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幽静的一处小院,吱嘎——,有人推门而入。
丫鬟听到动静,从卧榻上起身瞧望,没想到竟然是泾王殿下。奶娘、丫鬟抓过外衣披上,忙要起身,泾王小声说了句,让她们不必起身,他来只是要进里屋看看世子。
屋中只圆桌上点了盏灯,烛光晦暗,朦胧柔和。李乾成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身拉开床帘幔,瞧着小家伙摆着大字型睡得十分香甜,眼底染上柔光。他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小胳膊伸展了下,露在薄被外面。李乾成弯了弯唇角,将软乎乎的小胳膊塞进被窝,以为会凉着,握在手中是热乎乎的。
俯身亲亲小脸蛋,小家伙没醒,吧唧两下小嘴,继续酣睡。
良晌,李乾成起身离开,出门前又往床幔那里看了眼,才步出屋子。丫鬟与奶娘到底是起来了,站在门口等他离开院落才关上门歇下。
卓一等在台阶下,二人快步往府门口走去,马上就要启程,小林子与管家指挥着下人准备马匹,收拾行囊细软,大半夜也分外忙活。
“殿下将世子留在长安,明日世子醒来万一哭闹可怎么好?”卓一忍不住替葳璟问一句。
近半年也的确是事多,世子被陆太后劫回皇宫,作诱饵逼泾王回长安,小小年纪遇到这样的情形,担惊受怕遭了罪。之后,泾王又去恒州崇王府料理崇王身后事,一去两个月。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去多久。
“我儿子心宽,在哪里也能好吃好睡,饿不着自己。”小家伙一直都很懂事,也让他很省心。
卓一摇摇头,心想,这到底是谁心宽。
“劳烦多费心。”李乾成就等侍卫们收拾妥当好出城,离开之前来看看儿子,毕竟还小,放心不下。
卓一笑言:“殿下还跟微臣客气,以我们的交情,用得着言谢?”。
李乾成拍了拍卓一肩膀,刚要说什么,只听管家过来说:“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卓一抬头看看天色,说:“我送殿下出城。”
李乾成摇了摇头,提醒:“不用,人多反而打草惊蛇。”
他二人在府门口,刚要作别,就听见马蹄声传来,只听声音也知疾驰的速度有多快。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一声声耳边回荡,仿佛踏在人心上,紧张万分。
一人驭马驶来,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袍角飞扬,挺拔英姿。即使在黑夜里,依旧引人侧目。待马儿行到跟前,齐域拉直缰绳呵停,翻身跃下,走过来作揖说:“殿下,张大人。”
“齐大人,你不是回府了?”卓一看清来人,诧异问。
因赶来匆忙,束起的墨发被风吹乱,几缕发垂于额前,却丝毫不减英气,反而平添一抹羁傲。长眸黑沉,面上严肃,凛若冰霜,嗓音微哑透着紧张,言:“王家派人出城了!”
廖家
廖忠显半夜命小厮将他五弟廖业显、二妹夫朱友真叫到书房。
“大哥,出了何事?”廖业显一进屋就看大哥神色不对,吓的他哈欠打了一半生生憋了回去。他心中那点儿被饶梦的不满,也跟着咽回到肚子中。
等朱友真也进来,廖忠显将刚刚陆大人告诉他的事,重述一遍给二人听。他俩听后大惊,暗道不妙。
近来廖家多事之秋,邕王登基,意料之外,之于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个好消息。想想江家嫡女江杳嫄的死,廖忠显一阵后怕,那可是邕王的准王妃,死在他刑部的牢狱中。
他儿子觊觎江氏女,起了色心,欲带出牢狱。江家妇人自然反抗,拉扯中,江小姐撞在牢房墙角上,撞破了头。起先还好,过了半刻钟血流如注,晕倒在地。当夜就昏迷不醒,没熬过两日便死了。廖忠显在心中骂了句,又想起死于非命的两个不孝子,不知是儿子们混账在外面惹了事,还是他的仇家所为。再烂泥扶不上墙,说到底也是亲生儿子,至今没有抓到凶手,他心中衔悲茹恨。
还有他手上的命案,以及早些年给王钰嵩、陆铭远不知擦了多少事,这要是被追查起来,别说官职,恐怕他这脑袋也该分家了。
廖忠显黑着脸,肃声说:“今下午,陆大人就命杀手出了城,王家也给去地方上任的王庆蕴递了书信。”
“该怎么做,大哥你说!”朱友真听出大舅哥的意思,起身问,眼中满是凶狠。
“老二任洪州军司马,离着袁州、镜州都近,让他率军赶去。”陆大人的意思是他与王家阻拦公主来长安,而他便在公主封地围剿。无论长乐公主在哪里,都是一死。
陆家有所顾虑,毕竟先皇的圣旨还有约束,可是他廖家怕什么,这世间只有死人不会说话。长乐公主一心要追查昔日案件,揪着不放,难不成在明月上痴傻了,忘记还是她老子重显太子下的令!既然不让他好过,那她也别想活!
“二哥哪会儿管这些。”老五皱着脸提醒,他二哥廖旭显从来不与他们打交道的,也定不会做这事。
“不管也得管!”廖忠显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盅的水溅了出来。廖忠显怒目圆睁,厉声说:“他要是不管,刀架在他脖颈上,逼着他出手。若是长乐公主与证据到了长安,你我都得死!廖家谁也甭想活!无论如何,不能让长乐公主回长安!”
“大哥放心。”朱友真目光森森,回道。
廖忠显残忍的又说:“先下手为强,长乐公主必须死,也务必将杜尧桢收集的证据销毁,否则廖家可就全完了!”
老五听后,犹豫着说了句:“可是,刺杀李家人,罪不可赦。”
廖忠显冷哼了声,黑红的脸上满是讥讽,眼中算计,咬牙道:“陆铭远、王钰嵩也派了人,凭什么要我廖家担这谋杀公主的罪名!”
朱友真也残虐一笑,公主死了,谁知晓哪家派的杀手,再说陆家不是还担着护公主周全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