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撩拨

桦绱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说:“开心的,你能活着,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开心的事。”

“在我还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就常想,虽然你说话讨厌,喜怒无常,可是齐大人是真的优秀。若是顾琰羲能活着,应该也会像你这样吧!”将胸臆间的想法说了出来。

反正明日之后,天南地北,各在一方,见一面就难了,也许再也不会见到。

她转身到他的身前站定,眼中起了一层水汽,晶莹透亮。眼神带了点痴迷,一丝不舍,微微仰视着他,静静地凝视,像要将他刻入脑中。忽而低头,手指隔着衣衫抚过他腰部受伤的部位。

齐域身躯一震,刹那僵硬紧绷。眸深似海,抬手握住造次的细白柔荑。

桦绱没有抬头,轻声呢喃:“果然,那黑衣人是你!”

伤痕新旧不一,是经历多少次涉险造成的?

“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桦绱仰头问他。

“什么意思?”突兀地问了他这么一句,齐域不解。

“你那么聪敏,总有一日会将他们绳之以法,让事情真相大白,为家族昭雪。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他会不会埋怨,干卿底事。

他深深看着她,反问:“我就是那么不识抬举的人?”

若不是她,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继续等待时机。若不是她早已经告诉天家,明了他的真实身份,陛下怎么会没有一丝迟疑的救他,救小妹。她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让他坐等平反那一日。他难不成还要矫情的说: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的帮忙?

“伤口别碰水。”桦绱平视前方,越过他宽阔平直的肩头,看斜映在墙上的影儿,好像连影子都带着英挺清峻的气质。

他注视着她,问道:“什么时候学会包扎处理伤口的?”

桦绱回说:“在永州做过。”

“为何去永州?”听说,还一待大半年。

桦绱收回目光,凝睇剑眉星目,今夜那眼神虽深沉却温柔:“为了见你。你突然被召回长安,我心中不安,便一路追了过去。到了长安,向张卓一打听,才知你竟随徐太傅去平息叛乱了。我又追赶你的脚步,路过永州,看到一城的伤员,便留下照顾。”

她没想着遮掩,把这段特别的经历告诉他。

他听说了,她为了寻他才去的永州,还遇到流民,被四公主劫持,被那伶人冒犯。。。可是今夜亲耳听她说,是不一样的感觉,就像在枯竭的河中灌入了水。

桦绱接着又轻声问了句:“疼吗?”只看狰狞的疤痕,就知道当时的刀口有多深。

明亮的水眸变得微红,还有点点水光,齐域伸手贴在她滑嫩的脸颊上,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眼底,柔声说:“不疼。”

眼泪终究还是滚落了,一滴滴涌出眼底。桦绱猛然倒退一步,小脸上温柔瞬间被冷漠取代,声调也高了起来:“你撒谎!”

“你在撒谎!别再来撩拨我!齐大人,你我是君臣,不要僭越。”秀眸中是疏离与冷淡。

齐域英俊的容止上闪出一丝愕然,接着敛去柔光暖色,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

到底是谁撩拨谁?是谁抢夺他的骏马,是谁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回忆过往,是谁抱着他一片深情的唤他名讳,喊得情深意切,喊得令他不得不记起与她的往昔种种!当他终于因她的长情与深情而心动时,她却冷酷又决绝的提醒他,遵守礼数,莫要僭越。到底是谁过分?

桦绱好像觉察不出他的冷淡,轻轻侧头,安静的凝眸,说:“李乾成死了。”她终于不再自欺欺人,直言道出。

“他死在我面前。”桦绱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说。

甚至还记得血的温度,温热却烫手。

“是他替我挡了刺杀,该死的人是我。”她木然地说着,像深陷回忆中:“看着他伤口处的血喷涌,我却无能为力。”

小店门口的屋檐下,有一盏灯忽然灭了,四周一暗,她单薄的身躯像要被黑夜吞噬。她正陷入深深的自责,痛楚苦涩的骇浪朝她拍打过去。

眸中有心疼与怜惜,齐域走过来,伸手抹去她脸颊水泽:“那不是你的错。”

桦绱重重的摇头,大声喊道:“那是李乾成啊!”管他谁的错,她一点不在乎,她只要李乾成活着回来。陆铭远最后是死是活她一点不关心,她只想他回来。

“我知道。”齐域将她拥入怀中,手臂圈起,紧紧地拥抱。

“你不知道,那是我八叔!是最疼我的八叔!”桦绱攥着拳头尖声喊道。

他走了,在她怀中一点点僵硬,冷了。

她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念叨:“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

他抱着她,守在她身边,知道她的痛苦与不舍,等她平静下来。泾王,也是他的挚友,难过的不只有她。

桦绱仰头看夜空,可是眼中一片汪洋,又哪能看清哪怕一颗星?带着深深的伤痛,喟叹一声:“我连他的丧礼都不敢去,不敢去想,他已经离开我了。”

城中的客栈,某间客房中,尉迟先生与应征也才用完晚膳,小二进来撤了席。说是用膳,可吃的酒俨然比用的菜多。

洗漱完毕,酒足饭饱的应征本要休息了,可尉迟青明在窗前走了两个来回,应征坐在床上朝他说道:“坐下吧!转得我头晕。”

“你还能坐住了,心够大的。”尉迟先生停下脚步,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心不大又能怎样?又不是总角孩童,再说情爱一事,旁人岂能说明白!

尉迟青明‘深思熟虑’一番,做了决定:“我去跟他说,让他先回长安,我替他将这位公主送回公主府。”

应征叹了口气,反问他:“你觉得他会丢下这小公主,自己跑了?”

尉迟青明拧眉不悦道:“哎,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的安危?”

应征起身,摊手说:“我担心啊!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将他绑了还是敲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