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微微睁大眼,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堵住了还没说完的话,他有些茫然地顿在原地,不太明白为什么秦抑要突然亲他。
秦抑并没在他唇上停留太久,重新和他拉开距离,垂眼看到他唇上微微加深的粉色,像是成功留下标记一样,满意地撤开了,并道:“别说话了,好好吃饭。”
沈辞眨眨眼,忍不住舔了舔刚被他吻过的唇,心说秦少这是再一就会再二,主动一次就会主动第二次了吗?
进步还挺大的。
不过,亲他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
沈辞给他碗里续了两勺汤,有些不满地说:“哥哥要是不想听我念叨,那就要做出点实际行动来才行,你主动一点,我自然就不会说了。”
“知道了,”秦抑忙道,“会好好复健的。”
沈辞稍微有点满意了,不再继续烦他,乖乖吃完饭,去琴房练琴。
距离年底的艺术生统考已经越来越近了,虽然秦抑说他没问题,肯定能考出好成绩,但他还是不敢懈怠,毕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穿书到现在,真正学琴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月而已。
就算到十二月份,那也只有五个月,学琴五个月就参加高考,还要考燕音大,说出去估计别人都要以为他疯了。
这次月考成绩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文化课肯定是没问题了,而且走艺考也不需要这么高的文化课分数,接下来他或许可以在文化课上稍微放松一些,每天多拿出些时间来练琴。
高三的课程还是很紧张,每天回家后练琴的时间就显得尤为重要,秦抑轻易不会打扰,还和往常一样,手写指导建议,等他结束之后再交给他。
其实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能给出的指导也已经不多了,沈辞的进步实在太快,从最初还能写出一两页,到现在最多不过几行字,秦抑能教他的东西在逐渐变少,尽管不断提升曲目难度,他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适应下来。
沈辞很有天赋,他判断得并没错。
如果再精准一点,应该说他很有学习的天赋。
秦抑将轮椅停在琴房门口,看着沈辞坐在钢琴前的背影,一想到这样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差点被沈兆成毁掉,就不免一阵后怕。
如果他没有和沈家提出联姻,让他离开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现在的沈辞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是依然在被沈兆成吸血,连生母留给他的项链都不能保住,浑浑噩噩地继续读完高三,考一个不喜欢的大学,上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吗?
又或者,沈兆成连大学也不想供他读,直接让他出去赚钱?
不能追逐自己的梦想,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
秦抑不敢再往下想,下意识地伸手拽出了藏在衣服里的项链,镂空的小球里透出祖母绿漂亮的颜色,就像是少年本人,活泼而充满生机,精致而美丽。
理应打磨成一件精美绝伦的饰品,被佩戴在最耀眼瞩目的地方,而不是被雪藏,被埋没,平凡地度过本该大放异彩的人生。
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车祸后没有精力再收回和沈家的联姻请求,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庆幸当时的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即便沈辞不会和他亲近,也好过让他留在沈家。
在这里,他至少可以重新捡起梦想,重新追逐自己想要的。
以及沈辞初来秦家的时候,那页正好掉在他脚边的琴谱,意外撞到沈辞和秦昊起了争执,才让他知道沈辞还想学钢琴。
无数个巧合凑在一起,终于拼凑出今天的模样。
轮椅无声地离开琴房,他再次从床头拿起那本书,书里夹着的糖纸还在,他的指尖轻轻从上面划过,脑中回想起播放过无数次的画面来。
十三年了。
虽然沈辞已经不再记得他,可他们到底是再次相遇了,将他从水深火热里救出,也算是报答了当年对方救他于生死之际的恩情。
虽然五岁的孩子不过是无心之举,可对他来说,却改变了他一生。
秦抑把书放回原位,提前把今天的药吃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这药作用更大,还是沈辞的按摩和照顾作用更大,这段时间他神经痛的症状已经明显缓解,夜里基本没有再疼得要去喝酒,白天疼痛也减轻了很多,有的时候他十分专注地做某件事,甚至会感觉不到疼。
他垂眼看向自己的脚,又尝试着活动脚腕,总觉得自己这回报是不是还不太够,沈辞好像不光救了他一次,现在又救了他第二次。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倒真的抬了一下脚面,但幅度实在太过微小,连他自己也不太能确定到底成功了没有,腿部的肌肉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大脑拼命发出指令,就是得不到回应。
秦抑自己跟自己较了一会儿劲,还是不得不放弃了,这种事情确实急不得,有时候他实在对自己感到生气,甚至会用力掐自己的腿,希望疼痛能够给予神经更多刺激,产生躲避的本能。
但事实是,除了真的把自己掐得很疼外,并没有其他效果。
在某一次不小心用力过度,导致被掐的痕迹没能及时消去,青了一块,被沈辞发现以后问他怎么回事,他就不敢再这么做了。
沈辞练了两个小时的琴,秦抑也就在房间里安静地待了两个小时,直到晚上快十点,该是睡觉的时间了,沈辞才从琴房出来,邀请秦少跟他一起洗澡。
其实当初洗澡的时候把自己碰伤,纯粹是因为身体太虚弱,力量不够支撑体重,现在他调养这么久,已经恢复了很多,自己洗也不会再摔,可沈辞就是不肯让他自己洗,一定要和他一起。
几次商量未果之后,秦抑也就不再坚持,坦诚相见次数多了,已经习以为常,不再觉得尴尬。
睡觉前,沈辞照常帮他按摩,将每一处关节都活动开,让每一块肌肉都放松,他蹲在秦抑面前,托着他的脚腕:“要不要再试试?”
“刚才试过了,”秦抑说,“还是不太行,可能还得再过几天。”
“嗯,”沈辞倒没表现出失望,反正几个月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天,“你真的太瘦了,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营养餐,怎么也不见你长肉呢?”
“你不也一样没长?”
“我跟你怎么能比,我每天都要去上课,晚上练琴,一直在消耗体力啊,你在家里待着,完全不活动居然也不长,哥哥,你就是传说中的怎么吃都不胖体质吗?”
秦抑没吭声,沈辞又发愁地盯着他细瘦的小腿,自言自语道:“每天按摩也只能勉强保证肌肉不继续萎缩,完全没办法恢复到你原来的样子,这样的话,复健的时候会很辛苦的。”
“好了,”秦抑扶了他一把,让他站起来,“辛苦也是我辛苦,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替我发愁上了。”
沈辞顺势跌坐在他旁边,床都跟着沉了一下,他挽住秦抑的胳膊,小声说:“不想看你遭罪。”
“又督促我复健,又不想我辛苦,哪有那么好的事?”秦抑有些无奈,“别想这些了,快睡觉,明天还起不起床了?”
“好吧,”沈辞只好乖乖躺下来,好像恨不能替他分担点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克服了这种矛盾心理,狠狠心道,“那明天就开始,不要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秦抑十分头痛,“你再不睡,明天我就不开始了。”
沈辞立刻闭嘴,迅速合上眼睛:“我睡了。”
终于连哄带骗地把人哄睡着,秦抑忍不住松了口气——好像因为他脚能动的事,今晚的沈辞话尤其多,除了练琴,其他时间就没闲下来过。
有点烦,但莫名烦出了奇怪的充实感,好像他的生活在今天被填得无比满,白天沈辞不在家的空虚寂寞被驱散得丝毫不剩。
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很讨厌,相反还有点乐在其中。
秦抑在这种令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心情中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沈辞去上课的时候他没醒,一直睡到九点多,才在生物钟的催促下睁眼。
耳边聒噪的声音不见了,房间里又是一片熟悉的安静。
秦抑躺了一会儿,才起来洗漱,用完早餐后刚准备去复健室看看有什么器械是现在就能用的,就听到管家说:“秦少。”
“怎么了?”
“我们联系上向女士了。”
秦抑一怔。
距离他派人去查向玉梅母女的去向,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久到他自己都快要遗忘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消息。
于是他道:“她愿意和我沟通吗?”
管家:“我跟她说明了您的意思,就目前她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愿意的,现在她的新手机号可以打通,您看要打吗?”
“打,”秦抑果断放弃了去复健室,相比之下,还是沈辞的事比较重要,“跟我去书房,顺便把温遥叫来。”
“是。”
三人去了书房,管家用之前联系过她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十几秒以后,电话被接起了。
“向女士您好,”管家彬彬有礼地说,“我是今早跟您联系过的,秦少的管家,现在秦少就在我旁边,您方便跟他通话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方便。”
秦抑冲管家点了下头,后者立刻会意,把手机交给他,自己离开书房,并关上了门。
房间里剩下秦抑和温遥两个人,温遥放轻呼吸,假装自己不存在,就听到向玉梅像是无奈,又像是自嘲地说:“果然不论我把以前的联系方式删得多彻底,也还是会被秦少找到——你说要问我沈辞的事,具体想问什么?”