候,不如去鄱阳湖品品,正好给戚夫人带些,尝尝鲜。”连翘提议。

“好。”桦绱兴致不高。

泾王薨,齐大人也离开了,连翘担心,所以才提议。

桦绱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窗边,有水气扑面而来,清爽带着一丝寒冷。听雨水拍打在灰瓦白墙上的响声,看远方一片水汽氤氲的景象,好像一幅云雾缭绕的山水墨画。桦绱在‘画’前驻足,又一次走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