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急雪骤。
元秋和青风沿原路从旬阳侯府到了九公主府,然后离开回家去。
“他们后面又说了什么?”元秋问。
青风轻哼,“那老东西说,他打算把大公子找回来,以后有大公子在,有容国公府做靠山,旬阳侯府定能更上一层。”
元秋眸光微寒,“他倒是突然变得识时务起来了,为了亲儿孙,可真是煞费苦心,不要一点脸皮。”
“大公子可千万别再对顾家有什么念想了,那一家子都是无耻龌龊的东西!真要算起来,一切事情都是顾航一手造成的!他假死气死亲娘,明知柳曼姝怀着身孕偏要娶回来,这么多年后差点气死亲爹,那才是个天字第一号贱人!”青风素来憨厚,不善言辞,这次真是被顾家父子的无耻程度给震惊到了忍不住爆粗口的地步。
“既然当年的真相明了,顾家根本是自作自受,休想再来恶心大哥。”元秋冷声说。
顾淮要恨要怨,要找罪魁祸首,那不是别人,是他自己亲儿子。假孙子就是顾航专门给顾淮招来“安慰”他的,怪不得别人。
回到容国公府,容岚已经把在雪中比试半天的孩子们叫回来,让他们去沐浴换衣,又盯着他们喝过姜汤了。
元秋进门之前,苏默再次蒙上了眼睛。
“秋儿,你怎么出门也不叫我陪着?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苏默问。
青风来了一句,“主子放心,有我呢!”
容元朗憋着笑说,“姐夫吃的哪门子飞醋?姐姐还不能自己出去玩了吗?青风你小心姐夫夜里偷偷跑去把你揍一顿。”
苏默神色淡淡,“娘,我午膳想吃酸汤面。”
容岚哭笑不得,“让秋儿给你做去。”
元秋坐到苏默身旁,默默地伸手拧了他一下。
苏默却笑了,“秋儿,你给我做酸汤面吗?”
元秋轻哼,“小云弟弟一早派人送了鲜鱼来,我给你做酸汤鱼行不行?”
“秋儿真好。”苏默一副“我媳妇儿就是最宠我”的样子。
“别贫了,有正事。我刚刚去旬阳侯府,顾航回来了。”元秋说。
扶着君灵月才进门的容元枫脚步一顿,眉头拧了起来。
元秋等着君灵月坐下,容元枫接过容岚递过去的姜汤喝完,看着全家人都在,才再次开口,“之前说顾航可能还活着,其实只是猜测,但他这次真回来了,还带着当年喜欢的那个青楼女子兰香,和他们的儿子。”
容元诚面色微寒,“所以,当年真是顾航为了个女人,假死私奔?”
元秋点头,“不止,顾航在娶柳曼姝的时候,便知道她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
容元朗脱口而出,“他脑子有病吧?”
元秋便把在旬阳侯府所见的一家团聚情景,以及偷听到的顾淮和顾航父子,和兰香顾承宇母子的谈话跟大家讲了一遍。
听到中间,连容岚都忍不住想骂人,但听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因为从头到尾的事情都让他们觉得恶心。
顾淮曾经那样理直气壮地辱骂容元枫,将他赶出顾家,到如今依旧骂容元枫是野种,可事实上,顾淮那个好儿子顾航,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才是真正的贱种!
什么追求真爱?都是狗屁!他的无耻行径,害了多少人?而顾家这些年所有的悲剧,都是顾航自找的!柳曼姝当年顶多只是贪图富贵,侥幸心理,她的确是不要脸,但若不是顾航那么强硬地要娶她,哪里有后来的事?
当时容岚虽然跟沐振轩在君兆麟的安排下成了亲,但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根本没有在一起。若是柳曼姝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回老家把孩子生下来,再回京逼沐振轩让她进门,最后的结果,要么是柳曼姝被心狠手辣的沐振轩暗中解决掉,要么是容岚知道真相,绝不可能跟沐振轩在一起。
毫不夸张地说,顾家,沐家,柳曼姝,如今在座的容家兄妹,很多人的命运,都是被顾航改变的。
到头来,他一句反抗父母专制,追求真爱,一句后悔了,顾淮便原谅了他,父子重逢,一家团聚,自此便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将先祖血战沙场得来的爵位传下去,世世代代荣华富贵?
凭什么?
顾家父子以为君兆麟是傻子?以为容国公府的人全都心善好欺负?仗着容元枫善良便想继续压榨他利用他?
凭什么?
他们的自私自利到了无耻下作的地步,真就人至贱则无敌吗?
“大哥,你怎么看?”元秋直截了当地问容元枫。
容元枫面色铁青,“接下来顾家的任何人任何事,都跟我毫无干系。”
“他们编造那样拙劣的谎言,想要蒙骗父皇,太自以为是了。”君灵月神色淡淡,“父皇的宽容,只可能对真正能给东明国做出贡献的臣子。顾家蒙祖荫才有今日的地位,父皇对他们已经多有容忍,那些欺君的废物得寸进尺,不会有好下场的。”
容元朗冷哼,“倒也不需要咱们出手,顾淮自己的好儿媳和好孙子都想让他不得好死,且看他能享受多久的天伦之乐,很快就要乐极生悲了。我最喜欢看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戏。”
容岚微叹,“纸包不住火,真相早晚会大白于天下,害人也终会报应自身。我们做好自己的事,问心无愧即可。”
至于顾家,就让他们自己好好表演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午膳后,容元朗放下筷子,便兴致勃勃地问,“我打算到旬阳侯府去瞧热闹,有人一起去吗?”
容元顺立刻举起小手,“我!我也去!”
容岚把容元顺的小手拉下来,“阿顺不能去。”
“为什么呢?”容元顺不解。
“你还小,看了脏东西容易做噩梦。”容岚微笑。
“哈哈哈哈!”容元朗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娘说得太有道理了!阿顺你就在家堆雪人吧!”
容元顺扁嘴,“那好吧,天仙哥哥你要陪我堆雪人吗?”
苏默轻笑,“我可以拒绝吗?”
“娘!”容元顺看向容岚。
容岚开口,“不可以。”
“天仙哥哥你听到啦!”容元顺又开心起来。
“那好吧。”苏默点头,“秋儿,你喜欢什么样的雪人?”
“随便。”元秋说。
“我明白了。”苏默点头。
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你明白什么了?”
苏默轻笑,“秋儿说,让我给她惊喜。”
君紫桓啧啧感叹,妹夫实在太会了,学到了学到了!
容元枫想起君灵月房中昨日碎了个花瓶,他今早问君灵月想要什么样的,君灵月说随便,难道也是给她惊喜的意思?那得请教一下容岚,好好挑一下君灵月会喜欢的才行。
容元诚若有所思地问元秋,“三姐,你真是那样想的吗?”
元秋笑着点头,“是啊,女孩子说随便的时候,就是要等着看你们的表现,懂了吗?”
虽然其实她当时没想那么多,不过有苏天仙这个典范,元秋要趁机让兄弟们跟他学学,不然容元枫和君灵月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夫妻?容元诚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儿?
尤雾忍不住吐槽,“幼稚。”
“师姐,等你遇到真命天子,也会变幼稚的。我很期待。”元秋对着尤雾眨眨眼。
尤雾摇头,她不会,她没有,元秋在胡说。
容元朗才不管怎么追女孩,只惦记着到顾家去看热闹,见话题跑偏,又拉了回来,“有人跟我一起去吗?没有的话我去找段云鹤了!”
容元枫摇头,“没兴趣。”
容元诚神色淡淡,“我要请教师父几个剑招,没空。”早上跟苏默比试,容元诚发现了自己剑术的不足,打算再好好练练,才不想到顾家去看那些脏东西。
“其实我想去”容元若开口。
君紫桓立刻哄着,“不,你不想。外面太冷了,我弹琴给你听。”
容元若伸手把君紫桓拍到一边儿去,“不想听,怀孕真的好无聊啊啊啊啊!”
君灵月轻笑,“我觉得还好啊,我有好多问题想请教秋儿呢。”
“可以问我,我有空。”尤雾突然开口。
君灵月有些意外,本来觉得尤雾不太喜欢跟元秋之外的人接触,没想到会主动接她的话,便笑了笑,“好,谢谢师姐。”
元秋也发现了,尤雾貌似挺喜欢君灵月的。不过温柔如水的美人,谁会不喜欢呢?
容元朗起身跑了出去,“我去找段云鹤了!”
等容元朗跑到柳家,将顾航归来,以及当年的真相竹筒倒豆子一般讲给柳仲段嵘和段云鹤听,柳仲气得吹胡子瞪眼,听到一半就破口大骂起顾航来。
素来高冷寡言的段嵘也寒着脸说了一句,“怎会有如此下作无耻之人?”
段云鹤更是义愤填膺,一副分分钟要冲过去教顾淮和顾航做人的模样。
“顾淮还有脸骂容大哥?容大哥命不好,摊上那些个烂人,但也是命真好,碰上了干娘,是干娘把他教养长大的,才没长歪!看看顾淮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是个什么不要脸皮无耻下作贱嗖嗖的人渣!顾淮若是得知真相,把顾航打死,我倒敬他是非分明!这就原谅了?什么狗屁血缘?他们顾家血脉里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一丘之貉!”段云鹤气哼哼地说。
“就是!”容元朗点头,“我要去顾家看热闹,你去不去?”
段云鹤立刻起身,“走走走!”
俩人眨眼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柳仲深深叹气,“真是造孽啊!”
日子平顺,荣华富贵的情况下很难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因为在拥有身份地位财富的时候,谁都可以成为看起来的好人。
但当情况发生变化,利益受损时,有些人的真面目才会显露出来。
这就是顾淮。一个骨子里自私自利,满口仁义道德,事实上所谓的道德只用来评判别人,对自己,对自己的儿子却有无限宽容的伪君子。
段嵘冷冷地说,“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今冬天寒,初雪尚未融化,这是万安城的第二场雪。
容元朗和段云鹤暗中潜入旬阳侯府时,顾淮正好带着顾航出门,进宫求见君兆麟了。
因为有些事,他们得主动跟君兆麟解释,否则若是让君兆麟得知顾航回来再召见他们,怕是会先入为主地有一些不好的猜测,或者听别人说什么。
顾淮见到儿子孙子,一扫之前的浑浑噩噩,绝望崩溃,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清醒理智过,一心只想着怎么能安稳地度过这一关,给他的儿子孙子正名,以后他便能享受天伦之乐,死后到地下见了列祖列宗,也不再是个罪人了。
容元朗和段云鹤很快找到了兰香和顾承宇暂住的院子。
顾承宇已经换了一身华贵的锦衣,兰香身上的衣服也焕然一新,都是顾淮让人到外面去买来的最好的,还说让他们先将就着,府里的绣娘很快给他们量体裁衣,多做些新衣裳。
顾承宇自小在南诏国一个偏僻小镇上长大,虽然以往总听兰香和顾航说起顾家有多么显赫富贵,但毕竟没见过,根本没有什么概念。
如今回到顾家,他一下子成了这府里最尊贵的少年,管家丫鬟侍卫一个个都低眉顺眼地伺候着,终于体会到了书中所说的锦衣玉食是什么感觉。
“娘,这套房四宝,得上百两吧?”顾承宇问兰香。
兰香看了一眼,“这是古物,一千两都买不着。”
“就这?一千两?”顾承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顾航之前给人做账房,月钱也就三两,还得看东家脸色。
顾承宇这才意识到,贵族和平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顾承宇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过的苦日子,心中不忿起来,“我生来就该是旬阳侯府的世子,却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都怪那个老东西!当年若不是他棒打鸳鸯,让爹跟娘好好在一起,我就会在京城长大,身份尊贵,要什么有什么!”
兰香叹气,“是啊,若不是那个老不死的从中作梗,我们何至于受了那么多苦?”
房顶上的容元朗和段云鹤不约而同地翻起了大白眼。
这对母子可真逗!
兰香曾经就是个青楼女子,但凡要点脸的贵族都不会让这种烟花之地出身的女人进门,败坏了门风。
即便当年顾淮真松口让兰香进了顾家的门,顶多也就是个贱妾,顾航是必定要再娶个名门贵女当正经夫人的。可谁家会把小姐嫁给这样一个为了青楼妓子神魂颠倒的货色?怕也娶不到什么正经人家的好姑娘。
若是顾承宇当年出生在旬阳侯府,除非他的嫡母生不出儿子,否则决计轮不到他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儿子当世子。在这高门大族里面,他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两说。
顾航作的一手好死,将事情弄成了如今这个局面,顾淮只看血缘,什么香的臭的名声名誉都不顾了,才会认了兰香这个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儿媳,才会把青楼女子生的孙子当做宝贝。否则,以当年顾淮棒打鸳鸯的狠辣手段,这种孙子他也不可能稀罕!
这母子俩这么快就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真是可笑!
“那个容元枫,霸占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东明双子星的名头,将军,驸马,原本这些都该是属于我的!”顾承宇越想越气恨。
兰香安慰儿子,“莫急,该有的以后都会有的。容元枫容元诚的出身都不能跟你比,且让他们一时得意,我儿才是正经的贵族之后,既然认祖归宗,将来定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那样娘这些年的苦楚都是值得的。”
“娘放心,我会的!”顾承宇握着拳头,眼神坚定。
容元朗和段云鹤冲到了旬阳侯府后花园,各自扶着一棵树呕吐起来。
“我的天,太恶心了!他们对自己的身份和本事能不能有点数?”段云鹤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容元朗没好气地说,“怪不得娘不让阿顺来,说见了脏东西会做噩梦。那个青楼出身的该不会以为她真能当旬阳侯夫人吧?她的儿子还跟我大哥比?我大哥那是我娘自小教养长大的,东明双子星是凭本事得到的名头!”
“我发现我还是太保守了。要比照他们这种自信,我看我这辈子也能混个王爷当当,哈哈!”段云鹤笑着说。
本来还以为算是受害者的兰香母子或许人不坏,只是恨顾淮,但该恨,恨得好。
但听了方才他们的对话,容元朗和段云鹤都意识到,什么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兰香当年能看上顾航,还指望进顾家的门,本身就很不自量力了。顾家二老强烈反对,百般阻止,都不能让兰香醒悟,反倒坚持跟顾航在一起,多少是因为真爱?多少是贪图荣华富贵?顾航当年假死,可是跟兰香一起商量好的私奔手段。她的很多遭遇,其实也都是自己的选择。
青楼女子从良的不少,但跟贵族公子玩儿真爱游戏,玩到兰香这种程度的,足见她对付男人确实有一套,但也确实没有多少自知之明。
而一个原先只懂得弹琴唱曲儿,所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青楼女子,教出来的儿子,能有多大的见识?
真正的贵族,琴棋书画从来都只是消遣玩乐,但兰香显然不懂这个道理。
而顾承宇自认为容元枫得到的一切都是旬阳侯府世子的身份给他的,也足可见他眼界狭窄,见识浅薄,说得直白点儿,就是愚蠢。带兵打仗是闹着玩儿的吗?将军之位是能世袭的吗?
“这热闹太反胃,不看了,喝酒去?”段云鹤提议。
容元朗点头,“你请客?”
段云鹤勾住容元朗的肩膀,“当然了!”
此时,在皇宫里,君兆麟已经见到了顾家父子。
本来君兆麟在俪云宫中听孟俪弹曲儿,逗十四皇子玩儿,其乐融融,突然接到禀报,说顾淮求见,当时就给驳了,但顾淮跪在宫门口不肯走,君兆麟又得知死了多年的顾航竟然回来了,这才准他们进宫。
只要没出麻烦事,一向对臣子颇为温和的君兆麟此时沉着脸,看着跪在下方的顾淮和顾航父子,冷冷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当年顾航出事的时候,君兆麟才即位没几年,东明和西辽战事不断,南诏国也不安分,正是用人之际。
那次顾航自请出征,君兆麟本来对他有所期待,结果却让他很失望。
顾航带领一支队伍,出城迎敌,中了南诏国的陷阱,顾航坠崖,近千个将士全军覆没。
那是近二十年来东明对南诏输得最丢人的一次。
这也导致原本并没有太大危机的南部边关出了乱子,君兆麟为了稳住南部局势,不得不调派镇守西北多年的祝老将军南下,将西北兵权全部交给沐振轩。
最终结果,祝老将军率军将南诏大军打得节节败退,而沐振轩在西北大展拳脚,立下战功无数。
顾家若不是先祖打下来的这世袭爵位,当年早就被君兆麟给治罪了。
这些年,在容元枫成长起来之前,君兆麟对顾家的态度都是懒得理会,反正这京城里没落的贵族不止这一家。直到容元枫一战成名,君兆麟才高看顾家一眼。
到头来,顾淮突然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顾航进宫,说当年顾航根本没死?!
君兆麟简直要被气笑了!若不是当初无将可用,想着南诏兵弱,南边问题不大,君兆麟也不会选择用顾航这个废物,本来是想给他个立功机会,谁知道那么不中用!结果,打了败仗就算了,连战死都是假的!
顾淮跪在君兆麟面前,痛哭流涕,说着他和顾航精心编造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顾航是全然无辜的。他当初为了东明国去打仗才出的事,之后便失忆了这么多年,都是兰香那个女人自私,刻意瞒着顾航,让他有家不能回。
“皇上,老臣先前被沐振轩和柳曼姝那贱人欺骗,以为就此断子绝孙,万念俱灰,谁知道,老天待顾家不薄,我儿命大,竟然活着回来了!定是先祖保佑,东明保佑!”顾淮激动不已,又哭又笑,旁边的顾航垂着头,默默流泪。
顾淮大概以为君兆麟见到他们父子团聚,听到他说的故事,会被感动,但君兆麟听完,却反问道,“当年你都找不到的儿子,怎么偏偏就被一个青楼妓子找到了?”
顾淮神色一僵。当年虽然找到了那具尸骨,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就是顾航,是带着兵扩大范围找了许久无果才认了的。
“顾航,你说,那个女人是怎么找到你的?以后东明国若是哪个将士丢了,都让她去找。”君兆麟冷冷地说。
因为心虚,顾航听到君兆麟的质问,瞬间汗涔涔的,垂着头说,“那不过是个痴女罢了,能找到我,也是侥幸。”
“你有亲孙子了?”这话是问顾淮的。
顾淮点头,“是,是有个孙子。”
“把人都带过来,给朕看看。”君兆麟说。
顾航想出宫去接妻儿,担心他们进宫说错话,但君兆麟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派了几个侍卫去。
那边兰香和顾承宇突然被告知要进宫面圣,都慌了神,坐上马车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经过这么多年,心虚的顾航在君兆麟面前都大气不敢出,更别说青楼出身的兰香和从小在乡下长大的顾承宇了。
母子俩被带到御书房,却没见到顾淮和顾航,因为君兆麟让他们到偏殿去了。
这下母子俩更是心中发慌,忐忑不已,跪下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行礼叩拜。
君兆麟看到这对上不得台面的母子,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兰香,顾淮声称你是为了报复顾家拆散你和顾航,所以这些年刻意瞒着顾航,不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世回家来,此事当真?”
这是顾航回京之前跟兰香提过的说辞,她身子颤抖着,点头说,“是,是的”
“顾航失踪时,是朕钦点的将军。你私藏朝廷命官,可知罪?”君兆麟冷声问。
兰香脸色煞白,一下子懵了。顾航可没说过她会被治罪。
偏殿里的顾淮听得清清楚楚,心道不好,一下子冲了出来,跪在兰香和顾承宇面前,不住磕头,“皇上,她一个出身低贱的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求皇上开恩,饶了她吧!”
顾航也跑过来跪下磕头,求君兆麟饶了兰香。
父子俩当下并不是在乎兰香的性命,而是担心兰香把真相抖搂出来,那样他们全都完了!
顾淮心中后悔不迭,应该一早跟兰香和顾承宇把说辞都对好,省得出乱子。他没想到君兆麟竟然要面见兰香和顾承宇。
甚至顾淮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就该在进宫之前把兰香给杀了灭口,就说是他恨兰香害他和顾航父子分离这么多年,一时失手。到时候,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兰香身上,也不用担心一个死人会泄露什么,况且他根本就不想要这个青楼出身的儿媳!
但不管顾淮如今怎么想,都晚了。
君兆麟冷着脸说,“把这个女人拖出去,杖毙!”
第一个挡在兰香面前的是顾承宇,“不要杀我娘!我娘没错!为什么要杀我娘?”
顾淮满头冷汗,死死地拉住顾承宇,“承宇,不要胡闹,快跪下!”
顾承宇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巴掌打在了顾淮的老脸上,“都是你这个老东西的错!全都是你害的!该死的是你!凭什么杀我娘?”
不得不说,兰香把这个儿子洗脑得很好。让顾承宇忘了他是个青楼女子所生,但一直记得是顾淮让兰香受了委屈,是顾淮害他们流落在外,穷苦度日。
兰香自然是为了回到顾家之后,顾承宇跟她一条心,但这直接导致这小子根本不懂指望谁才能得到他想要的荣华富贵。
君兆麟面色一沉,手中的镇纸砸到了顾航脑袋上,立刻头破血流。
“顾淮,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当朕是傻子吗?再闹统统死罪!”君兆麟神色严厉。
顾淮心中一沉再沉,心知今日很难蒙混过关,君兆麟似乎已经认定他们一家欺君。
脑中灵光一现,顾淮跪地沉声道,“皇上,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老臣一手养大的孙子顾枫可以作证!他都知道的!”
顾淮没有办法,只能把容元枫拉过来救命。他知道,君兆麟很器重容元枫,且容元枫娶了君兆麟最宠爱的九公主,只要容元枫愿意保顾家,君兆麟会给面子的!
君兆麟闻言,面沉如水,“世上已经没有顾枫,你自己赶出家门的,忘了?”
顾淮痛哭失声,“皇上,当时老臣只是一时气急,做了蠢事,早就后悔了。那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孙子,怎么可能就那么断了呢?”
“来人,去容国公府将容元枫叫来。”君兆麟冷声说。
顾淮跌坐在地上,全身一瞬间汗湿了。他狠狠地剜了兰香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多想想顾承宇!兰香若是把事情都抖搂出来,谁也别想活!
兰香已经反应过来,也意识到当下的局面。她不由悲从心来,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本来以为终于苦尽甘来,谁知这顾家老东西如此歹毒,竟然要推她去死,而顾航那个负心薄幸的,从一开始就算定了让她来背所有的黑锅吧!
可是为了儿子,兰香当下哪里敢说什么?因为她说不说,自己都是死。不说,或许还能保住儿子。可是一想到她死了,顾淮还活着,兰香就恨得锥心蚀骨!
宫里的人来到容国公府时,容元枫正从库房里拿了一堆花瓶到容岚面前,让容岚帮他选一个君灵月会喜欢的。
“你自己选,娘再帮你看行不行?”容岚笑着说。
容元枫对着那堆名贵的花瓶,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觉得好像都不错,又好像都差点什么。
“对了!我在小妹那里看到过一个花瓶,灵月一定喜欢!”容元枫突然想起元秋房中有个很漂亮的玉瓶。
容岚笑着说,“那你去问问秋儿,愿不愿意送给你。”
容元枫刚起身,外面就传来禀报,说宫里来人,皇上要见他。
想到今日元秋说的事,容岚猜测可能是顾家的事,容元枫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去换身衣服,娘陪你一起进宫。”容岚起身。
“好。”容元枫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