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有谁会记得他,或许应该要问有谁还记得帝都施家。
“长乐公主。”正这时,侍卫御马过来回沅引,陆大人一直派人在后面跟着,他点头知晓。
施彤捂着伤处拧眉垂首,原来是她,她没有骗自己,真的在帮他。又听侍卫的回话,施彤担忧问道:“我们要去哪?”
“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进宫祈求天家庇护。以公主与天家的交情,定会护公子安全!”他假传圣旨,该说回宫请罪才对,但愿还能见到明日的朝阳。
第二日,皇城热闹了。无一不在议论昨日长寿坊那场火力十足的打斗,烟火燃亮半条街。一武服男子面带傩戏面具,以一敌十,英勇异常。卫所的兵将、衙门的衙役纷纷赶去抓捕闹事的一伙人,一时场面混乱,鸡飞狗跳的。当然想要全部擒获是不可能的,那群人皆武功高强,追击难度十分大。但也是追捕到十一人,近一半了。
审讯后才知那是王家派出去的,至于面具男子没有寻到,身份一时成了谜。
王家立于风口浪尖,虽世人不知到底所为何事而出现打斗,但王家在晏府见到了宣元帝,也看见面具男子躲进府中没出来,那天家是否也不知?昨晚对于王家是个不眠之夜,王老太爷今日早朝跪在大殿前请罪。
这件事的热度,一个时辰后被另一件事情盖过。
也是昨夜,长寿坊东面相邻的崇贤坊林曲,太国舅陆铭远的府邸门口亦出现打斗,刀光剑影甚是激烈。陆大人欲抓捕一名青年男子,却被人阻挡,两方起了冲突,兵刃相见。
后来司宫台总监沅引到场传了陛下口谕,将青年救下带回宫复命。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被救下的青年竟然是十年前就该处决的施家九公子——施彤!
多劲爆的话题,别说皇城,就是外面大街小巷也都传遍了,人们才想起陆大人的那座府邸,昔日旧主可是帝都施家。
天家既没有怪罪王家,也没有询问陆家,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皇宫照旧如一潭死水,没激起半点涟漪。
——
恒州崇王府
天又在下雨,可是盛夏的雨来得快走的也快,雨后空气好,带着芳草清香与泥土的气息,还能瞧见雨过天晴的彩虹。
青渝与承荥在做膳食,柳青渝自从成了张夫人,这做饭的手艺变得十分了得。即使府中有厨娘,可是青渝坚信她娘亲嘱咐她的那句话‘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
承荥深信不疑,所以开始‘拜师学艺。’就连行臻也来了兴致,忍不住上手做些面食,要不就练练刀工。做出来怎样另说,却极有虚势,逗得青渝承荥忍俊不禁。
桦绱坐在水榭边上,出神的看着园中被冲刷一新的景致。屋檐上不时坠下几滴水珠,掉落在水榭下面的池中,荡漾起层层涟漪,使景色灵动起来。
前些日听说几处州县发生洪涝,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她想起去年封地修建河道、大坝的情形,袁州百姓再也不必担忧夏日梅雨季会有洪涝发生。她去过大坝,见证河道修建的始末,有很多令她感动又记忆深刻的画面,臣民一心,一致抗洪。也目睹往人工湖中注水时波涛澎湃的景象,那一刻,她和大坝上的袁州百姓,官员兵将一样,满腔欣喜激动。
筑堤开渠,分流建湖这是他的提议与决断,人人称赞,利国利民。她深知,终有一日他会成为名臣良相,受天家赏识,百姓爱戴。而他与她就好像两条不会相交的直线,只能遥遥相望。她该忘了他,对谁都好。
可那清俊挺拔的身影毫无预警的浮现脑海中,挥之不去,遗忘不了,原来早就刻在心底。他深邃的眉眼,一片幽沉,黑到极致,又有耀眼的光亮闪烁,好像夜空,皎月星辰都在他的眼中。英俊的容止总是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情好时揶揄讽刺她几句,看她无措又慌乱,会毫不掩饰的弯了唇角,明明恨得牙痒痒,可那笑容总能令她心都跟着颤动。他自幼聪敏,心眼又比她多,所以与他争吵,总是落下风,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时常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她愚钝,看不到他的心底,那里面是不是一片苦涩,充满伤痛,她猜想不出。这些年,家族仇恨强压在他的肩上,却并没有将他变成藏怒宿怨,心怀愤恨的人。也没有因此缠绵幽怨,失去斗志,他的坚强,他的胸襟令她钦佩,所以她心中的愧疚也越加沉重。
“在想什么?”李乾成背手立于桦绱身后,已经站了好长一段时候,可是桦绱并没有发觉,甚至都没有变过姿势,无神的看着远处,近来她时常恍神。
青渝他们虽忙着做膳食,却不时看向这边。
什么时候脸颊多出两道泪痕,桦绱抬手抹去,而后侧首,淡淡回道:“没什么。”她低下头,浓密弯翘的黑睫颤动一下,掩去眸底的情绪,自嘲的一笑,她可真不是个潇洒的人,对过往是拿得起,放不下。
桦绱起身,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护栏前。
“余儿,天大的事,还有我。”她忘了,他们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最熟悉也最了解对方,想对他隐瞒,可怎么能遮掩得了心事。
桦绱猛地蹙了下眉头,然后低下头,有眼泪划出眼角。李乾成看着她消瘦的肩膀轻轻颤动,浅浅地哽咽声,每一声都令他心疼。抬手将她揽进怀中,也没有出言劝导,只是等她宣泄完情绪。
桦绱伏在他的肩头,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的流淌,他们成长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她怨父王,也恨父王,可是父王死了,她什么都做不了,连一句质问都不会有回声。
她怪母妃,也怨自己,母女二人的误会以及丢失多年的亲情想要修复,需要时日。
桢儿死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些年他饱受病痛的折磨,死亡或许是解脱。
他最爱的少年因救她而家族惨遭灭门,至亲枉死,从此命运多舛。
她愧疚,她自责,可是她也会委屈。若是要怪,就怪她生在皇家,情在这里并不值钱。
她想问问他,明明知晓她是谁,为何要来袁州?为何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为何要让她重新。。。桦绱抓着胸前的衣襟,没有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