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走后,元秋把几乎所有白天的时间都用来研究毒术,经常要红苓提醒,才发现该用膳了,得喝水了。
容岚对此有些担心,怕元秋是思念苏默才故意让自己这样忙碌,又怕元秋耗费心神太多,身体吃不消。
但偶尔会跟元秋交流毒术的尤雾很确定地告诉容岚,元秋并没有因为苏默的离开心情不好过,她的毒术正在突飞猛进,尤雾自认已不如元秋。忙碌是因为热爱,一直有创新的热情。至于耗费心神这种事,其实不必担心,因为元秋生活很规律,休息的时间是绝对够的。
“容姑姑放心,小师妹不只是医术天才,也是个毒术天才,且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的性格,尤其是在医毒这方面。我会看着她,提醒她休息的。”尤雾神色认真地说。
容岚自从猜测容元风还活着,虽然生活看起来如往昔一般,但眉宇之间明显有些倦怠,显然真正让她忧心的是这件事。
“容姑姑,要不我跟阿诚成亲的事推迟吧?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们不能只顾自己。”尤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并没有跟容元诚商量。原因是自从定了亲,容元诚总喜欢调戏尤雾,每每让尤雾羞恼得想要揍他。
容岚闻言,微微蹙眉,摇头道,“婚期既然定了,就不要推迟。你们成亲,也是正事。一家人在一起,遇到麻烦,同心协力解决便是。阿诚这两年遭遇很多事,也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你让他变得开朗了,我很高兴。”
尤雾心想,容元诚是因为她才开朗了吗?是通过调戏她找到了乐趣?行吧
再见到容元诚的时候,尤雾提起了这件事。
容元诚笑意清隽,“尤小雾,还没进门就如此顾全家中的大局,我心甚喜。”
尤雾面色微赧,“我跟你说正事呢!”
容元诚握住尤雾的手,尤雾想挣开,但当然是徒劳的。
“这件事,你不要想太多。该解决的问题,用得上我们,自当尽力。但很多事尚未查清楚,暂时也用不上你我,我们趁着这个时候,做该做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努力提升实力。”容元诚正色道,“曾经,我也是一门心思想着要为这个家,为了娘,付出一切,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但娘一直想让我明白,她不需要我这样,只希望我平安快乐。”
尤雾愣了一下,就听容元诚笑着说,“一开始我没想通,但现在我确信一件事,我们好好成亲,像大哥大嫂,姐姐姐夫那样,过得甜蜜安逸,娘才是最开心最欣慰的。我希望娘高兴。”
尤雾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嗯,有道理,容小诚你长大了。”
容元诚轻咳,“不准这样叫我,你可以叫我相公。”
尤雾一下子似乎找到了反调戏容元诚的办法,当即便笑了,“不!就是容小诚!”
“尤小雾你是不是想打架?”容元诚轻哼。
尤雾一手还被容元诚抓着,另外一只手拍了一下桌子,“打!我怕你?”
容元诚眸中笑意一闪而逝,“嗯,走,昨日段爷爷教了我几个新的剑招,切磋一下,我赢了,你就叫我相公,或者叫我阿诚哥哥也行,你可以选。”
尤雾表示,又被套路了
不过虽然最终尤雾输了,但她坚决不叫肉麻兮兮的阿诚哥哥,愿赌服输,她只得管容元诚叫了一声“相公”。容元诚觉得,真好听。
从未拿过针线的尤雾一时兴起,动了自己绣嫁衣的念头。容元诚对此表示十分支持,说让尤雾先给他绣一个荷包练练手。
尤雾专门找君灵月请教,背着容元诚神秘兮兮地捣鼓了三天,最后给了他一个形状不规则,针脚凌乱美,图案难以分辨是何物的男式荷包,说她尽力了,至于嫁衣,已经知难而退,放弃!
容元诚戴上了那个荷包,这是尤雾这辈子做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荷包,丑得很有灵性。用元秋的话说,正好打破了容元诚原本有些死板的气质,完美。
本来君灵月说她可以给尤雾做嫁衣,但尤雾坚持不肯。君灵月也很忙,要带孩子,偶尔下厨,学医术,也在学毒术。她是温柔坚韧的性格,从去年认识元秋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学医术,虽然如今的医术跟元秋比起来差得远,但元秋有前世的基础做外挂,不能这样比。
元秋前几日还评价,君灵月的医术基础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不声不响但很勤奋,假以时日,再多些实践经验,就能有到外面开个小医馆坐堂的水平。
尤雾特别喜欢君灵月,不舍得她劳累。容岚安排了如今很清闲的宫中御衣坊来赶制容元诚和尤雾成亲的喜服。如今容元诚是东明国的太子,尤雾将会成为太子妃。
外人原本对于容元诚下月成亲的事一无所知,容岚本也不打算提前宣扬出去。但经常来容国公府看宝贝重孙的明老国公某日提起,这万安城里某些人盯上了太子妃之位,其中甚至包括某个先前极力想让君紫桓当太子的官员。
到底都是利益为上。结果已定,他们接受了之后,便开始盘算着跟皇室结亲的好事。
容岚对此倒没有什么反感或不悦,只是在次日早朝即将结束的时候宣布了容元诚五月初八成亲的事。对于尤雾的身份,容岚直言,这是她的爱女元秋的师姐,并未提尤雾出身西辽皇室这件事。因为没必要。
群臣意外,一部分很失望,觉得这高高在上的皇室越来越没有章法了。先是女人当皇帝,而后是跟皇帝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农夫之子当了太子,如今要娶的太子妃还是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
不过,一次一次的例外,渐渐地也就都接受了。从容岚坚持让容元诚当太子这件事,群臣就已经见识到她强硬的一面,自然知道关于太子妃的人选也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而容岚的目的是不想让某些人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耽误了一些小姐婚嫁。
苏默走了半月,元秋日日忙碌,容岚看她气色一直都不错,便没干涉她,只每天专门给元秋一个人换着花样做宵夜。
元秋欣然接受娘亲的疼爱,家里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意见。偶尔元秋还撒娇让君灵月给她做爱吃的菜,君灵月便很开心地去准备。
齐明的腿恢复良好,中间带着孟俪和孟青岩来过一回,听说元秋在忙,孟俪跟君灵月和容元若聊了聊,也没去打扰元秋。
齐颖和祝锦年的婚事虽然比容元诚定下来的早,但婚期在六月,倒是晚一些。
这日齐颖独自来了容家做客,专门找元秋,是要跟她分享一个好消息。
“我嫂子有喜了。”齐颖满面喜色。
元秋闻言便笑了,“恭喜恭喜。”她一点儿都不意外。
“我哥哥知道的时候,傻愣愣的都不会说话了。”齐颖打趣齐明。家里一切都在好转,她自己也定亲之后,性格倒比原先开朗了许多,又用了元秋给的内调方子和面膜方子,原本看起来很健康的肤色如今白皙细嫩了不少,越来越漂亮了。
元秋想了想苏默说他在西辽收到喜信,得知元秋怀孕,当时一个人傻笑了好久,可惜元秋没有亲眼看到。
“是祝师弟给号的脉吗?”元秋笑问。
一提起祝锦年,齐颖微微红了脸,点点头说,“嗯,那日他正巧到家里,我嫂子自己觉得许是有了,便请锦年给她号个脉看看,果真是有喜了。本来我嫂子今日想过来的,但哥哥说家里的马车太颠簸,等换了新车再让我嫂子出门。”
齐颖最想感谢的人就是元秋。如果不是元秋为齐明医治,又帮了孟俪很多,撮合他们成亲,如今齐家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就连齐颖自己意料之外的好姻缘,元秋也是月老。
又聊了几句,齐颖就走了,离开容家后径直去了万安城的医院。
本来齐颖总在家里操持各种事,定亲之后,孟俪就提议让她到医院去帮忙,祝锦年得知,表示求之不得。医院已步入正轨,因为整合了整个皇城里的医疗资源,所以每日的病人都不少。大夫数量够,但还需要不少类似学徒,多少懂一些医理,在旁边帮忙的人。
齐颖对此也很开心。她本就敬重医者,虽然自己不太懂,但想学,尤其是跟祝锦年定亲后。如此,她可以做喜欢的事,且能跟喜欢的人在一处做事,充实又快乐。
去年差不多时候怀上身孕的明雅婷和君灵馨近日都到了产期。
明老国公早跟元秋提过,待明雅婷生产的时候,请元秋过去坐镇,如此稳妥些。元秋自然没有二话,明雅婷也是她的好朋友。先前明雅婷被君紫钰推倒过,但孩子没多大事,慢慢调理着,君紫钰死了之后,明雅婷回娘家过得舒心,元秋上次给她号脉,看她气色好得很,胎儿也挺好。
至于忠信伯府陆家那边,陆致远前前后后来问过好几次关于陆哲的消息,最近一次是四月初。
那是容家以为陆哲没事了,容岚便告诉陆致远,陆哲不日便会回来。
由此陆致远确信陆哲是暗中在帮容岚做事,更加不敢怠慢陆哲的妻子君灵馨。
因为陆哲不在家,君灵馨的日子过得比先前轻松些,虽然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期待的,但毕竟十月怀胎,陆哲说过想要这个孩子,她也希望这孩子出生之后能改变她的运气和处境,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养着。
容岚安排了太医定期去给君灵馨号脉,一直倒也没多大问题。
但元秋没想到,明雅婷和君灵馨竟然在同一天夜里都要生孩子。
明家人过来请的时候,那边陆家也来了人,说君灵馨状况不好,求元秋过去瞧瞧。
元秋心里自然偏向明雅婷,但也不能不管陆哲的妻儿,问了情况,明雅婷才刚开始发作,君灵馨已经有难产的迹象了。君灵月说她和容元枫先去请柳仲到明家去,让元秋去陆家。
这个夜很漫长。
元秋前半夜在陆家,后半夜又赶去了明国公府。
君灵馨和明雅婷生产都不太顺利,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都平安生下了一个儿子。元秋对此已经有了十分丰富的经验,虽然中间一度做好了所有准备,但考量之下,最终并未真的动刀子。
陆哲的儿子结合了他和君灵馨相貌的优点,长得很漂亮。
明雅婷在昏睡过去之前,看了一眼她拼命生下的儿子,很欣慰地说了一句,“像我,太好了”
元秋太累了,在明家安排的客房睡了一觉,睁开眼就见容岚坐在床边看着她。
“秋儿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容岚神色关切。
元秋摇摇头,“好着呢,但宝宝饿了。”
容岚端了粥过来,喂元秋吃了一碗。
元秋临走前,又去看了看明雅婷母子,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容岚陪着她再到陆家走了一趟,确定一切都好,才回家去。
进门之前,元秋朝着西北的方向看了一眼,“苏默默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西辽了吧。”
容岚点头,“嗯,应该到了。”
元秋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我也算积德行善救了不少人,老天爷再敢虐我跟苏默,真的说不过去,善哉善哉。”
此时苏默和辛夫人已经在西辽境内了,而且正跟昨夜当了爹但自己并不知道的陆哲在一块儿。
天亮的时候他们在西辽国邻近边境的一座城池碰面的。不是巧遇,是因为陆哲离开齐天城的时候专门联络了苏默的属下,一路上他的行踪是一直传信给了苏默的。
“就是容元风。没想到你们已经猜到了。”陆哲说。
苏默心中微沉,“确定是真正的容元风吗?”
陆哲愣了一下,摇头,“你们怀疑容元风可能是姬暽安排人冒充的?我之前倒没想过这种可能。的确不无可能,但我如何能确定?那人始终戴着一张鬼面具,我并未见到他的真容,也不知道皇上的侄儿该长什么模样。”
“我是问你是否发现那人有可疑之处?”苏默神色淡淡。
陆哲摇头又点头,“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有很多疑点,但我并未发现那个容元风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因为我也不了解,包括姬暽。”
陆哲把他和姬凤渊半路被抓之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苏默,包括容元风说过的每一句话,姬暽跟他的对话,以及姬暽让陆哲转告容岚的话。
“就是这些。我认为是姬暽故意将容元风养成一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冷血之人,容元风对皇上颇有怨言,且认为当初顾枫改名叫容元枫是皇上故意为之,对此耿耿于怀。我觉得他想太多了,未尝不是有人蓄意引导的。那个姬暽表现得很无辜,没想害任何人的样子,反正我看着是很假,根本不信。他要真是个活菩萨,没道理姬旭姬昶那样的恶狼都栽了,倒是姬暽什么事都没有。你怎么看?”陆哲说了他的看法,又问苏默。
苏默微微点头,说了两个字,“同感。”
“你有什么打算?”陆哲问。
“既然他定了一月之期,要见到容元枫和秋儿,那姬氏皇族剩下的人暂时是安全的。”苏默说,“我先去趟青阳城。”此时姬暽和容元风都不在,但那是他们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苏默希望可以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你要查容元风是不是真的?那你去青阳城大概不会有什么收获,得从他本人身上查,譬如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胎记。”陆哲说。
这个苏默知道,但他还是决定去神秘的青阳城走一趟。正因为对姬暽和容元风的了解还太少,贸然交手,对他不利。
而这也是个好时机。苏默会算着时间,在陆哲传回消息,容家人该出现之前抵达齐天城。不必假扮容元枫,因为姬暽应该能算到容岚不可能让容元枫过来。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需要我留下帮忙吗?”陆哲问了一句。
苏默反问,“真心?”
陆哲似笑非笑,“假意。你属下那么多,根本用不上我,我身体特征太明显,也没办法伪装。我要回去当王爷,看儿子,你就能者多劳吧。”
“帮我带一封信给秋儿。”苏默说。
陆哲自然不会拒绝。没过多久,陆哲就带着苏默给元秋的信,继续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苏默换了方向,跟辛夫人一起,前往西辽国南部的青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