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龙葵商行位于丰乐坊,此坊西面是含光门街,东面就是长安主街朱雀大街,繁华程度不言而喻。常住于此的都是非富即贵的簪缨世胄,或皇亲国戚。商行大门朝西开,正对含光门街上,真是寸金寸土的宝地。
一座闳宇崇楼,古朴又恢宏。牌匾上,鸾翔凤翥般的几个大字——龙葵商行。在雕栏玉砌的富丽豪宅中,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像是许久许久以前它就存在于此处,见证王朝的兴衰。可即使它是间草棚,百姓也觉得金光耀眼。做生意做到龙葵商行这样的名气与声望的时候,已经不需要通过旁的东西来衬托了,名字就是招牌。
商行名下产业涉及众多,又是有上百年历史的老商户,如今依旧生意兴隆,日升月恒。且商行一直坚持着‘忠款诚信,恪守不违’的经营原则,自然深得客人信赖。
正门大开,宾客盈门,前来存取银两的客人下了马车,小厮立即迎上前去,仔细招待。你可不要小瞧这些年纪尚轻的小厮,都是谨慎又仔细的人,且个个人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双巧嘴能说会道,办事又麻利稳妥,商行生意好,与这些小厮、丫鬟的办事能力有直接的关系。
小厮着统一衣衫,穿戴整齐,进退有度,与旁的仆从自是不同,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从衣衫饰物难以分辨谁的权势更大,谁的钱财更多,所以商行要求对前来的贵客皆要一视同仁。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那个穿玄色长袍的男子,不会是微服私访的陛下。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仆从打起门帘,弯身步出一位中年男子,派头并不张扬,手中摇着纸扇。
小厮端着托盘跑上前,这位老爷身后站着的好像是王家管家,有些面熟。王管家正将商行发放的古金令牌、号牌、钥匙,以及开户人的印章,四样东西,放到托盘中。
小厮扫了眼,肯定这就是皇亲王氏家的人。王家几位老爷他是听说过的,但不常来,所以对不上号。以往都是王家老太爷亲自来,或者是身后这位老管家替主子来存取,今日倒是换了一位。
王家大老爷是国舅爷,又是嫡出,王家太爷年事已高,将财政大权交由大老爷掌管,名正言顺。
正这时,王家管家上前介绍,小厮一听,忙躬身道歉:“小得眼拙,竟未识出王大人,还望大人海涵。请大人楼上雅间稍等,小的去通知管家,一会儿就来。”小厮不漏声色的笑言,心底却暗自吃惊,这王家三老爷上位了?
大老爷身下的嫡长子去年出事了,是在赴完淮王世子婚宴返回的途中,被人一刀毙命,凶手至今没有抓到,这件事被议论了许久。三老爷嘛,稍显低调,没听说干过什么‘轰动的大事’。两位大人可不是一个娘胎中出来的,王家大老爷死了嫡子,胞妹王皇后身下又没了皇子傍身,大房这支地位也不保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族大家的权力之争向来残忍,也不知三老爷能不能顺利掌权。但他今日能来商行,起码暗示王家老太爷有这个意思了。
“不急。”王庆郴嘴角一扯,摇着折扇慢条斯理的说。虽说不是张扬的性子,但眉眼中还是展露出一丝胜利者的自信。
“看茶,仔细招呼着。”小厮对门口站着的茶博士嘱咐了句,而后端着托盘先进正堂排上号。
与门庭若市的门口相比,里面人虽多,确是秩然有序的,来者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举一动体现家教修养。
正堂挑高,宽阔大屋,靠墙摆放着类似博古架的巨大木架,最高那层顶着屋顶了。不过每小格都是带着抽屉,这几个巨大架子摆满东边整面墙。入眼的震撼,忍不住要叹一声的。
虽各个抽屉中也是琳琅满目的珍贵宝物,可与旁的钱庄入眼一室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相比,这里还多了一份低调与雅致。整体色调也沉稳,每个抽屉上木刻龙驮葵花纹饰,十分精致。
珍珠玛瑙,宝石金条,应有尽有。这还只是放当日收进或取出的宝物,你便可以想象,龙葵商行的后院中到底存了多少金银财宝,大约是藏了座金矿的。
这么大的钱庄,这么多的财宝,长安城百姓值钱的家当几乎都搁着了。没有重兵把手肯定不行,所以将右骁卫分所设在不远处,几百米的距离。而且太祖曾下令,凡是偷抢商行者可当场毙命或抓获处以重刑,由此起到震慑作用。
商行也训练一支队伍,都是习武出身,机警勇猛,精挑细选进来的,每日巡逻时辰十分紧凑,确保财物万无一失。
茶博士在前面带路,领着人往楼上走。擦肩而过几位面生的老爷,对王庆郴虚点了下头,王庆郴也微微点头回礼。
虽不认识,但请上楼的都是有身份的,迎面不打笑脸人,再说圈子就这么大,指不定日后能见到。王庆郴摇着手中折扇,跟着上了楼。可走了没两步,一瞥眼,透着精明算计的眼猛地一眯,停下了脚步。
大堂东面那边,有位微胖的中年男子,着一身灰青衣衫一手拎着袍子往这边走,所到之处,众人皆作揖笑迎。王管家忙附耳低语:“那人,便是这的孙总管。”
王庆郴走下来也想上前作揖,却不想这管家直接拐到通往后院的门口那里,与一位小厮言语了两句,小厮身后站着位蒙面姑娘和一位中年男子,背对着身瞧不见容貌。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孙总管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因每日前来办事的人数众多,大堂拥挤,怕人满为患。所以商行规定客人只能带一位仆从进来,其余下人皆被拦在大堂之外。王庆郴身边没有习武的仆从,自然也就听不见内容,但总觉的可疑的很。
“姑娘,你——”管家细看对面的年轻女子,衣衫素简,虽带着帷帽,但绰约的风姿还是能看出的,只是这姑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