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孝女

“天仙哥哥”容元顺揉着眼睛从房中走出来,衣服没穿好,小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默把容元顺抱起来,转身回房。

“阿姐呢?”容元顺问。

“没事,睡吧,明日就回家了。”苏默把容元顺放在元秋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

“不是后日回家吗?明日我们还要去打呢。”容元顺不解。

苏默微叹,“不去了,你不是想娘了吗?早点回去。”

“真的?”容元顺眼睛一亮,见苏默点头,便开心地说,“太好了,我想回家,再跟娘一起去打就好啦!”

“嗯,睡吧。”苏默轻声说。

见容元顺闭上眼睛,苏默把床幔放下,脸上笑意消失,开始慢慢地收拾行李。

他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明日不会再有自由狩了,这次秋狩就此结束。

此时元秋已经见到了君兆麟。他只是右臂受了皮外伤,但两个太医都围着,太后皇后孟俪几位皇子都在身边。

不远处是为君兆麟挡剑,重伤昏迷的祝瀚,身边只有他的儿子祝锦年正在匆忙地给他止血。

元秋便没管君兆麟那边,直接过来给祝瀚疗伤。

祝锦年见是元秋来了,红着眼松了一口气,连忙让开,让她上前去,他在旁边打下手。

元秋看了一下,一剑贯穿了身体,不过好在偏离心脏,有救,便立刻开始给祝瀚疗伤。

容元朗跟着元秋来的,此时就在外面站着没进来。他皱着眉头,也在思考那些刺客到底会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声称是青冥楼的人,是青夙授意?

容元朗最清楚,真正的青夙是苏默,而刺杀之事跟苏默没有丝毫关系。

是有人冒充苏默的身份,打着青冥楼的旗号兴风作浪?可那三个刺客的实力之高,又没有冒充谁的理由,而且刺杀还要自报家门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合常理,倒像是故意为之,别有居心。

容元朗也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怀疑可能是什么人冲着苏默来的。

皇上遇刺,整个行宫都被惊动了。

陆哲听完属下的禀报后,回到床边坐下,眸中暗光闪烁。

“我父皇没事吧?”君灵馨坐起来,小心翼翼地问。

“嗯。祝瀚给父皇挡了一剑。据说刺客只有三个,但实力极强,父皇身边的高手死了一个。”陆哲回答君灵馨的问题。

“父皇没事就好。”君灵馨松了一口气。

陆哲轻哼,“怎么?你还真关心你那父皇?”

君灵馨神色有些不自然,“若是父皇现在出事,太子皇兄继位,咱们可就没活路了。”

陆哲似笑非笑,“太子平素不是对你们这些弟弟妹妹都挺好的吗?”

君灵馨便摇头,“那只是假象。太子皇兄不过是擅长伪装罢了,他连一母同胞的六皇兄都”

君灵馨意识到说多了,突然停下。

陆哲眼眸微眯,伸手轻抚君灵馨的脖子,“说下去,太子对君紫桓怎么着?”

陆哲一靠近,君灵馨的心便提了起来,她敛眸,压低声音说,“小时候,我曾亲眼看到,太子皇兄把六皇兄推进了御花园的湖里”

陆哲眸光一缩,“当真?”

君灵馨点头,“千真万确。六皇兄根本不知道是谁害他,不过我无意中看到了。就是因为那次六皇兄坠湖差点淹死,被跟着沐振轩进宫的容元若给救了,他后来便总是缠着容元若。”

“这件事,你没告诉过你父皇和母后吗?”陆哲眸光暗光肆虐。

君灵馨摇头,“当时我很害怕,本来想着父皇肯定会调查的,说不定能查出什么,谁知道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既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太子皇兄,我也不敢说。因为太子皇兄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对六皇兄最好的样子,我说了肯定会被当做是污蔑,没有人会相信的。”

“馨儿,你曾经挺聪明的,怎么长大却越来越蠢了?”陆哲在跟君灵馨说话,但眸光的焦点并不在她身上。他在回想这些年见到的君紫钰和君紫桓兄弟,他都丝毫没看出君紫钰竟然对君紫桓暗藏杀心,可见那人掩盖得有多深。

这个问题,君灵馨没法回答。在皇宫里长大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蠢?即便蠢也是一时的。不过是苏默的魅力太大,让君灵馨迷了心,做了许多出格的事,中间一度被人设计丢了清白,最后沦落到了陆哲手中,受尽折磨才终于清醒过来。

如今,君灵馨已经学会怎么跟陆哲相处,甚至开始给自己找替代品,对待孟娴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是算计好的,可一点儿都不蠢。

“外人看不出来,但我知道,父皇最疼爱的不是太子皇兄,更不是我二哥,而是六皇兄,从小就是。”君灵馨忍不住开口继续说,“太子皇兄对六皇兄下毒手,肯定是把六皇兄当成了他的威胁。虽然太子皇兄是嫡是长,但父皇并没有早早立储的意思。六皇兄也是那次坠湖之后性格变了,喜欢上了吃喝玩乐,否则我怀疑父皇本来是打算把太子之位给六皇兄的。”

皇室秘辛,局中人未必都清楚,局外人更不可能知道。

“有意思。”陆哲冷笑,“那君紫钰如今眼里最大的威胁,怕也不是你二哥,而是他那六弟。因为他们一母同胞,会帮君紫钰的,同样也会帮君紫桓,但君紫桓还有自己专属的靠山,譬如,现下皇上最信重的容国公府。”

“六皇兄无心权势,不想跟太子皇兄争,又一心帮他的话,他们两个也斗不起来吧?”君灵馨说。

陆哲微微摇头,“你不懂。君紫桓或许真的无心权势,但君紫钰是不会放过他的。”

“那要跟母后和二哥说吗?”君灵馨蹙眉。

“不。”陆哲摇头,“你早已是你母后和二哥的弃子,记着,你只需要听我的话,明白了吗?”

君灵馨早知道,陆哲根本没打算帮皇后和二皇子,他有自己的主意。

君灵馨不希望皇后和二皇子倒台,但她同时也清楚,她是摆脱不了陆哲的,若是忤逆陆哲的意思,不管皇后和二皇子怎么样,君灵馨自己的日子会先过不下去。

因此,君灵馨如今管不了别人,她也不在乎二皇子能不能得到太子之位或者皇位,因为就算她亲哥当了皇帝,她这辈子照样没机会嫁给苏默,死了也是陆家的鬼。

当下她只在乎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首先,要把孟娴拉下水,给她垫背

破晓前的风带着湿润的寒雾,打湿了元秋额前的碎发。她神色疲惫,衣服上沾染了些许祝瀚的血,手上也有,一路沉默地走回住处。

容元朗背着药箱,跟在元秋身旁,低头踢着路上遇到的石头,也没说话。

红苓和白芷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早膳,见元秋和容元朗回来,红苓连忙送了热水到房中给他们洗漱。

“如何了?”苏默双眼又蒙上了墨色绸带。

回答他的是容元朗,元秋起身去看仍在睡着的容元顺,一时无言。

“姐夫,为什么那些刺客要声称是被青夙派来的?谁都知道,一个杀手组织不会无缘无故跟皇室作对,原本青冥楼的规矩就是不招惹皇室。那些人是故意挑起东明皇室跟青冥楼的仇恨,可皇上又不可能找得到青冥楼或者青夙在哪里,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容元朗说出心中疑惑。

“如果他们已知青夙的身份,那样做,就有意义。”苏默声音淡淡。

容元朗神色一变,“你是说,有人知道你就是青夙?”最后半句,声音下意识地放轻,往门口看了一眼。此事若是被人知晓,非同小可。

苏默轻轻颔首,“不无可能。我的身份暴露,有人假借我的名义刺杀君兆麟,接下来再揭穿我的身份,到时候,我如何辩解?”

容元朗拧眉,“可皇上又不傻,昨夜这么明显的故意设计,栽赃陷害,谁都看得出来?哪有杀手自爆身份的?”

“君兆麟是不傻,到时候他不会认为这刺杀是我做的,但我刻意隐瞒青夙的身份,对他而言,便已是不忠。因为一个杀手头子掩盖身份,本来就是极大的危险。”苏默说。

容元朗轻哼,“姐夫是因为姐姐和娘才选择东明国的,皇上有什么资格让你对他尽忠?”

“立场这种事,既然选了,就要维护好,否则会反噬。”苏默神色淡淡地说。

“可此局何解?难道要主动跟君兆麟坦白,表明已经把青冥楼解散了,不给幕后之人陷害你的机会?”容元朗皱眉。

“不可。”元秋走过来,接过苏默递来的温水,喝了两口,在两人中间落座,“皇上用人,第一是忠心,第二是价值。若是苏默是青冥楼楼主的身份被皇上知晓,不管主动还是被动,都会招致一个结果,皇上不会再信任他,但同时会看到他更大的价值。”

“啊?”容元朗有点不懂,“然后呢?”

“然后,皇上会要求苏默带着青冥楼所有的高手效忠东明国,归属他来掌控,以此表明忠心,证明价值。因为苏默自己说把青冥楼解散了,这件事是没有办法拿出证据的,也很难让人相信。他若是如此对皇上说,只会让皇上更加怀疑且忌惮他。”元秋微叹。

“这不是不讲理么?青冥楼本来跟东明皇室就没有关系。”容元朗轻哼。

“江湖有江湖规矩,皇权也有规矩。讲道理这种事,不能抛开身份和立场,否则没有意义。”元秋摇头,“皇上要坐稳那个位置,一切温和大度都是表象,利益至上的狠绝才是立足的根本。我们如今的身份地位决定了,行事必须小心谨慎。”

“那现在怎么办?我还是不懂姐夫那么隐秘的身份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呢?当年青绝死之前,青冥楼的人甚至不知道青夙这个名字,外人更不可能知道。后来青冥楼解散,也只有青风他们四个知道姐夫的真正身份,但他们是绝对不会出卖姐夫的。”容元朗皱眉。

元秋却看向苏默,“你想到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了么?”

苏默点头,“在西辽齐天城,我去救元枫和阿诚的时候。没有别的可能。”

容元朗愣住,就听苏默接着说,“青绝是说过,关于他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徒弟这个秘密,只有我这个被选中的继承人才知道,他的其他徒弟根本不知道还有同类的存在,都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但不排除,青绝在说谎。若是这件事有其他知情者,且跟西辽皇室有关系的话,其实很容易能看破我的身份。因为青绝收徒是有共同点的,那就是出身不低但过得不顺,他出手拯救,进而得以掌控徒弟的人生,成为他实现野心的棋子。”

“青绝没想到,你不仅把他整死,还把他的棋盘都给砍了。”元秋神色莫名,“看样子,那些刺客就是追着你从西辽来的,刺杀君兆麟也符合西辽皇室的利益。接下来一定给你设好了陷阱,你往前走,往后退,都是错。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若是对方运筹得当,甚至可以利用你,直接毁掉东明的容国公府。”

“幕后主使就是姬旭那个贱人吧!”容元朗握起了拳头。

元秋若有所思,“若是姬旭,可能还简单些,知道对方的身份,我们就能从他的立场和性格来猜测他的手段。但怕就怕不是姬旭,是一个我们猜不到的人,根本不按常理出招,手中又有那样厉害的高手和不知道多少秘密筹码,那就糟了。毕竟,对方连苏默是青夙都知道,万一已经得到了青绝的那个秘密徒弟名单呢?”

容元岚急得抓头发,“你们快告诉我怎么办吧?好愁啊!姐夫从鬼门关回来,才过几天安宁日子,怎么就这么多糟心事呢?青冥楼都解散了,谁知道还有这么大的鬼冒出来?”

“青冥楼不只有你们知道的那些人,所以你们的解散也没办法真正解决遗留的问题。”元秋叹气,“只有把暗处的鬼都揪出来处理掉,才能真正让青冥楼消失。”

正说着,外面传来高喊,说今日巳时出发回京,让全都做好准备。

红苓和白芷把早膳端上来,元秋叫了容元顺起床,给他洗了脸,小家伙仍是有些迷迷糊糊的,靠在元秋怀中问,“我梦到天仙哥哥说今日就回家”

“嗯,是真的。”元秋笑着揉了揉容元顺的小脸儿,“赶紧吃早膳,吃完咱们就回家了。”

昨夜元秋不在,苏默把他们两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元秋发现她放在衣柜里的小衣都被苏默叠得整整齐齐装进了箱子里,脸不由一热,很想踹他,但还是忍住了。这事儿只能低调处理,说出来不过是给苏默调戏她的机会

临出发之前,元秋又过去看了祝瀚的伤势,叮嘱祝锦年接下来路上该注意的事项。

而原本负责带兵的人从祝瀚变成了他的老父亲祝威。祝威是主动请缨的,因为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苏默发话,让容元朗到祝威身边去了,说是让祝威帮忙带带晚辈。

想要当将军的容元朗自然很珍惜这个机会,表示会跟着祝老将军好好学,同时他也要盯着随时可能会再次冒出来的刺客。

而容元顺在苏默和元秋的马车里,不让他再骑马。

今日天气晴明,阳光灿烂,乌兰围场上已经全部枯黄变色的野草随风翻涌着金色的波浪,美不胜收。

这次秋狩从一开始就不太平顺,中间一直在下雨,结束得也突然。对那些原本会成为人类盘中餐的动物而言,倒是逃过一劫。

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地离开乌兰围场,容元朗策马跟在祝威身后,等队伍全都动起来,才带兵跟上。

走出一段,容元朗回头,似乎看到一头毛色银灰的小狼从不远处的草丛中飞快跑过,定睛再看,却什么都没有,一时怀疑自己眼花了。

马车里,容元顺正在跟苏默对弈。

元秋在,苏默蒙着眼睛,容元顺会报出他走了哪一步,然后苏默说他要怎么走,元秋帮他执棋。

容元顺皱着小眉头盯着棋盘思索下一步的时候,元秋低声问苏默接下来什么打算。

正好这时因为路面不平,马车晃了一下,苏默伸手便揽住了元秋纤细的腰肢。

两人本来就坐得很近,这下元秋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苏默怀中。

元秋想要推开苏默,苏默的手却很稳,“秋儿,你要习惯。如此,我们互相扶着,不会摔。”

元秋:

“阿姐,天仙哥哥,我是不是已经输了呀?”容元顺看了好大一会儿,得到了这个结论。

苏默唇角微勾,“我们两个嬴阿顺一个,胜之不武。算起来,是阿顺赢了。”

容元顺笑嘻嘻地说,“才没有呢!天仙哥哥你不要胡说,娘说做人要诚实,我的棋艺比你还差得远呢!”

“就是,胡说八道教坏小孩子。”元秋轻哼。

苏默偏头,在元秋耳边低声说,“那我收回刚刚的话,我不是怕摔了,我也知道你不会摔,我只是想抱着你。我听娘的话,很诚实,所以你不能打我。”

元秋:

容元顺不想下棋了,在一边看书,苏默揽着元秋坐在另外一边。

“那件事,想要破局,我得把人找出来。”苏默说。

元秋神色一正,“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得先查清楚对方的身份立场和底牌,才能有效反击。不然只会越来越被动。”

“等他们下次出手吧。”苏默说。

元秋蹙眉,“对方如果都是实力不在青风之下的高手,你一个人招架不住。而且说是三个月之内不能动武,才过一个半月。万一对方的目的就是引你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秋儿,我知道你关心我,没想到这么关心。我很感动。”苏默轻笑。

“少贫嘴,说正事呢。”元秋胳膊肘往后,捅了苏默一下。

苏默点头,“嗯,说正事。既然对方不是出手就杀我,说明我还有活着的价值,如此不必太过担心,我心中有数。”

是夜,刺客再次现身,依旧冲着君兆麟。

不过今夜君兆麟身边明里暗里的护卫都增加了一倍,刺客没有靠近他的机会。

容元朗将祝威推到了一群护卫后面,他拔剑便迎上了其中一个刺客。

刺客仍是三个,实力很强,而祝威一早就做了部署,当机立断下令放箭。

将刺客围在中间的弓箭手开始攻击,刺客的优势瞬间被削弱,他们再厉害,也挡不住密不透风的箭矢,一直防守的话便失去刺杀的意义了。

这一次,只有几个兵受伤,三个刺客冲破弓箭手的包围,散开逃走了。

容元朗不顾祝威的阻拦,去追跟他交手的那个。

祝威正着急,才让人通知了元秋,容元朗自己又回来了,说是跟丢了。

祝威严厉地告诫他,以后万不可这样冒失,容元朗很乖地表示再也不会了。

但祝威不知道容元朗是故意去追的,目的是为了扰乱刺客的视线。

一共三个刺客,当他们开始动手的时候,苏默一直在暗中看着。

容元朗去追其中一个,没多久就折返回来,让刺客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的放弃又让刺客放松警惕。但实则苏默早就暗中跟上了另外一个。

青魅又在切东西,这次切的不是萝卜,而是一只剥干净的野兔。

小狼蹲在青魅脚边,接住青魅扔下来的肉,大概是有史以来吃肉切片优雅矜持第一狼

听完属下的禀报,青魅轻哼,“没意思,还以为苏默会去保护那个皇帝呢。他还在当缩头乌龟?是不是以为没人知道他是谁?”

青魅身后一个光头老者开口,“魅儿,不如直接找苏默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外公,苏默杀了我爹,不能这么便宜他。一下子把他杀了,没什么意思,我还想要他手中的名单。”青魅摇头,“先跟他打声招呼,不到见面的时候。”

开口的光头老者是青魅的外公韦鹤,一个年轻时还俗当了杀手的和尚。

这韦鹤跟三年前已经死去的青绝是同辈人,原本是青冥楼的长老,算是跟青绝一起闯荡江湖的兄弟。

谁知道,韦鹤把青绝当兄弟,当主子,青绝却想当他女婿,一声招呼没打把他唯一的闺女给睡了,还搞大了肚子。

反目是不可能反目的,因为韦鹤打不过青绝,只能咽了这口气,按照青绝的安排彻底脱离青冥楼,去照顾他的女儿和外孙女,也就是青绝的妻女。

后来青冥楼进一步壮大,韦鹤完全被排除在外,青绝做了什么他根本一无所知。

青绝死了,韦鹤没拦着他的外孙女青魅出来找青夙,事实上是因为他自己也想得到青冥楼。

突然,外面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在下青夙,听闻有人找我?”

青魅眸光微眯,韦鹤当即就要冲出去。

“外公,不必动手,请他进来!”

听到青魅的话,韦鹤脚步一顿,仍是点了头,出门,见到夜色下那道墨衣身影,眸光一缩,“你是青夙?”

“嗯。”苏默应了一声,并不自证身份,一副“我来了,你们爱信不信”的高冷模样。

韦鹤的视线落在苏默蒙眼的绸带上面,冷哼一声,“进来吧!”

苏默循着韦鹤的脚步声进了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依旧蒙着眼睛,虽然这会遮挡自己的视线,但同时也可以让对方错误估计他的实力,后者更重要。

即便他不蒙眼,也未必能看到对方的真容,就算看到,也未必能获知对方的真正身份。

青魅打量着苏默,“你的眼睛怎么了?”

“伤了。”苏默回答,“不知阁下是?”

做主的是个女人,听声音很年轻,倒是出乎苏默的预料。

不是说青绝的徒弟里面不会有年轻女子,而是这个女子竟然能驱使实力那样强的三个刺客,这件事不太对劲。

就算这个女子本身实力能够与全盛时期的青绝比肩,想要得到那样的高手的追随,以她的年龄而言,也很难做到。因为她根本接触不到那种级别的高手,更不可能是她自己培养的。

苏默猜测,这个女子身份一定很特殊,那些人效忠她,不会是因为她的实力。

谁知下一刻,苏默就知道了青魅的身份,因为她自曝了。

“青夙?苏默?”青魅冷笑,“你杀了我父亲篡位,如今竟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外公,给他点颜色瞧瞧,半个时辰之内,让他跪在我面前说话,因为我只喜欢低头看人。”

苏默承认他很意外,因为这女人显然是青绝的女儿,但他从不知道青绝有女儿,对于青绝的岳父还在人世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看样子,青绝的女儿被保护得太好,没经历过人生毒打,很是自负,并非喜欢玩心机的人,这就好办了。

苏默很清楚他独自一个人的实力对上那三个刺客都有些勉强。他猜得没错,这女人能得到那样的高手效忠的确是因为身份特殊,那些高手是青绝不为人知的爪牙,而且是最厉害的一批,都成了他女儿的守护者。

“小姐。”苏默拱手,不慌不乱,“这里面有误会,师父并不是我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青魅冷笑,“外公,等等,让我听听他要怎么编!说起来,当初父亲曾跟我提过,他给我物色了一个世上最好的夫婿人选,看样子,父亲说的就是你了?看在你长得赏心悦目的份儿上,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一刻钟之内,不能说服我,我会将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祭奠父亲在天之灵!”

苏默丝毫没感觉到青魅对青绝有多深的感情,料想这人找他,要么是无聊之下没事找事,要么是为了青冥楼,总之不是为了给青绝报仇。

“小姐,当初师父得知一个避世而居的故友那里有他想要的一把宝剑,便带我前去,跟那人商议,用一件宝贝换过来。谁知那人突然翻脸,对师父起了杀心,设下埋伏。我受重伤昏迷,被人当做尸体,逃过一劫,师父却跟那人打了个两败俱伤,最后在杀了那人的同时,被那人的儿子取了性命。这是我后来逃走,又抓到那人的儿子之后审问出来的。”苏默声音淡漠。

青魅眸光微眯,“三年前?父亲出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提过青冥剑,说那是武器至尊,理当属于青冥楼,待我生辰时,他会带着青冥剑去看我。”

“没错,师父那次就是为了得到青冥剑,被人算计丢了性命。”苏默说。

“是什么人杀了我爹?”青魅问。

“西门霆。”苏默说。

青魅看向韦鹤,“外公知道那人吗?”

韦鹤拧眉,点头,“知道,隐世不出的一个武林至强,原先打过交道,为人颇阴险。”

青魅再次看向苏默,“我又怎么知道,不是我爹杀人夺剑之后,你从背后捅了一刀?”

“我没理由杀师父。是师父给了我高强的武功,让我不再被人欺辱,但我并没有什么野心,对权势也没有兴趣,否则不会在师父死后解散青冥楼,也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苏默神色平静。

“那是我爹的心血,你为何要解散?”青魅冷声问。

“我被师父选做继承人,自认能力不足,不想毁掉他的心血,更不想青冥楼落入其他人手中,便解散了。”苏默说。

韦鹤冷哼,“魅儿,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他暗地里有没有搞鬼?”

“这位前辈说的搞鬼,是说我明明有一身实力,却甘心在东明国当一个废柴质子,任人摆布吗?”苏默反问。

韦鹤面色一僵,又很快反驳,“你的行为不合常理!你明明可以有别的选择!”

“的确。也不瞒着两位,其实是因为过去三年我身中剧毒,一直在数着日子等死,那毒也是那次在西门家被人下的,遍访名医都束手无策。师父最终死于西门氏之手,同样是因为他们一出手便下毒暗算。我连活着都成问题,其他的,做什么都没有意义。”苏默神色淡淡地说。

“那你如今是毒解了,还是快死了?”青魅眸光微眯。

“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解毒之法,上月才终于得到解药。大概小姐是从西辽来的吧?那会儿我的毒刚刚解除,是这三年第一次出手。”苏默说。

“都是他的一面之词!魅儿,不能信!”韦鹤直觉苏默不可信,同时也担心青魅见苏默姿容绝世,被他迷住,到时候失去掌控。

“外公你觉得他哪里说得不合理?”青魅反问,“我听着,他说的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是他杀了我父亲,他如今根本不该是这样的处境。”

韦鹤张嘴,却无话可说。因为苏默的解释的确无可辩驳。

“我父亲可曾跟你说过,他有其他的徒弟?”青魅很快就不再追问关于青绝的死因,转移了话题。

苏默点头,“师父是提过一回,他暗中收了许多徒弟,身份处境跟我相似。”

青魅和韦鹤的眸光都是一亮!

“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吗?”青魅问。

苏默摇头,“不知。师父生前提起,只说还不到让我知道的时候。”

“苏默,你别骗我!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青魅眸光一寒。

苏默蹙眉,沉思片刻后,“小姐应该清楚,如果师父都没告诉你的话,更不可能会告诉我,因此我知道有这件事,但师父其他徒弟的身份,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韦鹤神色急切。

“师父的遗体是我收殓埋葬的,因为我不知小姐的存在,所以将师父的遗物悉数放进了墓穴之中。如果师父将徒弟名单写下来的话,或许,那里会有线索。”苏默说。

“你把我父亲葬在何处了?”青魅立刻问。

苏默心下了然,原来青魅也不知道青绝那些秘密徒弟的身份,那就好办多了。

至于苏默的身份,如他和元秋的猜测,大概就是青魅跟西辽皇室有什么勾结才无意中得知的。

对于这个似乎迫不及待要去刨青绝坟墓的“孝女”,苏默自然是好心告知,“师父的坟墓在南诏国,我可以告诉你们确切的位置。”

“不必!”青魅冷笑一声,突然起身,“青夙师兄陪我走一趟吧!正好回去祭拜父亲,你应该不会不愿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